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云压城
“先生请随我来。”
阿财在前面引着路,王茂心里想着方才这话,知道小羽在他是病人,继而跟阿财上楼时又故意喊错了小羽的名字:“那多谢小鱼儿姑娘了。”
“都说我叫小羽了,你这烦人精!”
“好的小鱼儿。”
“你简直无可救药!哼!”
小羽被他气得双手叉腰难自复,王茂则得意又傲娇地扭过头继续上楼,场上一时妙趣横生,就连阿财也在偷笑。但奇怪的是,小依却跟在王茂的身后,脸上写满了心事。
而后几人顺利上到二楼,来到了豆子与石头所在的房间门前。
“就在此处,二位请自便。”说完话后,阿财慌慌张张下了楼。
“这小子怎跑得这么快?”
看着他胆怯的背影,王茂摇着头轻笑一声推开了门。谁曾想打开门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位打扮得风姿楚楚、美艳无双的红衣金锁俏娘子。
不错,正是那位蛇蝎美人,传闻中王茂的相好春乐坊翎姬。
“你……怎会在此啊?”王茂一阵意外。
见到王茂的瞬间,翎姬满面春色地向他走来。
然不巧,她忽然发现王茂身后竟还站着一位姿色不输自己的清纯少女。
那一刻,翎姬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眼里射出一道骇人的寒芒。
小依抬头看到翎姬突然死死盯着自己,吓得她手足无措,慌乱至极。
“我为何不能在此?”看着怯懦心惊的小依,她看向王茂时抑扬顿挫地反问了一句,气势很足。
王茂嘴角抽搐一下,摇着头已懒得接她的话,旁若无人地从她身旁走了进去。
小依见状也紧跟着要进门。
“站住!”奈何与翎姬擦肩而过时,被她突然一嗓子喝怔在原地。
此刻,她眼里的杀气前所未有的强烈。
“谁允许你进去的?”
听到这句充满压迫感的话语,小依赶紧后退。
王茂听罢转过身捂着脸很是无奈,“你只管进来,她又不是这医馆的,狐假虎威的,怕她作甚?”
“你!”翎姬听罢怒气上头,一个转身死死盯住王茂的眼睛,用眼神质问他眼前这姑娘是谁。
但王茂光明磊落,根本不惧她的眼神,于是她又继续瞥向身后正瑟瑟发抖的小依。
“既然他都这样客气了,那你可以试试。”
这下马威给的也是够足,小依被她吓得赶紧退到门外规规矩矩地站着,动都不敢动了。
王茂算是彻底服气他这吃醋的红娘子了,赶紧站起来解释道:“你这是做什么,让她赶紧进来,这里面躺着的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我才带她来的。”
“救命恩人?那你不早说!”
翎姬听罢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王茂,微微吐息转身一边责怪他,一边和蔼地对小依说道:“那,快进来吧小依姑娘。”
见她变脸如翻书,眼里终于没了杀气,小依这才敢踩进门里,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走向王茂,就好像她旁边站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夜叉。
继而王茂坐在豆子与石头的床边,发现他们此刻已被人换了两身干净衣裳。虽然还在昏迷,但气色看上去已无大碍,没有之前刚出水时那样苍白。
“是谁帮忙医的?”
听王茂问话,翎姬不紧不慢地转身走到桌旁,慢慢坐了下来,“你觉得是何人呢?”她拄着脑袋望着王茂嫣然一笑,那种蛇蝎美人的风情万种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旁人在此,王茂有些害羞,不自觉目光躲闪。
这一刻,看着翎姬的姿态与望着王茂的眼神,小依好似在看一只雌性食肉动物在向她的潜在竞争对手示威,她觉得她站在他们旁边好生难堪。
“娘……”忽然这时,豆子说起了梦话。他的眼泪顺眼角流下,淌湿了枕头,“孩儿错了……”
“醒了?”王茂与翎姬见状相视一眼,俩人赶紧起身围了上来。翎姬听罢轻轻拨开豆子的眼睛,检查他的状态,“还在昏迷,应该是做噩梦了。”
……
另一边,城北崔府大院里,那纨绔弟子在墙边枣树旁急得团团乱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此人名唤崔笃礼,是崔进的小儿子,是崔府现如今的当家人。
“老爷老爷!有消息了!”
“快说!”
一下人突然跑来向他报告:“我方才去打听,听云湖市场的人说,老爷的准夫人被老爷您不小心打晕后被彩铃和一个老男人带出了那里。之后,我又去街上打听,听说他们进了城西黑城区。”
“黑城区?那地方不干净!去那里作甚?”
“额……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岂有此理!”崔笃礼一阵恼火,“彩铃这婊子竟敢背着我将我的小依带去那里,她人呢?”
“还没回来呢。”
“那等她回来了,让她来我房间,这次我要好好治治她这臭毛病。”
“是,老爷!”
不一会儿,彩铃与一群丫鬟终于回来了,那下人赶紧冲上去说道:“彩铃姐,老爷有事找你。”
听到这话,彩铃眉头紧锁,“什么事?”
“不清楚,应该是今儿买菜的事情。”
“好,我收拾完马上就去。”
其实彩铃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毕竟早上那瘟神在怡红院睡得好好的,是她派人将他骗来的,如今自然要找她算账。果不其然,她一进屋,就被崔笃礼拉进去关上门开始毒打。
彩铃在里面一个劲向崔笃礼求饶哀嚎,下人们则在外面听得真切,一个劲咂嘴偷笑。挨完打后,她衣衫不整,捂着脸出来了,嘴角都有血迹。
可大伙儿不仅不同情,还明目张胆地嗤笑。她低着头擦着眼泪,十分耻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她刚进门,一个老男人突然出现了。
他驱散了所有下人,然后悄悄来到彩铃门前,打开她房间的门,拿着消肿的金疮药走了进去。看到男人进来自己房间,彩铃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泪水止不住往外流。
“他又打你了?”
“苏管役不是明知故问吗?”
老男人叹气一声,慢慢坐了下来。
其实他便是苏小依的爹——苏大。苏大把彩铃的手拉过来放在他的腿上,一边抚摸着她的手,一边给她受伤的部位上药。
两个人挨在一起,气氛多少有些暧昧。
“准备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成功?”
“那得看你女儿啊!”
“那丫头有心机,确实不好利用,不过只要将小维捏在手里,她就能为我们所用。但要做就要做的不留痕迹,等事情结束不要牵连到咱们两个。”
彩铃听罢不紧不慢道:“今天她遭此一劫,此刻想必已对那烂人恨之入骨了,如今我只需再制造一个事端,让那烂人将小维毒打一顿,我想等小依回来知道此事,她就该站在我们这边了。”
“好,那就好。对了,还有件事,你给那些丫鬟们说一下,让她们绝不能将井底那秘密给说出去,就说是崔笃礼说的,此事要走漏了风声,你懂的。”
说至此处,苏大起身亲吻了彩铃的额头,然后给她放下一袋银子,推开门悄悄走了出去。
彩铃笑脸相送,等苏大彻底离开后,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唾弃与无比厌恶。
……
酉时已至,苏大出现在了城北一座官院后门,此地便是虞城的府衙。
“烦请官爷向邓司马禀报一声,就说城北崔府的苏大前来求见。”
捕快甲听他一平民竟敢找司马,当即轰斥:“你一个愚民怎敢求见我家司马老爷,还不快滚!”
“小人是有要事禀报,邓司马识得小人的。”
“老爷今日出去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再不滚就定你个寻衅滋事的罪名,将你抓起来!”
“好好好,官爷息怒,小人马上就滚。”
苏大吃了瘪,只能边后退边说道:“但劳烦两位官爷等司马老爷回来后通报一声,就说崔府之事苏大已安排妥当,如若出手,今夜自来相见。”
“还不快滚!快滚!”捕快心烦已抽刀出鞘,苏大被吓得慌不择路,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惹得那俩捕快仰头大笑。苏大狼狈至极,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操着手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城南兴旺酒楼的醉仙阁里,四男子正在围桌痛饮。
其中三人岁至天命,身材圆润,面相贵气,门外皆有仆卫等候,似身份很不一般。只是他们却对最后一位青年极尽谄媚,毕恭毕敬。那青年衣着朴素,戴着一顶文学高帽,眉眼间透着一股奸邪之气。
此人便是虞城府衙司马邓昌。
但这司马并非是一闲职,全名「刑狱司马」,有实权在,总管虞城刑讼事务。
原本龙崎并不存在刑狱司马一职,各州府刑讼事务理应交于太守,奈何虞城太守戚蠲军职在身,皇帝言为减轻其负担,故在虞城特设此职,是为例外。
虞城虽属樱州,其管辖范围却不止虞城一处,还有周边的文县、曹县与康县三县,故此刻与他把酒言欢的三人正是这三县县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第一位大腹便便者乃文县县令殷爽。
第二位黑脸壮士乃曹县主薄吕威。
最后一位大耳招风者乃康县县令康文治。
邓昌忽然看向吕威,“邓某人今日宴请诸位,为何你们曹县县令何大人没来赴宴啊?”
“回司马,我家老爷年事已高,身体抱恙,故派下官前来赴约,全权代表他老人家。”
“年事已高……”
邓昌看着酒杯轻声一笑,文县县令殷爽见状突然挤眉弄眼着说道:“司马不用管他,下官听说何大人前些日子被神医诊出胸痹,怕是时日无多了。”
“这么说还真是难为他了。”话音未落,门口一身穿黑虎服的官差忽然求见,“司马大人,一个姓苏的下人让我向您转达,他已安排妥当。”
“什么时候?”
“今夜。”
“好,知道了,下去吧。”
待那官差离去,邓昌扭头看向身后三位县官,突然绽放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与他们继续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