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周末正在家里休息，突然手机响了，原来是小贝哥同学的妈妈说正在我们的巷子口，要过来玩玩。我带着些许惊讶，赶忙跑出去接她。

    带她一起走进我们的巷子时，发现回家的路都被堵起来了，邻居家正在装修，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地踩着废墟往里面走，费了好大的劲，那些废墟堆得跟个小山似的，都快比人高了。进门后，同学妈妈累得不行，说在床上躺一会儿，于是我也一起躺下歇会，聊聊天。仰头看天花板，我的妈啊，开花板怎么突然不见了，被老刘拆了。高高塔尖般的屋顶，破旧的木头，还有好多蜘蛛网悬挂着，比较吓人。我心里嘀咕着，也没有听说我们家要装修啊？我和同学妈妈说：“我们起来吧，不然被破砖破瓦砸到就惨了，看着就很危险的样子。”

    于是，我领她到院子里面，转一转，走到院子门口，三个娃正在院子里玩。院子里面都是水，我的天，他们在玩水。小贝哥正趴在地上划船，身下是一张旧的床垫。我着急了，说“赶紧起来吧，一会垫子湿了，你身上也都会湿了。”小贝哥没听到我说话似的，还在开心地划着船，两条手臂真的和船桨似的，强有力地在水里划着。小扬扬和小乐哥在院子里疯跑，边跑边笑。很和谐的玩乐场景。

    同学妈妈说带我去一个地方，感觉我是被蒙着眼睛飞过去一般，很快就到了。我们进入一艘船，船上种着好多蔬菜，像图书馆的书一样，陈列在一排排的架子上，种植的架子约有半人高。再细细一看，红红的大萝卜，是横过来生长的，你需要时，可以伸手一拔，都不用弯腰，好奇特。纵向有四五排整齐的种植架，上面种满了娇嫩欲滴的蔬菜果实，不仅美观漂亮，那绿，那红，让人谗言欲滴，而且美味触手可及，真是奇思妙想啊。我环顾四周，右前方是一座山，暮色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哇，那一片片薰衣草一样的紫，是什么花草，我叫不出名字。细细的枝叶，就像那缥缈的云雾，似乎比小茴香还要细很多。分不清这片紫是从船沿蔓延至整个山坡，还是从山上蔓延至船沿？太壮美了。

    我站在船的左测，低头想看看这里的湖水是否格外清澈，猛然发现，下面是一片沙滩，灯火阑珊处，好多男男女女们在欢快地跳舞。曼妙的身姿和优美的音乐，仿佛我已经被拉入舞池中一起欢呼。忽闻扑腾飞翔声，见沙滩上方飞来数只鸬鹚，它们有序的盘旋在空中，似在花式表演，忽而飞上高空，忽而飞落水里，再蜻蜓点水般腾空而起。远处的湖面上，星星点点地飘着几叶小舟，原来戴着斗笠的老翁正在捕鱼，想必这些鸬鹚就是他们的捕鱼能手吧。月光洒向船头活蹦乱跳想挣脱渔网的小鱼，鱼鳞银光闪闪，湖水波光粼粼，交相辉映，这一切，美得太不真实。

    我问同学妈妈“这是哪里？”她回答“阳澄湖啊”，我感叹居然有这么美的地方，又离我这么近，而我全然不知。

    美哭了，然而梦也醒了，睁开眼看看，天花板还在，自己也没有登上月光下的那艘船。跨度如此大的梦境，有些奇特。难道这是潜意识里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美好的向往？是时候改变生活了吗？

    20211030

    云漓又在日记里记录了她的梦，难得清醒后梦境还是那么清晰。关于美好景色的梦，算是久别重逢了。从前隔三差五都会梦里去旅行，醒来后美景历历在目，顿时神清气爽，元气满满地开始新的一天。自从云漓的弟弟意外离世后，所梦之事都是和弟弟的相聚，梦见他回来了；梦见他没有死，是躲起来了；梦见他微信发来了定位，他在一个很小的国家生活；梦见回来后一起坐船出去，他还是那么爱干净，用餐巾纸擦了擦小船上的座位才坐下；梦见他帮助自己理清账目，说哪些客户和朋友还有未收账款或欠款，刚准备拿笔记下来，梦就醒了。好多的迷都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迷。

    一切都因为他的离世太突然，突然到让人无法接受。他去异地出差，在飞机上心跳骤然停止。一向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强健壮年，为何如此？机舱里无监控设备，让人无法得知当时飞机上的状况。调查的监控，只能看到，他很正常的经过安检和顺利登机，然后就是被医生用担架抬了下来。当时已无生命体征。再被送往医院抢救时，医生说心跳已经停止42分钟，无力挽回，诊断为心源性猝死。让人诧异的是机舱里没有人对他进行心肺复苏。当时具体情况到底如何？至今还是不解之谜。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异地的机场，没有同行朋友，航空公司不愿意提供邻座旅客信息，就连协助调查的证人出现时，也是与机场派出所对接，家属只能看到证人的笔录。无法和证人碰面，无法亲耳听到，了解到当时的情况。这一次让云漓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太无助，觉得自己太过弱小。

    得知噩耗的那个深夜，历历在目。正在熟睡的云漓被妈妈叫醒“云漓，出事了，出事了”悲痛欲绝的哭声，让雾里也一下子惊坐了起来。云漓赶忙下床问“什么事情？”心里在担心，不会是爸爸身体不好了吧，因为他心脏搭有支架。然后听妈妈说，弟弟在深城出差回程途中，飞机上突然生病，没有抢救过来。云漓第一反应就是“肯定不是真的，深城那边骗子比较多，是不是被传销的人骗去了？”然后赶紧扶妈妈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开始打电话到航空公司查证此事。云漓的手是颤抖的，感觉手机都抓不牢。航空公司给了医院名称，查询到电话号码，立马打电话到医院核实，医院说根本没有接到机场送来的病人。再查询120急救系统，也没有机场到医院的救护车使用记录。云漓和雾里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于是再打电话给公安机关，因为是他们通知家属的，公安机关确认死亡状况属实，但是具体医院不清楚。于是再一次打电话去航空公司，他们给出另外一个医院名称。接下来查号码，再次打电话和医院确认。没想到，这次医生确认人在医院，拿出病人身上的身份证，和云漓核对了病人信息，正确无误，一切的希望与侥幸之情全部落空，这一切如晴天霹雳让每个人都无法接受。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一直听说如此，可是意外真的来到自己身边，真的不知所措。37岁，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塌，这意味着什么？不知是航空公司一直无情，还是因为疫情导致的连续亏损而使航空公司无能为力，他们拒绝承担责任，也拒绝赔偿。或许人在他乡，真的有诸多的无赖，年迈的父母不愿意，身体也吃不消一直在那里耗下去。法律可以给出公正的判决，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走法律途径。

    云漓想想与弟弟最后见面的日子，应该是出差前一个多月，大家一起吃了饭。那天正好是雾里生日，弟弟买来一个大蛋糕。云漓还说，“又不是孩子生日，大人的小生日买个小蛋糕就好啦，吃不掉浪费。”然后云漓要帮雾里拍照片，让他带上生日帽，一向不爱拍照的雾里不愿意，云漓还有点生气，拍个照片都不配合。弟弟说“你这什么说话语气啊？态度不好”，云漓说“不愿拍照就不拍，是他语气先不好的啊”。弟弟说“我就是这么说说，随便你吧，我是觉得有时候你们俩的沟通有点问题”。这个善意的提醒成了云漓与弟弟永别前的忠告。

    手足之情是深厚的，生死离别理应是有所感应的。云漓一直责怪自己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给出差的弟弟打个电话，提醒有任何不舒服立马去医院。出事的当天下午，四点多钟，云漓接贝一放学，到了校门，停下电动车，伸进包里准备拿个牛奶给贝一喝，突然感到手指疼痛，拿出手一看，小手指的指甲被撕裂了，出血了。云漓觉得好奇怪，包里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坚硬地指甲怎么就撕破了。回到家，云漓告诉妈妈这事，妈妈说昨天，她切菜时候，也切破了指甲。其实云漓指甲撕破的当天晚上8点多钟弟弟去世了。只不过收到公安部门通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两点。

    云漓总是在想，如果当天打个电话给弟弟，确认一切是否安好，注意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立马去医院，或许在弟弟胸口不舒服时，会赶紧下飞机的。爸爸的心脏不好，而且发病当天正好弟弟在身边，是他把爸爸送到医院的，怎么可能当他自己胸口不舒服了，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有时候云漓又会瞎想，这是不是弟弟知道自己要走了，选择出差在外地，不忍心和家人告别，而默默的走。回看他短短的一生，经受的磨难的确不少。选了父母不赞同的配偶做妻子，结婚生子，酒驾到拘留所改造，离婚，再婚生女。云漓以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是熬过一切，以为会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怎么可以一走了之，这么突然的一走了之？如果这是部电视剧，这根本不可能是结局。

    云漓觉得这必定是弟弟与老天爷的约定，他通过受尽人间疾苦来缩短人间的旅程。玩世不恭的态度，今朝有酒今朝醉，他确实是个享乐主义者。云漓记得，酒驾被拘留2个月出来时，他和云漓说“其实在里面蛮好的，什么都不用想，要不是有孩子老婆，我倒想一直在里面呆着”。这是看透人间的苦了。这点和云漓很像，云漓一直都觉得人之所以来到了人间，都是为了受苦受难的。都是天上的神仙犯了错，来人间渡劫的，根据犯错的轻重，决定旅程的长短。天上人间，云漓相信弟弟一直都是个豁达善良的人，正如他留下的签名——“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金樽邀明月，赠饮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