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门
日落柳梢头，天边染上橘黄色，七夕节的苏府却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开门的迹象，看得几个人心痒痒。
一路游玩的五公主面上已然有了倦怠之色，端坐在离苏府不远的茶楼中，时不时派人去看一眼，烦意毕现。
“阿姐！”五公主拧着眉喊道。
手中书翻了大半的大公主仍然气定神闲，看着《易经》面露思考，竟然隐隐有参破红尘的仙意，只是轻轻淡淡地应了一声。
“今日算是白出来了。”五公主说着，伸手去拿茶杯，刚碰到时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放肆！什么东西都敢拿到本公主面前了！”五公主厉声呵斥，手中的茶杯掷到地上，应声而碎。
伺候的宫女们立刻惊恐地跪了一地，无一人敢言，即便是五公主几个时辰前玩得尽兴时说的“与民同乐”中吩咐的。
大公主终于忍不住了，一边让仆从们起身一边压低声音训斥道：“你在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敢闹这么大的动静！”
五公主轻蔑地撇了地上跪着的满地的人，高高扬着头回答：“天子脚下，都是我家。”
卷起的书本拍在桌上，不轻不重地压住了五公主嚣张的火焰。
“你可知道就算是父皇，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大公主眼里寒光闪过，捏着倒扣在桌上的杯子来回摩擦。
天子脚下，莫非王土。
这句话除了有重大功绩的，哪位帝王敢轻率言语，历来御史们更是前赴后继地反驳，言明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这话普通百姓可以说，无知小儿可以说，可帝王不能说，帝王的子嗣更不能说！
可这样的话偏偏被一位毫无建树的公主说出来了。
同为公主，五公主这么乱说要是被人抓到了，想要弹劾大公主的人便会如苍蝇扑食般撕咬大公主身上的肉。
五公主也想到了其中厉害，语气软和了些许，但仍是气势不收，“本公主只是想着身为皇女要有气势些，免得底下的奴才势大欺主嘛。”
“皇女的气势可不在这里。”大公主眼神微变，不由出声，声音却都柔和了许多，“皇女的气势应该用在惩治贪官和为民请命之上……”
“那自有父皇解决。”五公主无所谓地说道，别过头让宫女换套杯具上来。
如同被人扼住喉咙，大公主说不出话来，玉手掐着书籍越发收紧。
此时，门外有人顶着这安静的气氛战战兢兢地敲响了房门。
“公主，门似乎要开了。”
苏府门外，青山看着打扮了一番才来的姜侍御史苦着一张脸。
姜途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把折扇敲上他的脑袋，“皱什么眉，把福气都给你吓走了。”
风度翩翩的如玉郎君手拿折扇，嘴角噙着一抹笑，鹤眸如星，耐心地等在他人的家门口。
青山拧巴在一起的五官更皱成一团，叹了一口气，沧桑地说道：“郎君，你怎么还回府打扮后出来啊，糊涂啊。”
这样县主一定会派人悄悄跟着咱，您和苏大郎君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青山想不明白，又叹了一口气。
折扇又在他脑门上重重一弹，入耳的是姜途携带嘲讽的话语，“你脑子才糊涂，今天街上一堆打扮华贵好看的，你让我一身便衣出去？故意让我去丢人现眼的？”
姜途冷冷瞥他一眼，别过脸不再看他。
院里的苏析也是这样的想法，边正在换锦衣，嘴里还不忘小声埋怨。
当归笑眯着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余光瞟到院外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丫鬟撒丫子跑了，一看就是回去报信了。
没经验的小丫头，也不怕摔着。当归眼睛更弯了。
那边收到消息的苏杳更是精神了起来，眼眸亮晶晶的，妆也不补了，提着裙摆就往门口走。
“可得走快点，可不能让哥哥发现我们是看他走才走的。”
自照跟在后边，走的步子不快却紧紧缀在苏杳后面，此时插上一嘴：“姑娘要是不想让郎君看到，换身黑衣，我带着姑娘走也是极简单的。”
欢欢喜喜的苏杳回头看了眼因为一身黑色劲装而在揽月身边格外显眼的自照，默默摇了个头。
自照瞪大了眼，以为苏杳不相信自己的水平，被旁边气喘吁吁的揽月一把拉住，柔声解释。
今日这样的日子，可不像以前等天暗了便没有影了，最特别的往往最显眼，今日谁朴素谁才显眼呢，再没有钱的姑娘今日也会路边摘朵好看的花戴头上，这样的日子穿简单了别人反而会围着你看的。
前面走着的眉眼弯成一轮弯月的苏二姑娘说话像是吃了蜜般甜，语气里全是喜悦，“揽月，你放心吧，哪个有病的今天上赶着出去丢人啊。”
刚好路过并穿着一身白衣的东南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回头。
这里几十步远就是正门了，看来东南是准备出去，而且她朴素地就像是苏二姑娘刚刚口中的有病的。
刚拐过亭廊将将要跨过那道门槛的苏二姑娘也是脚步悬在半空。
两见两尴尬。
苏二姑娘看了眼东南斜插在发髻上的唯一一只木簪子微微一笑，大步走了过去，凑到她旁边轻声说：“你是去哭丧？”
东南不甘示弱，俯身也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是二姑娘的丧我可不哭。”
苏杳没有生气，反而在翻自己的荷花小包，小声回到：“那你可哭不到了，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我还是小姑娘呢。不过你不行的时候我倒可以给你多烧点。”
东南哼笑一声，一张嘴又要开始说话，却被一只又香又软的手给捂住了。
那只手死死地捂住她，似乎是想把她捂死。
料苏杳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捂死她。
东南没有动作，看着苏杳不知拿着个什么往她头上戳。
东南无所谓她动作，反正今日要去见那人，东南是没有什么想要打扮的兴致的。
“插好了。”苏二姑娘放下手，眼含笑意地打量了一下她，偏头调笑般和东南旁边的孔雀说：“你们姑娘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好看的。”
说完，苏杳便往大门走去了，背影瞧着风风火火，俨然一副着急的模样。
东南瞧着她的背影，伸手摸上自己的发髻，叮叮作响，显然是一只带流苏的簪子，又被苏家二姑娘放在荷包里带上的，显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可和她今日哭丧一样的装扮肯定是极其不合适的。
东南低头，拂开孔雀伸过来的手，自己伸手去取簪子，可旁人看不到的眼底仿佛淬了块寒冰。
取下的簪子状似无意地扔到孔雀的怀里，东南声音散漫，“收着吧，她以后要是看不见说不准会闹。”
这么一听，孔雀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收了起来。
而孔雀低头找荷包的时候，眼神刚刚好错过门开时守在外面的少年的面容。
东南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她低头一笑，下撇的眼尾上扬了几许，轻声嘀咕：“眼光倒是不错，小心到时候都给你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