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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是现实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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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郭京生对常胜利一直没有好印象。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把常胜利当做一家人来看待,而是因为他始终认为常胜利和自己不是一路人。郭京生和常胜利只有一点相同,即他们都是从小生活在北京城内的高干子弟。但除了这一点之外,他们几乎毫无共同之处。首先,郭京生自认为没有高干子弟的恶习,是能够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而常胜利则是一副盛气凌人和高高在上的样子,早就脱离了人民群众。其次,郭京生上过大学,有专业特长。而常胜利则是胸无点墨,不学无术。此外,郭京生在官场上步步高升虽然靠着父辈的关系,但个人能力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而常胜利在生意场上兴旺发达跟个人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百分之百依靠父辈的关系。正是由于这些原因,郭京生对常胜利不仅一直疏于来往颇为冷淡,而且在心里对他十分鄙视甚至感到讨厌。

    其实,郭京生对常胜利的看法有些是对的有些是不对的。例如,他认为常胜利没有能力就是不对的。人的能力是不一样的。不同人的能力和不同能力的人往往很难放在一起进行比较。郭京生所说的能力是循规蹈矩走正路的能力。常胜利所具有的能力是投机取巧走邪路的能力。如果说郭京生走正路的能力比常胜利强,在郭京生所走过的道路上常胜利恐怕一步都走不了;那么常胜利走邪路的能力则比郭京生强,在常胜利所走过的道路上郭京生恐怕也一步都走不了。但是无论怎么说,走正路的能力和走邪路的能力都是能力,这两种能力都可以使人在社会上获得成功。虽然前者与社会流行的价值观比较一致容易获得人们的肯定,后者与社会流行的价值观背道而驰容易遭到人们的非议。但毕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们最终是按照成败而不是成败的方法来论英雄的。所以如果把社会看作一个竞技场,走正路的人就是按照竞赛规则来参赛的人,走邪路的人就是不按照竞赛规则来参赛的人。虽然不按照竞赛规则参赛是要罚下场的。但竞赛规则总是有漏洞的。走邪路的人如果能力较强,就可以发现和利用这些漏洞,使自己既能不按照竞技规则参赛又可以不被罚下场。所以当比赛进行到最后阶段的时候,社会的竞技场上只能留下两种人。一种是走正路的能力比较强的人,另一种是走邪路的能力比较强的人。所以这场社会的冠军争夺战实际上就是正邪之间的权力争夺战。是以正压邪?还是以邪压正?但不管哪一方获得胜利,都只能是暂时的胜利。因为正与邪永远都是并存的,正邪之间的斗争永远都不会结束。因为正与邪是人性的两个侧面,正邪之间的斗争是人性矛盾的必然反映。所以尽管郭京生这类人对常胜利这类人极为不满,甚至不屑一顾,但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在社会上飞黄腾达而徒付呼呼。

    常胜利是个聪明人。他完全了解郭京生对自己的看法。他对这些看法只是一笑置之。因为他觉得郭京生书读得太多了,有点傻。聪明人是不会和傻瓜蛋去计较的。郭京生说白了就是一个傻瓜蛋。放着近路不去走,非要走远路。累不累呀?不过这话只能在私底下说,明面上常胜利可是不敢得罪郭京生的。他对郭京生的态度是:能躲就躲。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这不仅因为郭京生是他的姐夫,在名份上压着他一头。而且因为郭京生的仕途前景看好,未来很可能成为郭常两家的第二代政治明星。可是眼前这件事,常胜利实在有点躲不过去了。他和竞争对手正在竞争一个国家投资的大项目,而这个项目的审批权就在郭京生手里。眼睁睁的,郭京生大笔一挥,几十亿元人民币的国家投资说给谁就给谁。你说能不叫人着急吗?常胜利不仅着急,而且急得已经火上房了。因为听郭京生的口气,他并不打算把这个项目批给自己。这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六亲不认吗?天下哪有这种傻瓜蛋呀!这么好的挣钱机会不给自己人给外人!真不知道他想什么了?是不是大脑缺氧呀?常胜利一气之下找到了姐姐常和平。虽然他知道姐姐和姐夫之间的夫妻感情一直不太好,但姐姐说话姐夫一般都是听的。因为爸爸喜欢姐姐。郭京生要想在官场上发展,还得靠爸爸在背后帮忙。其实事情就是这样。我赚钱得靠你们郭家。你当官也得靠我们常家。这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游戏规则。谁也别打算破坏这种默契和游戏规则。如果破坏了,就别想在北京城里混下去了。果然,常胜利找过常和平之后,常和平很快就有了回话。她说郭京生虽然没有答应是否把项目批给他,但是终于同意和他再见一次面,好好谈一下。机会来了!常胜利心里想着。但是怎样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呢?常胜利不由得有些发愁了。因为用常胜利的标准来衡量,像郭京生这样的政府官员是最难对付的。尽管他是自己的亲戚。因为郭京生一不爱财二不贪色,是一个秉公守法廉洁自律的清官。常胜利是最怕和清官打交道了。幸亏当官的并非个个都是清官。否则常胜利一分钱都赚不了。不过,常胜利自有对付清官的办法。因为他认为,人有七情六欲。清官也是人。清官也会有情有欲。只要掌握了清官的情欲,清官就清不起来了。所以清官说来说去都是假的,是假清官。你不了解他的私生活时,他是清官。你了解他的私生活以后,他就不是清官了。可是,常胜利对郭京生的私生活究竟了解多少呢?他记得,姐姐和姐夫在年轻时曾经闹过一次离婚。而离婚的起因就是家里的一个小保姆。据说这个小保姆当时只有十八岁,年轻貌美。对了!想到这儿,常胜利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虽然郭京生现已人到中年,但年轻时代的风流韵事不能不给他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如果能让这种记忆再次复活,不就可以把郭京生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了吗?

    常胜利在康龙宾馆的中餐厅包下了一个雅间。他在这个雅间里布置了一个独特的饭局。吃饭的只有三个人。他、余梦云和郭京生。虽然这是一个只有三个人的饭局,但是却摆满了足够十个人吃的山珍海味。其实这么多菜只是摆摆样子。谁都不是为了吃饭来的。郭京生是看着常和平的面子不能不来。常胜利是设宴款待为名求人办事为实。余梦云呢?则担负着一项不可告人的秘密使命。这个秘密使命就是要让郭京生找到和当年的小保姆鸳梦重温的感觉。因此,郭京生从走进这个饭局的那一刻起,实际上已经在常胜利和余梦云两人的摆布之中了。

    “太浪费了!”

    郭京生颇为不满地指着桌子上的菜。

    “三个人吃饭,怎么能要这么多菜?”

    “姐夫,”

    常胜利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

    “都说这里的菜做得特别好,想多要一点让您尝尝!”

    “尝尝?”

    郭京生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我是谁呀?慈禧太后老佛爷吗?每样菜端上来,尝一口就退回去?”

    “哎,可别这么说!”

    郭京生话音刚落,余梦云就笑盈盈地说了起来。

    “您比慈禧太后老佛爷可厉害多了!您看您把胜利给吓得!不就是多点了几个菜吗?您吃不过来,我帮着您吃。再吃不完,我打包回家。这不就结了吗?”

    余梦云一席话,说得郭京生不好发作了。

    “他呀!”

    郭京生指着常胜利对余梦云说。

    “手里有了几个臭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说到这儿, 郭京生扭过头来对常胜利严肃地说:

    “我告诉你:在中国,金钱万能行不通。起码在我这儿行不通!“

    “我知道。”

    常胜利恭恭敬敬地点着头。

    “在您那儿行不通,在我这儿可就行得通了。”

    余梦云又笑着说了起来。

    “您是当官的,国家给您发钱。我是老百姓,谁给我发钱呀?可是现如今,什么事离了钱行啊?不过话说回来,当官的还得像您这个样子。不贪钱!可是现如今,有几个当官的不贪钱呀?”

    “我不管别人怎么样。”

    郭京生自我表白。

    “反正我就是一个原则:管好自己。”

    “好!”

    余梦云竖起了大拇指。

    “就为您这句话,我敬您一杯!”

    就这样,三个人边说边喝边吃。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郭京生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这样吧!”

    他对常胜利说。

    “你反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我回去再研究研究。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个工程是国家的重点工程,事关重大。工程上出了问题我是要负责的。所以我现在是比条件,看哪家公司更适合做这个工程。如果将来把你给比下去了,你可别怪我这个当姐夫的不讲情面呀!”

    “不会的。您放心!”

    常胜利连连点头。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说着,郭京生就要起身离去。可是他站了一下,没有站起来。他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变得十分沉重,头脑里也昏沉沉的。

    “不好意思,”

    郭京生用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头。

    “我可能喝多了。”

    常胜利和余梦云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可是我感觉没喝多少呀?”

    郭京生自言自语。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这样吧!”

    常胜利对郭京生说。

    “我在楼上开一个房间。您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下。等酒醒了再回家。”

    “不用了!”

    郭京生谢绝着。

    “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

    可是他话没说完,就伏在常胜利的身上睡着了。

    梦是现实的遗憾。凡是在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人们都希望在梦中得到满足。于是就有了对梦的渴望。而每一个人对梦的渴望,都莫过于鸳梦重温。当年轻时代的风流韵事早已随着匆匆岁月烟消云散,当你和你的情人早已恍若隔世是生是死音讯全无,那么你唯一的渴望就是在梦中与之相会了。郭京生现在正是这样。 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十九年前那个难忘的夜晚。他抱着田小花走出了书房,走进了她的房间。在黑暗中,他脱去了田小花的衣服。而田小花一动不动。从她那急促的呼吸声中,可以感觉到她在等着他。她在等待着这个以身相许的时刻。这是一个怎样的时刻呀?他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今生今世都永远不会分离。他们像两只贴在一起的游鱼,在爱情的旋涡里上下翻滚着,来回游曳着,激荡出一朵朵欢乐的浪花。郭京生笑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开心的微笑。在朦胧的月光中,他捧着田小花的脸说:

    “我爱你!”

    田小花笑了。她眼睛里含着泪花。

    “你爱我吗?”

    他问她。她紧咬着嘴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怕!”

    她突然小声对他说。

    “怕什么?”

    他问她。一滴热泪从她眼睛里滚落下来。

    “怕离开你!”

    她紧紧抱住他,把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别怕!”

    他安慰着她。

    “我们想办法在一起。一定要想办法永远在一起!”

    田小花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突然间,郭京生发现落在他和田小花身上的不再是朦胧的月光了,而是一束柔和的灯光。这束灯光是从床头落下来的。这张床也不是田小花的那张单人床,而是一张松软的双人沙发床。这间屋子也不是田小花住的那间屋子,而是一间五星级宾馆的豪华客房。

    “这是什么地方?”

    郭京生吃惊地问。

    “这是康龙宾馆呀!”

    田小花对他说。

    “咱们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郭京生又问。

    “你在楼下的餐厅吃饭喝醉了。妈咪让我在这里陪你。”

    田小花又说。

    “妈咪?”

    郭京生仔细地看着田小花。

    “没错。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就是田小花呀!她和田小花长得一模一样,说话的声音甚至脸上的表情也一模一样。可是她怎么知道自己和常胜利吃饭的事情呢?她不是早就离开自己离开北京了吗?再说,十九年过去了。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当年的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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