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章莲中人（2）

    “那么你呢，大半夜跑这里吹风？”周小娥问。

    “想着没见过凌晨的海边，也就来了。”

    “那有什么收获？”

    连越笑了笑：“所见即所得。”

    周小娥问起连越的来历。他曾是微软的高级工程师，后来想到自己这辈子以后整天都要与那铺天盖地的代码和符号打交道，实在是无聊，便索性辞了职开始游山玩水，打算趁年轻先多看看，最喜欢去那在古籍里有渊源的去处，这一来而往，中国的山水也算是快要被他所踏遍了。

    “那你还有遇到什么神奇的事吗？”周小娥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有许多，但算也不算。比如在山西五台山，我曾看见在住持于殿内讲经之时，有只灰白老狐狸在殿外驻足，身姿笔直神色严肃，仿若也在聆听佛法。”

    “那为何是算也不算？”

    “因为后来我了解到五台山有放生狐狸的传统，东南西北中台，狐狸加起来何止千只，那么我那日在殿外恰巧碰见一只，也是不稀奇的，况且他可能也只是觅食。”

    她皱鼻，轻作嘘声，觉得这话真没有趣味。

    连越见她如此反应，苦笑一声无奈道：“其实世间事，也大抵如此。有一句俚语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怀疑论的人甚至说眼见也未必为实。可我们的眼界太窄角度太低，是看不完的，每时每刻也许都有许多超出认知的事在我们眼见以为发生。”

    他顿了顿，看了看她又说：“缘也一样，不过是看我们信也不信，想也不想罢了。”

    周小娥作捂脑状，“行了行了，我看你说话怎么也跟个和尚一样，绕的我晕晕乎乎。”

    快早上了，海雾沁骨，连越能够察觉到女子的身躯在微微发颤。

    “回去了吧？”他劝道。

    “我才不要，”周小娥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在这里看日出。”她拾起一块小石子，朝海里丢去。

    小小的“扑通”，隔了一秒像气泡一样冒出来。

    等着日出。天际已经微红了，在海的最远那一线，好像在酝酿着什么。

    周小娥盯着远处，连越欣赏着近处。

    “喂，那个小和尚，我们打个赌吧？”她转过头来。

    她在心中早已想好一样，一股气说：“等会儿日出之时，那一片莲花还会出现。”

    连越也不反驳，问赌注是什么。

    “你输了就要欠我三个心愿，还要回答我三个问题。”她大概是胜券在握，已经想到了那时的场景，开心地眼睛微眯，露出了一点小虎牙。

    连越问要是她输了怎么办，被报以一声冷哼以及到时候再说的答复。

    天边这时又暗了下去，浅灰色。突然，又烘托出一个半圆形的浅红色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亮。

    此时，在周小娥眼里，更有一番奇景。一株株睡莲，随着日出之辉的洒落，像泉眼一样从海面上接连不断地冒出来，且不同于晚上，片刻间便蔟满了目之所及的整个海面。无数的花蕊在海风里微微招摇着，同样有淡金色的小光点，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在最中央的硕大莲盘上，同样有一人，但此刻她已站起且背对着周小娥。那人大约在抬头盯着那升起的旭日，看身形体态，与周小娥别无二致。

    周小娥先是被震撼地屏息，反应过来后开始猛拍着一旁的连越大叫：“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好大一片莲海！”

    连越看着眼前这位手舞足蹈的女子，朝阳的金辉落在她侧脸，隔着一层淡淡的海雾，精致的五官极淡极薄。

    一人欣赏着远处，一人把玩着近景。

    日出只持续了十来分钟，海上的睡莲也都隐去了。

    周小娥回过神来，得意洋洋地歪头向连越炫耀：“哼哼，怎么样，我赢了吧？”

    连越迟疑了一下，摊手认输。

    “走啦走啦，要被冷死了。”周小娥见目标达成，欢快地向公路跑去。

    连越无奈地摇摇头跟上，恰逢了一位要出海的老伯，老伯正拖着网。

    连越想了想，走近了问他：“老伯，您刚刚有看见一大片莲花吗？”

    老伯手里还在不停地理着渔线，一边回答：“小伙子你怕是在戏弄老伯，我都在这打鱼几十年了，哪来的什么莲花？”

    连越沉神凝思。

    “喂，你~在~干~嘛！快~上~来！”走远的周小娥催促着他赶快跟上。

    连越思绪被打断，笑了笑，于是又提腿向周小娥的方向走去。

    对他来说，见或未见，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呢？

    反正他也定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