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渐行渐远
(一)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悄然而逝,二百年时光倏忽而过。
二百年间,安安变得更加勤奋刻苦。她每天跟在无瑕的后面,再不外出。用安安的话说她现在只想一心向道,专心修炼,好早日像无瑕一般登上仙途。
安安本来悟性就高,再加上这二百年来几乎不眠不休的刻苦修炼,她基本上已经能够熟练掌握无瑕教授的各种功法且能够运用自如。
看到这些,无瑕自然是欣喜的。她是真心为安安感到高兴,以为她终于得到教训,回归正途。
于是,她更加毫不藏私的的全心授教,把她几千年来得到的,适合安安修炼的所有功法倾囊相授。
自从上次发生了安安暴力伤人事件之后,她变得更加恭顺。两个人相处起来,仿佛比以前更加亲密无间。
可是,突然有一天,趁着无瑕闭关之际,安安再一次偷偷出走。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是不归山。
(二)
“孩子,千万不可造这样的杀戮啊!”
安安的母亲眼含热泪,试图阻止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是我的母亲吗?为什么要向着这些仇敌说话?你忘了他们曾经是怎样对我的吗?”
安安近乎咆哮。
“可是秀儿,我的孩子,杀孽太重会反噬自身的。母亲从没指望过你能够出人头地,只望你一生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
“过去万般,纵是他们千错万错,自有老天惩罚。你可万万不敢造次啊,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不可不怀敬畏之心。”
“你们都一样,只会叫我忍气吞声。什么是杀戮?什么是天谴?如果老天真的有眼的话,那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你们从来都是如此,那么软弱,那么天真。这世界的秩序本就是强者为尊。只有自己的拳头够硬,才真正值得依靠。”
“对了,我现在已经不叫秀儿了,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叫我。我现在叫作安安,这是救我那人为我取的名字。”
“当初,我是你们的女儿,可是你们配做我的父母吗?我挨打受罪的时候,你们为我做过什么?”
“我知道你们并非对我没有感情,可是光有感情能起什么作用?你们太懦弱又没有任何实力。既然你们连保护自己亲生女儿的能力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做人家的父母?”
“从今以后,我既然改了名字,就与你们再无任何瓜葛。你们,也不要再来干涉我的事情。”
“快走,赶紧走!就当你们从来没有生过我这样一个女儿。”
“可是秀儿,你就是我的女儿,是为娘我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从小一把屎一把尿,费尽心力养大的孩儿。”
“我和你爹虽然没有办法让你在族内拥有权利和地位,可是我们从来不曾吝惜过对你的爱。”
“你受欺负的时候,你爹不知道有多少次去找人家拼命,又不知多少次去找族中长老讲理求情。”
“你可知道,因为你一直无法修出更多的狐尾,族中本来商议要将你逐出不归山。是你爹不忍心你小小年纪在外受罪,在长老门外长跪不起,又以执行最危险任务为代价,才换来你得以继续呆在族中。”
“别说了,孩儿她娘。身为她的父亲,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会告诉她的嘛。”
安安的父亲拽了拽她母亲的衣襟,声音颤抖着试图阻止她继续讲下去。
“不,我一定要说。”
“你的父亲素来是个脾气倔的,从来不肯低头求人。若是当年他肯对族中长老俯首帖耳的话,只要一粒小小的丹药,以他的资质,也许早就功法大成了。”
“就是没有那颗丹药,你就没想过你爹爹资质不差,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能进境?”
“若不是为了你去执行那次危险的任务受了重伤,从此以后伤及根本,再怎么修炼也都无济于事。秀儿,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你啊!”
“你还小,说出方才那样的话,父母都不会怪你。当初你受欺负,伤在你身,却也疼在我们的心里。”
“后来你有了机缘,能够跟随神女身侧,日夜接受教诲,我们也是为你高兴得不行。”
“可是孩子,既然身为你的父母,就不能不考虑你的前途。你虽然功法大成,杀他们几个不在话下。可是,杀戮终是祸事,我们不希望你将来因此受到天谴,终生不得幸福。”
“听父母的话,就此罢休吧。我们一家三口从此离开狐族,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从此过安闲平淡的幸福日子。”
听了母亲的话,安安岂能没有一丝动容。她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在不公的境遇里慢慢扭曲了心性。
她的眼中此刻也闪动着点点泪花,尤其当她听到父亲为了她曾做出过如此重大的牺牲,她心下的感动更是翻江倒海一般冲击着她的理智和思想。
母亲口中规划的那番未来场景,或许很好、很美,可是并不适合于她。她终究是不甘的,不甘于有仇不报,不甘于此生平庸。
安安坚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当初父亲肯为了更强的功法,更大的权利,稍微躬身事人,那么她们全家的境遇恐怕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吧。
说白了,他们口中的不争之心,无非是为了掩饰他们的无能懦弱。他们的桀骜不肯低头,不过是他们没有能力争取更多更大权利的托词而已。
从小到大,她看了太多他们的无能为力,跟着他们受够了太多的白眼欺负。今生,她绝不要活得像他们一样屈辱。
“你们走吧,我是不会跟你们去的。既然已经易了名,我就不再是你们的女儿。过去种种,我受的苦难也罢、屈辱也好,你们为我的付出也好,我们就当两相抵消。”
“从今以后,天涯路远,我们再无任何关系。”
安安终是狠下心肠,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说完以后,她背转身体,悄悄擦掉了眼角溢出的一滴泪水。
“走吧。”
安安的父亲轻轻摇头,阻止着她的母亲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冲动。他是她的父亲,这世间恐怕再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女儿。
她从小时候起表现出的隐忍、倔强、野心和报复心,他全都一一看在眼里。只是那时他总是以她还小,以她受到的悲惨遭遇为借口体谅她。他甚至不敢想象她继续发展下去的样子。
父亲毕竟是与母亲不一样的存在。他更加理智、更加客观。有多少次,他想过要矫正她,可终究在她的苦难里和她母亲的劝说中,选择了放弃。
如今,他所有的担心全部照进现实。他知道,无论再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他只能无奈的摇头,拉起孩子母亲的手,抬起重逾千斤的腿,拖着万分不舍疲惫的心,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