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是我哥的心头肉
深秋已将盛夏的尾巴完全淹没,门前三角梅的叶子也开始慢慢变黄,却能闻见隔壁张婶家橘子树的果香味。
回到宅子,白薇薇因为与沈逾赌气,回去就把摄像头的线拔了。
从前,小院是白薇薇放空思绪的福地,然而现在,她盖着毯子躺在躺椅上,脑子里浮现的是自己间接造成王麟妈妈去世,他每每看自己那个穷凶极恶的样子,又想起沈逾一次又一次护自己,自己却决绝的与他划清界限的场景。
想着想着,情绪复杂到她自己无法消化,鼻子一酸,她用毛毯盖住自己的脸,哭得稀里哗啦。
是无奈,是心痛,更是不知所措。
隔壁张婶家闹闹哄哄的声音越来越少,传来的是小孩玩乐的声音,想必那五万块钱父母已经妥协了。
白薇薇在院子里躺了很久,哭累了就又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俩傻狗就在门外挠门,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才吵醒了她。
脑袋很沉,整个人头重脚轻的状态,她起身去开门,睡眼朦胧,还未看清门外的状况,就见俩狗身上挂着布袋子,迅速往院子里跑。
傻狗身上的布袋子里装着朋友想要的西游记人物,还有沈逾赠送的喜洋洋皮影。
是沈逾,是他还记得自己今天说过答应朋友要寄皮影的话。
白薇薇找遍了家里角角落落,总算找到一个木头匣子将皮影小心翼翼放进去,又慌慌张张赶在快递关门前,将皮影寄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白薇薇都把自己关在宅子里,不曾与沈逾见面,期间,外婆和林柒来送过蔬菜,她也没开门,只是照常收快递,将纸箱放在门外,等着那个拉拖车的大叔来收走。
后来,那个大叔每次收走纸箱,都会给白薇薇留下一个苹果或是橘子。
待在宅子不出门,白薇薇以为王麟会主动找上门,然而,几天过去,他却音信全无,毫无动静。
调整好情绪,白薇薇决定独自一人去找王麟。
她问过张婶,知道王麟家住在笔直巷21号,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手作店遇见情绪激动的王麟,刚好看见笔直巷巷尾搭了灵堂,好像一切都清晰了。
虽然,她很怕再见王麟,怕他会做出可怕的举动,可她更怕王麟会把所有的愤懑都归于沈逾,一是自己不想连累他,而是自己不想他受到伤害。
她还在张婶那里打听了,今晚民宿有演出,沈逾和叔叔们都在民宿忙着,大概率是不会在笔直巷遇见他,才放心出门。
走出宅子,傍晚六点半,夜幕已降临,巷子两侧青砖瓦上的灯光也亮了。
或许是眼眸很湿润,白薇薇眼里的灯光都变得梦幻又充满泡泡。
巷子里的风很大,秋是慢入的,冷却是突然的,白薇薇眼睛里的泡泡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也被风吹散了。
绕了几条巷子,白薇薇拐个弯就要走到笔直巷时,脚步突然放慢了,不是因为单独见王麟害怕,更多的是自己好像一靠近笔直巷,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太多太多沈逾,挥之不去。
他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刻在脑海里,她的心跳像极了几万只奔跑的麋鹿。
“快看,笔直巷着火了。”
“谁家着火了?”
“听说是沈家的皮影手作店。”
“怎么就突然着火了呢?”
“不知道,赶紧去看看。”
或许是自己太专注,没注意来往的人匆忙跑向笔直巷,是他们一边跑一边谈论着火的过程,她才停住脚步。
白薇薇愣神抬头一看,笔直巷巷口手作店的位置,黑漆漆的天空,刹那间被烈火浓烟划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呛鼻的浓烟味。
她疾步跑了过去,穿过人群看到店铺里浓烟滚滚,火势是从后面往前窜的,落地窗的玻璃碎一地,还未安装新的玻璃,火势随风的方向朝着皮影展示区延展过去,那些被视为珍宝的皮影就会随之化为灰烬。
手作店外人满人患,热心的邻居给消防大队打电话,有人跑去通知沈逾,白薇薇则在人群中看见那个让自己恐慌害怕的那张脸。
隔着人群,王麟与白薇薇相视一望,他脸上邪恶又阴森的笑容逐渐消失,还用不出声的口型向率先发出白薇薇挑衅。
白薇薇看向王麟,看他的口型像是在说‘怎么样,惊喜吗’?
她的眼里布满血丝,紧绷感霎时冲上头顶,快步走到王麟面前,指着无辜受牵连被烧的手作店,失去理智地骂道:“你要有气,你冲我撒,你要放蛇放狗都行,你烧了手作店是为何,无意造成你妈妈去世的人是我!”
王麟无动于衷地看着白薇薇失控,嘴角抽了两下,阴恻恻地笑了笑:“时机没算好,让那小子躲过一劫,不过,烧了那些皮影,也不错。”
“你疯了吧。”
白薇薇听懂了他的意思,后脊背凉飕飕的,看来,他是想趁沈逾不备,将他连同手作店一起点火烧了。
“我没疯,是你命好,有人替你挡灾。要不然,今天我烧的就是白家宅子。”王麟的眼球里印着手作店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似与他融为一体,“我头上缝的八针和我妈冰凉的尸骨,咱们总得有人出面解决。”
“那你冲我来!”白薇薇眼里的坚定,绝不亚于当初的沈逾。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与沈逾很像,王麟笑了:“当初他也是这么信誓旦旦告诉我,有什么损招都冲他,这不,应了他的心愿。”
“你瞧这火,这要是就这么烧下去,那些皮影应该会烧成灰吧。”王麟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看向白薇薇,“你说,这些东西对沈逾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白薇薇顺着王麟的目光看去,手作店里的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会将那些皮影烧完,慌忙之中,她在对面酒吧找了桌布用水浸湿,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店铺。
那刻,她很清楚,她不是受了王麟的蛊惑才冲进火海,而是为了沈逾,为了守护他珍爱之物。
“那是谁?怎么还往火海里跑?”
“好像是白爷爷的孙女。”
“那是沈逾的媳妇儿。”
“这火势这么大,出人命可怎么办?快去拉回来啊!”
店铺门口再次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家议论纷纷,白薇薇再一次成了他们口中讨论的主角。
上空弥漫着黑烟,白薇薇冲进手作店的时候,混杂着呛鼻的浓烟,还闻到煤油的味道,火势过猛,脚下时不时屏风后面蹦出的小火星子。
时间紧迫,身后火势大,她顾不得身后有多危险,一心只想将沈逾视为珍宝的文化遗产给保留下来,身上披的被水浸满的桌布,也随着她动作的加快滑落。
火焰无情的四处窜开,屋顶上的瓦片激烈的发出爆炸声,她的怀里抱着许多皮影,左手护着,右手还在不停地的拾起其他的皮影。
她听不见瓦片爆炸的声音,也看不见火焰肆掠的骇人,即便自己已经被浓烟呛地眼泪直流,喘息艰难,心里想的全都是一定得护住沈逾最珍贵的东西。
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反正手软脚软,怀里的皮影双手快要抱不住,她想要离开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受控制。
缩在角落的她,呼吸困难,感觉自己很累,很疲惫,就见一团烈火从砸碎的落地窗迅速扑了出去,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还混杂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呼喊“白薇薇,你醒醒。”
深夜的沈家院子,灯火通明,秋风瑟瑟,几人围着炉子吃着火锅,陶然抢走了最后几根毛肚,刚在锅里涮了几下,还未入口就被白薇薇半路劫走,放进沈逾的碗里。
陶然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毛肚飞了,心有不甘,筷子往碗上一放,开始质问白薇薇:“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着蹭饭和搞皮影的旗号,实际是贪恋我逾哥的美貌?”
白薇薇侧脸看了一眼沈逾,很快又收回目光,一脸娇羞的模样:“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陶然亲耳听见白薇薇承认,激动地拍手叫好:“看吧,我就知道她心怀不轨。”
坐在陶然对面的刘川乌,与他看法不同的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孙子兵法里有声东击西的打法吗?”
陶然茫然:“你啥意思?”
刘川乌:“我赌她心怀不轨的人,是我!你没发现,有时候我与她说话,她连正眼都不敢看我吗?”
陶然笑地人仰马翻:“她那是正眼都不想瞧你。”
他们讨论的很热闹,沈逾在旁边倒是很淡然,安静的坐在白薇薇身边,给她夹菜,涮肉,照顾的无微不至。
然而,白薇薇胃里却翻江倒海,随之而来又闻到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很难受。
“她又要吐了,这才刚吃进去一点粥,怎么又吐了?”
陶然赶忙将医院的垃圾桶递给坐在床边的沈逾,沈逾很自然地接过,细心地帮白薇薇拍背催吐。
刘川乌淡定回应:“她那是自然反应,谁呛了那么多烟子,还跟你是的傻不拉几的。”
“你小子骗我摄像头的时候,我就该灭了你。”陶然咬牙切齿。
“所以你傻啊。”
刘川乌怼了陶然一句,白眼又快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两人差点在医院干起来。
白薇薇没吐出来,心里很难受,听见陶然和刘川乌的声音,努力地抬了抬眼皮,又睁了睁眼,可还是虚弱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迷离的眼睛,病床边那张精致又迷人的脸入了眼,心脏砰砰砰地跳,速度很快,快到完全不能平复。
她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很厉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就拉着那个人的手,承认自己小心思:“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对你心怀不轨。”
他温柔的眸子看向她,轻声追问:“你怎么心怀不轨的?”
白薇薇恍惚间眯起眼,一副自我意识觉醒的表情懊悔,捶了捶被子:“还不是沉迷你的盛世美颜无法自拔。”
说完,她又昏睡了过去。
陶然不仅在旁边听见白薇薇迷离期间对沈逾的告白,他还背着沈逾用手机录了下来,想着去林柒那里邀功时,白薇薇又醒了。
她定睛看着沈逾,表情不是刚刚表白时的娇羞模样,眉头一皱,心慌地四处找了找,看了看,已然把自己的表白抛在脑后,很凶地质问他:“皮影呢?”
沈逾很懵,被她凶的一愣一愣的:“你找皮影干什么?”
白薇薇急地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还怼沈逾一通:“我找皮影做菜,你吃吗?”
陶然:“是不是麻药劲儿上头了?我怎么感觉她和平时不一样?”
刘川乌:“这架势看样子要把逾哥吃了。”
陶然和刘川乌在一旁叽叽咕咕的讨论,这时候,白薇薇又哭了,还朝沈逾发飙:“沈逾,谁让你多管闲事儿,这下好了吧,王麟砸了你的手作店,还点火把皮影烧了。”
沈逾看着她哭闹的样子,展眉微笑,慢慢靠近她,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你没事儿就好。”
“哥,白薇薇醒了吗?”
这时,林柒着急慌忙地破门而入,刚好撞见白薇薇与沈逾两人眉目传情。
陶然示意她动作小声,林柒却丝毫不避讳,头上的粉色脏辫一甩一甩地扑在病床上,推开沈逾,揪住白薇薇的脸,细细端详:“活了就好。”
“放手。”
沈逾冷着一张脸,瞪了林柒几眼,又将她拉回病床后面,“刚醒,别动她。”
眼见沈逾护着她,不能碰又不能动,林柒才皱眉退了两步,老老实实站在旁边,不服气地嘀咕:“她又不是瓷娃娃,有那么娇贵吗?”
白薇薇被林柒揪住脸,总算是清醒了一些,见他们兄妹怄气,盯着林柒看了一会儿,用虚弱的声音玩笑道:“你该不是替蔺娜姐来看我死了没吧?”
“你要是死了,我哥肯定也活不了。”林柒也被她逗笑,自己一副到死不活的样子,心里还耿耿于怀蔺娜呢,于是,开始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话:“你是没见着,你冲进去护皮影,我哥冲进去护你的场面。蔺娜姐说的对,你才是我哥的心头肉,皮影都得排第二。”
“这个我作证啊,你是我哥的心头肉,你从大城市回来嫁给我哥,真的不亏,他可也是拿命护着你的。”陶然也跟着起哄,拉着不怎么情愿的刘川乌,把当时的情况再现了一遍,“我跟你说,我和逾哥赶到手作店的时候,里面的火势凶猛至极,逾哥听说你冲了进去,紧张的脸都青了,几个消防员都没能拽住,我真的怀疑,他小时候体弱多病,喝刘川乌他家的中药,喝的都是大力丸的配方。”
林柒也没了当初抗拒白薇薇的心思,还不忘继续加一把火:“你还不知道吧,你跟我哥说你自己解决王麟的事情,还怄气把摄像头的线给拔了,他担心王麟对你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连着几天几夜拉着陶然和刘川乌,在你家门口搭帐篷,白天还硬要我拉着外婆去宅子送菜,探探你的情况。”
白薇薇听完,自然将目光落在沈逾的身上,他没说话,也没有刻意回避,身形挺直的坐在病床边,米色的风衣袖口微微卷起,安静的在一旁削苹果,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