第18章 梦境执念(一):媒与谋
一个遥远的山村里,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太阳暖暖的晒着,慢慢向西坠去,在田里劳累了一天的农人们开始在路上成群结伴,无比满足的返家。
这时,乡间地头上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年跟邻居们打着招呼飞奔回了家。
“小楼啊,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不告诉你!”
“嘿!你这小子!”
片刻后,少年兴冲冲地跑进了一处偏僻的茅屋院里,疾呼着他的母亲:“娘——,娘————”
“是楼儿回来了?”
屋里忽然传出一女子温柔甜美的声音,继而走出一位笑容和蔼的年轻妇人。
「衣着朴素是农妇,面如脂膏比闺秀。」
「随手可见褶皱疮,难得笑靥脱尘俗。」
见母亲出现,少年赶紧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十岁都过了,害不害臊呀!”母亲说归说,却还是宠溺地抚摸着儿子乱蓬蓬的脑袋。
少年抱够母亲后终于松开了手,“娘,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在镇上一家武馆里找了个打杂的活,以后小楼也能挣钱了,这样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作为母亲,听到自家孩儿如此懂事,女子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楼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怪娘没本事,让你一直跟着受累。”
听到母亲忽然将贫穷的罪责推到自己身上,少年赶紧替她辩解:“不,不会的,这些年小楼跟着娘从不觉得累,能和娘在一起,小楼知足了。要是我能长得再快些,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挣更多的钱来养活娘了。”少年越说越有志气,让母亲十分欣慰。
“你这傻孩子呀……”
看着儿子明亮纯净的双眼,女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温声细语道:“好了不要再说了,快进屋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娘今天给你炖了肉呢!”
“肉?”少年一阵意外,“哪来的肉啊?”
“你王姨家那大儿子昨个上山打了两只草雉,今早来咱家取菜时分了一只给我们,我本来不要的,可他执意留下,说是给你补补身体的。”
“是那隔壁村王媒婆的儿子?”
“对啊!说起来这些天,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们很是热情。”
听至此处,少年忽然低头一脸严肃。
女子发觉儿子面色有些古怪,赶紧问道:“怎么这副表情啊楼儿?”
“没事的娘,王姨……王姨他们家人真好,以后我赚了钱一定不会忘记他们的。”
“我家楼儿真懂事,做人就要懂得知恩图报,走!咱们去吃饭。”
“嗯呐!”
母子俩说着话,一起高高兴兴进了门。
但实际上,少年对此事还是心有余悸。
此时,他脑海里不停冒出一个声音……
是他们来了!
话说他们家茅草屋很破烂,灶房与卧房通用,母子俩一直以来都在灶房炕上睡觉,而灶房的地上摆着好多瓶瓶罐罐和杂物。虽然多,却也摆得整齐。
只是即便如此,这里依然不像个睡觉的地方。
这时,少年一边想着方才那件事情,一边从杂物堆里端出一个陶盆,准备从旁边的陶瓮里舀几瓢水来洗手吃饭。
没成想刚揭开盖,发现里面的水已经见底了。
“娘,没水了啊?”
“娘今天去给人家送菜了,忘打了。”
“没事没事,离吃饭还有些时间,我去河里打些水回来。”
女子此刻正在灶台砧板上切着青菜和芋头,听到后笑着叮嘱道:“好,那你路上小心些,拿一个桶就行了,你还在长身体,别把自己累着。”
“知道了娘。”少年笑嘻嘻地告别了母亲。
但出门后扭头就忘记了母亲的叮嘱,瞬间化作大力士一根扁担挑着两个大木桶出了门。
“娘,孩儿有的是力气呢!”
怎料他自言自语刚出篱笆时,忽然瞧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位脸皱如纸却帕子乱飞的红脸妇人。
“王媒婆?她是作甚?”少年一眼认出了那妇人就是隔壁村的王媒婆。
“小楼这是要去打水吗?”
“是的王姨!”
见少年小小年纪竟挑着两个大木桶,妇人满脸担忧地告诫道:“哎呀!你个小娃娃才多大咧,两个大桶可是会累坏身子的!”
“没事的,我有的是力气,再说我娘腰不好,我若不多担些水,便要我娘来挑了。饭后我还要去镇上帮工挣钱,快没时间了,我先走了王姨。”说罢,少年扭头匆匆上了路。
“那你路上小心些,挑不动就回来叫你哥去,他在家里闲着呢,可别累坏自己了。”
“不用,我可以。”背对着那妇人,少年人往后捎了一眼,眼神忽然间变得十分犀利。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媒婆近来又是送草雉又是亲自登门拜访的,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所以小楼想着赶快打完水回家,免得母亲上当受骗。
与此同时,妇人等少年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安心转身向篱笆门走去。
待进入那充满花香与青菜味的院落后,她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朝那茅屋靠近过去。
“慧恩,你在家吗?”
“来了。”
女子此刻正在锅头忙得团团转,听到院里来人还是立马停下了手里的活。
她盖上木板锅盖,洗去手上的菜汁,用干抹布擦干后将头发撩到耳后用筷子扎紧才出来迎客。
目光温柔,举止得当。
淑良贤惠,不可多得。
妇人见她出来,瞅了眼屋里冒着热气的锅灶,挤眉弄眼地笑问道:“肉炖的如何了?我大老远可就闻到香味了。”
女子腼腆至极,莞尔一笑:“就快出锅了,姐姐赶上便进屋来坐,我给您先盛上一碗,让姐姐尝尝慧恩的厨艺,感谢姐姐一直以来照顾我们娘俩。”
话音落,妇人瞅了眼这乱糟糟的屋子。
基本上只有一间房子,寒酸得不像话,地上杂七杂八的哪还有什么坐人的地方。
见女子进屋去打肉,她连忙叫住了她:“不了不了不用麻烦了,也就一只而已,你还是留着给你和小楼补补身子吧,你看你们娘俩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记得多吃点。”
“欸~,谢谢姐姐关心。”
女子乖巧地应着声,随后从屋里取来一个小板凳递给那妇人,让她坐下与自己聊着。但妇人愣是没想坐,脸上明显挂着心事。
女子心智过人,一瞧便知她来此绝非为了说方才那些没有水准的话,于是替她开了口:“姐姐此番前来是有什么话要对妹妹说吗?”
“这……”
“都是自家人,姐姐不必见外。”
“那好吧。”
话音刚落,妇人忽然上前握住了女子的手,边抚摸边吞吞吐吐地顺着话岔说道:“那个……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什、什么事?”女子一脸茫然。
妇人见状歪了下脖子忽然就不紧张了,“就是我们刘家村的那个刘屠子啊,他不是缺个伴吗他对你有意思,我就想着……我之前可跟你说过的,惠恩你忘了吗?”
忘与不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她已将这事提到明面上了,这说明那边在催了。
女子听罢面露一丝不快,因她从没这打算,但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找个借口推辞道:“可姐姐知道我如今还有小楼呢,你告诉那位刘大哥,让他物色其他娘子吧,惠恩没这个福分……”
怎料话没说完,妇人便开始滔滔不绝:“你看你又说气话了不是?小楼倒无所谓的,人刘屠子不在乎这些,他说只要你愿意,可以将小楼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供他识文断字,指定能有好出息!你也知道他人老实,一辈子都活在那些畜生堆里了,现在钱赚够了才想起来给自己找伴,无儿无女的,你跟了他今后是要享福的啊!”
听她像只蚊子一样不停嚷嚷,女子心烦意乱,眼里掠过一丝又一丝的愤怒。
可她还是忍住了。
妇人见她不说话,反倒得寸进尺,继续嚼着那三寸不烂之舌:“他如今家财万贯,这条件放到咱们水牛镇上也是随便挑的,可他就是相中你了啊,觉得你带着小楼太辛苦。你看看你们如今住的是什么屋啊,不是我说,我们家的粮房都比这要好!”
女子低头强忍着,面色逐渐阴沉得可怕,但那妇人还是毫不知趣。“而且小楼才多大,我方才见他挑着两个桶去打水了,你说给他累坏可怎么办啊?家里没个男人总是不行的,你真打算让他跟着你一直这样吃苦下去吗?你倒是无所谓了,可小楼今年才多大,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啊,你不该让他在这荒郊野岭……”
“够了!”
听至此处,女子终于忍无可忍,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