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冤家路窄
沈漓走后，沈府来的最勤的只有褚香君了。如今褚遂邕与褚寒翊都身有官职，没人陪她说话玩闹，她闲来无事便常来探望陈婉儿。打着接妹妹回家的旗号，褚寒翊偶尔也会出入沈府。陈婉儿一已婚女子，丈夫不在身边，却有其他男子往来，陈婉儿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不忍心对自己的好朋友浇冷水，因而每每见到褚寒翊，都必然要留褚香君在身旁，坚决不与褚寒翊独处。
是日，褚香君念叨很久没有去长安街巷逛逛，非拉着陈婉儿要出门走走。“婉儿，你看你整日在这府内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陪我出去逛逛嘛，我都快闷死了，也不知道街上又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没有，还有还有，你之前不是最爱吃玉香阁的萘浮酥了吗，是不是也很久没尝尝了，走嘛走嘛，你就当是陪我嘛！”褚香君软磨硬泡道，拽着陈婉儿的胳膊，撒娇一般摇晃着。
“可是”陈婉儿出言想拒绝，又被褚香君一句话堵了回去。
“哎呀，别可是了，再不出去啊，咱俩都要发霉了！”
拗不过褚香君使小性子这可爱模样，陈婉儿噗嗤一笑，放下手中的书，想想自己的确许久没出门了，也该出去走走了，于是道：“行了，别耍赖皮了，走吧。”一听这话，褚香君脸上顿时阴转晴，笑意盈盈地往陈婉儿身上贴了贴，努努嘴道：“我就知道婉儿你最好啦！”陈婉儿看着褚香君，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婉儿换了身衣裳，带着小莲与褚香君一道出了门。
新币政策的实施为百姓们带来诸多便利，长安的街巷熙来攘往，商贾云集，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比以往热闹了许多。褚香君一见到这繁盛景象，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这儿也要瞧瞧，那儿也要看看。一路下来，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兜兜转转好大一圈，终于是玩儿累了，肚子也在这时候咕咕叫了起来。
“婉儿，咱们去吃东西吧，就去你喜欢的百香阁，听说他家近日又推出新品了，咱们也快尝尝去！”褚香君拉着陈婉儿快步往百香阁走去。
俩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小二，给我们来两份萘浮酥，还有你们最近推出的新品，那个叫什么来着？”褚香君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叫过店小二。
“二位说的可是‘雪衣桂花凝酪’？”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雪衣桂花凝酪’！”
“好嘞，二位请稍等，我去帮二位看看今日是否还有份额。”店小二应完，一溜烟儿钻进了后堂。不大会儿便跑出来，道：“二位姑娘好运气，这雪衣桂花凝酪今日刚好就剩下两份了，这就给二位上来！”
店小二正说着，忽然一阵细长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应声看过去，是一个头戴簪花金丝步摇，发上嵌着一朵桃红牡丹的红衣女子，一看就是个身份尊贵的小姐或夫人。小二连忙跑过去，卖着笑脸问道：“姑娘您要来点什么？”
“把你们这新出的雪衣桂花凝酪给我上上来！”女子轻瞥了一眼，面色凌厉，冷冷地说道。
店小二回头看了看陈婉儿与褚香君，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
“怎么？还不快去？！”女子厉声喝道。
“实在对不住啊，姑娘，我们家今日最后两份刚刚已经被预定出去了，都都卖完了。不如您还是明儿个再来吧。”看着女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店小二的声音也愈渐弱了下来。
“若是本姑娘今天非要吃到呢？！”女子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颠了颠手中的金丝绣线荷包，拿出一锭雪花花的白银放到小二手上。
小二看着手中的银子，迟疑片刻，推搡着还是还给了小丫鬟，“姑娘，今儿个确实已经卖完了，您看您要不点点儿别的吧，咱家的点心味道都不错。”小丫鬟看了看自家小姐眼睛瞪了瞪，眼中似有两星晶莹的火，为了避免自己遭罪，于是率先对着小二啐道：“我们姑娘想吃你家的东西，那是看得起你们，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小二一听连连弯腰道歉：“姑娘勿怪，不是小的不卖，实在是今日份额已经卖完了，那最后两份刚才也被那两位姑娘定下了。”小二一边解释着一边指了指陈婉儿与褚香君的方向。女子不屑地挑眼看过去，见着竟是“老熟人”，鼻子冷哼一声，走了过去。
“哟，我道是谁敢跟我抢东西，原来是往日威风凛凛的将军夫人哪！怎么坐在这个破旮旯里，怎么，今儿个没气焰了？”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婉儿，冷言冷语地嘲讽道。
“你！”褚香君一听不乐意了，顿时火气上了头，就要替陈婉儿出头，却被陈婉儿一把按住手，冲她摇了摇头。
女子狞笑一声，对店小二道：“去告诉你们老板，今天这个雪衣桂花凝酪本姑娘是吃定了！”
“陆萋萋，你不要得寸进尺，明明是我们先点的，你说要就要啊，门儿都没有！”褚香君挣脱陈婉儿的手，噌地一下子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说道。
陆萋萋翻了个白眼，头微微扬了扬，一脸挑衅地看了看褚香君，“不过是个穷乡僻壤回来的野丫头，敢在这里跟我叫板，陛下不过就是小小提拔了你褚家一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说谁野丫头呢，我看你才是个没人要的泼妇！”香君还嘴道。
这句话可算实实戳中了陆萋萋的痛处，陆萋萋脸一下子狰狞起来，发疯一般向褚香君冲了过去，褚香君也不甘示弱，两人就此扭打起来。陈婉儿见情形不对，连忙叫了两个丫鬟把人拉开。
两个姑娘家的头发、衣服都因拉扯变得凌乱和褶皱，陈婉儿挡在褚香君面前，替她整理着妆容。陆萋萋蛮横，褚香君脸上挂了不少彩，但陆萋萋脸上除了妆容花了些，看着倒像是没什么大碍，陈婉儿虽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但看着褚香君一脸的伤，心中也忿忿不平，将褚香君挡在身后，义正言辞地说道：“陆萋萋，纵使你再傲慢无礼，也要看看陛下和太后娘娘的面子，褚家乃陛下亲封的功臣，你在此欺辱褚家人，可是对陛下的封赏有何不满？若真如此，倒不如亲去陛下面前分说分说，今日你的行径在场的各位都有目共睹，看看还有谁能护着你。”
陆萋萋环视了周围一圈，旁边站着的人都注视着这个怒不可遏的红衣女子，窃窃私语。陆萋萋气急败坏地嚷道：“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开！”
众人被这么一吼，皆退避三舍，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撇了撇嘴。陆萋萋紧紧地抿住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因为粗喘着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身子微微颤抖。手中的方帕被她死死地捏了捏，从咬紧的牙缝中吐出一句：“你们俩给我等着！”用力跺了跺脚，冲了出去。
陈婉儿转过身替褚香君整理妆发，褚香君一脸淤青，陈婉儿拿了湿毛巾轻轻地为她擦拭着，满眼心疼：“一定很痛吧，你也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跟她一般计较呢，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
“我就是气不过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陛下对沈家如何，还轮不着她来说嘴！”褚香君摸了摸自己的脸，嘴里“嘶”了一声。
知道褚香君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做出这般冲动的事，陈婉儿很是愧疚，叹了一口气，一脸歉意地皱了皱眉头：“都是为了我，你才”
“哎呀，自然不全是因为你，她之前在我府上做的那些事，我早就想教训教训她了，今日正好她自己撞上来。”褚香君展颜，反过来安慰着陈婉儿道。
“可是”陈婉儿迟疑着。
“放心吧，婉儿，你可不要小瞧了我。你别看她陆萋萋看着像个没事儿人，其实呀，她的伤都在暗处呢。”褚香君吐了吐舌头，凑近陈婉儿，对她低声耳语道。别看褚香君落得一脸的伤，但她可不是个吃哑巴亏的性子，方才与陆萋萋厮打时，她都是冲着陆萋萋的身上去的，腰间、后背、胳膊，都被她的手造访过，任陆萋萋再怎么皮实，身上也得留下不少青紫呢，只是这些伤都藏在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陆萋萋只得暗自受了这个苦。
褚香君说完，脸上一副轻松得意的神色，陈婉儿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那咱们快回去吧，我请大夫来给你上上药，女孩子脸上可不能留什么疤才好。”陈婉儿说着，要挽着褚香君离开。
褚香君倒是坦然，没有动脚，拉过陈婉儿的衣袖，天真地眨眨眼，道：“别呀，咱们好不容易才点上这雪衣桂花凝酪，还没尝尝怎么能就此离开。”褚香君手搭在陈婉儿肩上，将她推回座位上，对着一旁惊惶未定的店小二说了句：“快去把我们要的东西端上来！”小二愣了愣神，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嗷嗷”答道，往厨房跑了去。
“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顾着这些吃的！”陈婉儿看着脸上阴转晴的褚香君，嗔怪地说。
褚香君握了握她的手，冲她嬉皮一笑：“唯好友与美食不可辜负嘛！”
“真拿你没办法！”陈婉儿宠溺地看了看褚香君，舒了一口气。两人虽年纪相仿，褚香君这心性却总有些孩子气，好像总也长不大，相比之下，陈婉儿温婉沉着的性格倒是显得稳重许多。但孩子气也有孩子气的好，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吃吃喝喝便能缓解烦闷，看似没心没肺，实际自己能得个痛快，倒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