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贪图犬色
另一边，按下心中想法的苏杳一偏头就看到了前方被簇拥着的宋喃询问的眼神，手中的扇子摇了摇。
宋喃神色一顿，又笑着如常与旁边的姑娘们说笑，没有被发现一点异常。
一行人欢声笑语地往前走，苏杳不喜欢过于吵闹的场景，缀在后头和同样喜欢清静的几位贵女们交谈。
一个踌躇的少年目光数次落在后头，不动声色地渐渐从前方的队伍退了出去。
宽阔的影子遮盖住上方少少的那一点光，对面正说着话的姑娘们狡黠一笑，相互拉着往前走了。
被扰了清静的苏二姑娘嘴角微微收敛，心里想着，这般鲁莽可真是唐突。
回身的时候脚步往后一退，手里扇着的蒲扇一遮面容，这才抬头看人。
眼前少年像是欲其生于自家庭阶的芝兰玉树，像是不燥的微风徐徐吹来，他笑意疏朗，仿佛一轮明月都要溺在他的眼里。
姜途是很斯文有礼的长相，肩膀挺阔地恰到好处，多一寸过厚少一分单薄，身高腿长，劲瘦的腰肢被玉带钩出形状，温和的鹤眸里还有如同磐石的刚正。
苏二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后悔了。
别人不知道，苏二姑娘有个坏毛病，她好色。
所以她对东南的态度也算宽容，所以她对苏析可以一忍再忍，所以她突然不觉得眼前的少年唐突了。
诡计多端的少女慢慢地把蒲扇往下一点，露出姣好的面容，极温柔地道：“郎君有礼。”
姜途早已习惯了女子的反应，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就连他，昨日刚读到一句红颜百年之后不过枯骨，刚刚见到这位姑娘的上半脸时不还是心里觉得欢喜。
只是接下来说的话难免要唐突佳人了。
“姑娘……”
刚刚还面色冷静的少年郎突然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启齿，漆黑的眸子羞于对上她的眸子。
苏二姑娘嘴角轻轻往上一翘，莫名想到，这样好看的郎君能再唐突一点就好了。
那个郎君的眼睛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忽地就好似下定决心了一般，鼓足了勇气又开口了。
苏二姑娘侧耳倾听。
“姑娘，我可否仔细看眼你家的小犬？”
少年郎君温声，好听的声音在苏杳耳边却像是炸雷。
苏二姑娘错愕，情绪复杂地想，原来看上的不是我，是我家小乖。
这人，好像没有眼光，又好像还有一点。
“当然。”苏杳应下，并没有不悦。
她往不远处的丫鬟挥挥手，肉粉的袖子贴着姑娘家的柔荑，挥手间洒脱果断。
十几步远死死盯着的揽月迅速点点头，抱着小乖几个大步就跨到了自家姑娘身边。
走近了，揽月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姑娘没有像平常那样快速快决。
这郎君怪好看的。
平时一堆气质卓然的郎君们站一团，倒分不出个中最好看的。
现在这个郎君单独站在这里，就让人觉出郎艳独绝这个词来。
揽月过来抱着小乖很有规矩地行了个礼，那郎君颔首低眉回应，极有教养。
“揽月，把小乖给这位……”苏杳顿了顿，眼神迟疑地看向眼前的郎君。
姜途忽地被美眸一瞧，一愣后随即撇过眼，识眼色地接上：“鄙人姜途。”
苏二姑娘一愣，没有想到这个郎君就是前不久儿听笑话的对象，眉眼不禁染上几分不自在，呐呐接上，“给这位姜郎君看看。”
揽月不明所以，但听话地上前一步要将看上去在熟睡的小乖递去。
姜途也忙不迭伸手去接。
变故横生，小乖也不装睡了，一迭声的“嗯嗯嗯”显得小狗着急又凄厉，小黑爪还抓住揽月的衣服不放。
这下，姜途突然就确定了，眼前顶着撮红毛穿着紧跟都城风向的小灰狗就是自家那只。
姜途伸过去的手收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干巴巴嚎叫的小灰狗。
苏二姑娘被吓了一跳，蒲扇收回袖中，拍着小乖厚实的背，下意识要把小乖接到怀里。
小乖仿佛找到了依靠，一顺溜地后腿一踹就要往苏二姑娘怀里跑。
苏杳眉间耐不住一皱，眼疾手快地横出手臂放在小乖的两只肥壮的后腿处。
总不能踢到我家揽月的心儿处吧，苏杳是这么想的。
一只手慢上一步，节骨分明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拢住一双小狗蹦哒的后腿，似乎动作熟练。
一切发生地太快，直到姜途先是手掌抹了下小狗的后掌，像是家里的大人害怕自家孩子身上脏兮兮地弄坏人家的衣裳，再轻柔地将那双不蹦哒了的腿放在了苏杳纤细的手臂上。
直到将怂巴巴的小乖抱入怀中，苏杳才仿佛如梦初醒。
差点被踹到的揽月急急扒拉住自家姑娘的左臂，着急地问：“姑娘，你手臂怎么样了？”
眼看揽月都要扒拉开自己的衣袖了，苏杳无奈地单手扒着自家小丫鬟的肩膀转个向，让她好歹看一眼眼前的郎君。
姜途又退回了五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等待着，看着耐心十足。
苏二姑娘施了一礼，“多谢姜郎君。”
姜途侧身避开，摇摇头，温声说道：“不知姑娘信不信，我……”
姜途斟酌措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毕竟人家姑娘总不可能随意抱了只小灰狗就养着了，也许是看小乖在外面怎么可怜了才养着的。
说到底，就是他的错，这么小的小犬也能粗心大意，以为喊个人看着就好了。
要是没有苏二姑娘，小乖如今见不见得到都不一定。
人姑娘家哪里会放心把小犬交给他？
苏杳也从小乖的样子里看出几分端倪。
她让人去问过万六，这只小狗并不是一直在西市的，万六说它精地很，只有他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
可是有的时候也呆旁边就是一天，万六一直觉得就是个没主的小狗，说不定是附近郊外的人赶集带出来走丢的。
万六甚至还怕苏二姑娘不养，打趣说小乖这一身肥肉看着多，其实一直跟着他吃一样的，就是虚胖。
于是，苏杳也就理所应当地养着了。
而且最近发现除了小乖，其他犬类都没有让她心情变好的作用，苏杳更加不可能将小乖让出去了。
这么一想，苏杳也不顾什么眼前的郎君好看不好看的了，温声细语道：“前几日姜侍御史就是为了小乖而受罚了吧？”
“是。”姜途踌躇着，应下。
苏二姑娘眉间染上忧愁，叹息了一声，“我捡到小乖的时候……”
没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姜途的心间如同油烹，想说上几句又不敢多言，最后只能干巴巴一句，“劳累姑娘。”
苏杳顺势板着脸，谴责道：“我也不是贪图犬色的那种人，只是姜侍御史有前科，我不放心。”
姜侍御史的脑子凝滞一瞬，贪图什么？
可是他不敢多问，他只觉得自己说多错多，只能恭维地说：“姑娘说的是。”
“不如这样，”苏二姑娘温声细语，“小乖还是养在我这，姜侍御史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常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