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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和她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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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瑨之从睡梦中惊醒。

    有人在大声呼喝,有人在揪她的耳朵,还有人在她的身上踩来踩去,她瘦弱的脊背被重重地踏了一下,生疼。

    疼痛让萧瑨之从温暖的睡眠中挣脱出来,她猛地睁开眼睛,苍白惨淡的光线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样,瞬间涌进漆黑的瞳仁,疼,萧瑨之眯着眼睛,默默数了起来,一,二,三,她一跃而起。

    那个踩在她身上的人顿时摔倒在地。

    “要死哦!”他气急败坏地骂着。

    萧瑨之没有理他,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这是她保持清醒的方式,“开始赶路了?”萧瑨之问道。

    阿乙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喀喀地啃一块焦脆的黄米饼,在啃饼的空隙里瞥了她一眼,说:“你干脆睡死在这里得了。”

    奴隶贩子阿乙的脾气一向很不好,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尤其如此,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不狠不足以威慑群獠”。

    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萧瑨之知道,“獠”不是什么好话,虽然奴隶也不需要什么好话来形容。

    她谄谄笑了几声,开始准备赶路前必备的工作。

    她盯着阿乙手中的饼子,咽起了口水,黄米饼看起来香酥焦脆,散发着油哄哄的香味,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看起来格外动人。

    从昨天到现在,萧瑨之什么也没有吃,她的肚子空空如也,可以放进去一整座城池。

    饥饿,饥饿像军队一样包裹了她,围得她水泄不通。

    黄米饼只剩半个巴掌大小了。

    阿乙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你想吃?”他停止啃食的动作,把饼举在半空中,问她。

    萧瑨之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像是一道钩子,牢牢地悬挂于阿乙手中的黄米饼之上。阿乙嫌弃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说:“那你知道该做什么吗?”

    萧瑨之于是虔诚地呼喊道:“今天的柴火由我来负责!我保证,份量比昨天的多!”

    阿乙说:“还有呢?”

    “尸体由我负责扔,我保证,速度比昨天的快!”

    阿乙不耐烦地说道:“还有呢?”

    萧瑨之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阿乙站了起来,用看一只苍蝇的眼神看着萧瑨之,冷声说道:“还有,麻烦你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体,自觉一点,咳到第十次的时候,自己跳下悬崖好吗?”

    萧瑨之呆了一呆,阿乙说的是“自觉一点”,可在她听起来,分明是“自绝一点”,这二者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她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阿乙道:“好的!我会的!”

    阿乙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过去之前,手一扬,半块黄米饼落到了她的怀里。萧瑨之像捧个宝贝一样捧着它,然后放进嘴里,像河狸啃木头一样,喀喀地咬了起来。

    食物的香气充斥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快一点!”收帐篷的奴隶从她身旁经过时,急匆匆地提醒了她一句,“不然你又要落到最后了!”

    萧瑨之于是飞速啃着这块干硬的饼干。

    这已经是旅程开始后的第三十二天了。

    他们的队伍从温暖的中原出发,经过无数座繁盛而热闹的城市,踏过无数片长满了鲜花与青草的土地,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这里。

    趋茫山上被漫无边际的白雪所覆盖,气温低得可以要人的性命,每一天,每一天他们的队伍中都有好几个奴隶被冻死。

    奴隶贩子阿乙的任务很简单,遵从委托者的命令,把这批奴隶送到该送到的人的手中。

    萧瑨之的任务也很简单,活下去。

    趋茫山的主人住在山的最高点,而性格一向孤僻冷漠的他,是不会下来迎客的。为此,阿乙只能采取最简单的方法,一步一步地带领奴隶爬上山顶。

    因此,每天都有许多奴隶逃跑。

    小吉跺了跺脚,没有感觉,他不死心地捶了捶自己的小腿,依旧没有感觉,好像是捶在了石头上。

    完了,彻底完了,他想。

    “我的腿坏了,”他悄悄地对萧瑨之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再待下去,它就会从我的身体上滚落,一直滚到雪堆里去。”

    萧瑨之瞄了一眼小吉的腿,它正被层层的白色麻布裹着,看不出来究竟。

    “也许你说的对。”萧瑨之悄悄对小吉说道。

    小吉谨慎了瞧了一眼走在队伍正前面的阿乙,见他正心无旁骛地行走着,没有丝毫关心别人的意思,于是放下心来,打算开始自己的秘密计划。

    “最后面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他小声对萧瑨之说道,四处张望的样子有点贼眉鼠眼,“你可不可以当作没看到我?”

    萧瑨之:“……”她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小吉想干什么。

    “再待下去我会死的!”小吉的脸冻得红扑扑的,“我不想死!萧瑨之,你人最好了,能不能帮帮我?只要现在下山,到山下喝一桶热水,我就能活下来,”他眼珠转了转,又说道,“或许你也可以跟我一起跑。”

    “不行。”萧瑨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是哪个不行?”小吉看起来有点害怕了,“咳,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帮我?”

    “哪个都不行,”萧瑨之道,“我不能帮你逃走,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阿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以他的性格,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扔下悬崖,任我的骨头跌成几段,在惨叫声中死去。”

    “那……那你可以和我一起走啊!”

    “也不行。”这一次,她没有给出理由。

    小吉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到现在的自己不是在用腿走路了,而是在用两根木头行走,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摔倒,看看沿途的脚印,小吉简直不知道那是谁走出来的。

    他必须得跑,因为他得活着。

    他提起步伐,故意走得很慢,双眼时不时瞄瞄周围的人,然而队伍突然停下来了。

    阿乙发布了命令,要大家歇息一会,同时派几个人去捡柴火,捡柴火的人两人一组,互相监督。

    “你们别想在这时候逃跑,”阿乙说,“一个人在雪山里根本就没有活路!”

    和小吉一组的是萧瑨之。

    小吉心想,真倒霉。

    虽然阿乙说得很认真,但小吉并不打算相信他的话,在这些日子里,他把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都记得清清楚楚。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也是因为这种出众的记忆力而得到前主人的宠信的,虽然那个倒霉的老头最后因为赌债而倾家荡产,把他卖了来还债。

    他知道下山的方向,小吉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瞄了一眼萧瑨之,发现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捡柴火。

    “很好。”小吉心说。

    他缓慢地移开脚步,装作寻找柴火的样子,和萧瑨之拉开了一段距离,他看到萧瑨之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他又悄悄地行走了一段路,萧瑨之依然恍然未闻。

    小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撒开腿,跑了起来。

    萧瑨之这才抬起双眼,盯着逐渐远去的小吉的背影,她没有追赶,也没有喊叫,昨天的对话,却在这时候出现在了她的心头。

    “越来越多的人逃跑了。”阿乙叹息道。

    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

    小吉一路跑到了下山的路口,他的心几乎要跳起来了,然而,随着脚步的接近,几个身影也逐渐在他的眼中缓慢增大。

    是人的身影。

    兴奋变成了惊愕,又变成了恐惧,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奴隶贩子阿乙在路口处冷冷地盯着他。

    “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萧瑨之说道,“在必然经过的地方安排上人手,然后,杀一儆百。”

    小吉像一头猪一样被捆在一根木棍上,也像一头猪一样不断发出刺耳的嚎叫声。

    “你叫什么叫!”有人踢了他一脚,“小心引起雪崩!”

    小吉于是叫得更大声了。

    片刻之后,小吉的嘴里塞满了布条,他呜呜地哼着。

    阿乙掏出一根藤条,劈头盖脸地往小吉身上打去,小吉的脸上很快被抽出了条条血痕。

    “这就是逃跑的下场!”他边打边骂,“天杀的!你这天杀的!吃我的,喝我的,最后却想着逃跑,让我白当冤大头!”

    萧瑨之目睹眼前的一切,神色黯淡,沉默不语。

    阿乙一边打,一边皱起眉头,费力地思考——要怎样惩罚这个小畜生,才能让其他小畜生吓破胆子呢?这是个问题。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歹毒的主意。

    “拿刀来,”阿乙吩咐道,“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着,在小吉的胳膊上比划了一两下。

    人群中瞬间出现一片惊呼声,奴隶很快就意识到了阿乙想干什么,尽管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可阿乙的做法在他们心中依然残忍。

    小吉脸色发白,嘴中呜呜叫着,不知是在求饶,还是在斥骂。

    “狗东西,现在知道后悔了?”阿乙踢了他一脚,“放心,等会我就解开你的绳子,让你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爬。”

    阿乙的话让人心生恐惧,但是,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奴隶们所做出的最勇敢的事,仅仅是闭上自己的眼睛而已。

    小吉很快就要凄惨痛苦地死去了,这似乎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那刀在雪光的映照下,越来越亮,越来越冷,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残忍的事而诞生的。

    真可怕啊。

    小吉的眼睛里沁出了泪水,不过,很快,滚烫的泪水就化为了惨白的霜雪,粘在小吉的脸上了。

    刀即将劈下去。

    “等一下。”萧瑨之说道。

    阿乙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等他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一个奴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之后,他的脸上理所当然地浮现出了恼恨的神情,“你想干什么?”他朝萧瑨之咆哮,“你想陪他一起死吗?”

    “我不想,”萧瑨之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吉,发现他的眼中已全是绝望的神情,“我也不想大家都死去。”她说。

    阿乙还想咆哮,但萧瑨之的第二句话让他的声音暂时顿住了,他疑惑地看着萧瑨之,似乎正在考虑自己接下来究竟要发出何种程度的怒火,在这样的疑惑中,萧瑨之说了第三句话。

    “这里是天人居住的地方,”像以前一样,她的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可语气却没有半点讨好的意思,“大人,如果天人发现我们弄脏了他的宅邸,他岂会轻易放过我们?他可不会有闲心去弄清楚谁对谁错,心情一个不好,就让我们都得死了。”

    阿乙冷冷地瞪视着萧瑨之,目光中的厌恶愈来愈浓。

    “那你说该怎么办?”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又道,“要是想不出主意,让你一起死。”

    “杀了他。”萧瑨之回答得很轻松,“直接了结他就可以了。”

    地上的小吉发出悲惨的叫声,然而,因为塞满嘴巴的布条的缘故,这些叫声通通变成了隐秘的呜咽,任谁也听不分明。

    了结他的痛苦吧,萧瑨之心想,他是个奴隶,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承受着苦难,就算侥幸活下去,也无非是更多的苦难而已,不如现在了结一切,让他结束痛苦,彻底解脱。

    但小吉很显然不这么想,他盯着萧瑨之,眼中有乞求,有恐惧,有愤怒,有仇恨,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对“活下去”三个字的渴望。

    他不断地扭着身体,捆绑在身上的绳子挤压在冻干的雪上,发出了冰冷刺耳的声音,他似乎以为这样就能把绳子挣断,但这只是临死之人无谓的幻想而已,毫无意义。

    “今天我就开开恩吧,”阿乙轻叹一口气,“萧瑨之,你出的主意,你来送这小子上路。”

    萧瑨之点了点头,拿起阿乙递过来的一只匕首,轻轻挪动步子,走到小吉的身边。

    小吉的眼中淌出了滚烫的泪花。

    匕首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属接触到温暖的掌心,很快就被捂热。匕首的尖端薄而锋利,似乎比纸还要单薄。

    萧瑨之比划了一下,然后,将匕首缓缓往小吉的心口处送去。

    “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的。”她轻声说道。

    恐惧让小吉忘记了挣扎,因此,萧瑨之的匕首很轻易的穿过骨头的缝隙,穿过血肉的阻碍,穿过衣物的防御,深深地扎入了小吉的心脏之中。

    萧瑨之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小吉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缓慢,跳着,动着,似乎永远也没有结束的时刻。

    三寸长的铁,几乎全部没入,只留下一个柄在外面,小吉的嘴中滚出了血红色的液体,他艰难地开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而,除了吐出更多的血沫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他喘了一口带有浓重血腥气味的气,然后,头一歪,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脖颈软软地倒在地上,双眼茫然地看着天空,一动也不动了。

    他死了。

    “将他烧成灰,”阿乙冷冷地下达着命令,“不必去寻找柴火了。”

    梁国的奴隶没有以完整之躯葬入黄土的资格,律法规定,奴隶死后,以火焰焚烧残躯,然后将骨灰撒在地上即可。

    小吉的尸体静静地躺卧在火焰之中,看起来无比安详,虽然他的死比雪山上的温度更冷,可死后,却给大家带来了一丝温暖。

    这就是生活在大梁的奴隶的一生,生前劳苦劳累,被当作畜生对待,死后化为灰烬,散落于黄土大地之上。

    萧瑨之静静地看着在熊熊火焰中逐渐消逝的小吉。

    如今,她也是奴隶了,有朝一日,她会不会也落得和小吉同样的下场呢?

    眼睛从火焰上移开,来到浩浩莽莽的长空之中,看到苍白的雪山闪着光芒,逐渐与高高的苍穹融为一体,几乎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了。

    他们是奴隶,是送给天人的奴隶,他们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而决定,只由那高高在上的,拥有力量的人们来决定。

    萧瑨之心想,天人已经出现整整一百年了。

    这一百年里,大梁皇室从最处的震惊与不安,变成如今的游刃有余,中间经历了多少可敬又可笑的事啊。

    大梁的天子防备着拥有力量、又因为力量而桀骜不驯的人们,甚于防备北方的魏国。

    最初的天子想通过军队来将这群随时有可能造成祸乱的人全都捕杀殆尽,然而,在发生了几次足以让皇室蒙羞的事件之后,这群站在人世间的顶点上的凡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得不切实际、愚蠢可笑。

    他们于是改变了策略。

    拉拢一批天人,打击另一批天人,如此的方针得到了很好的实施,幸运的是,天人虽然拥有力量,但心性却并未真得变成看透一切的神仙,在很多时候,他们甚至比普通的凡人还要显得单纯幼稚。

    一部分天人选择亲近皇室,他们认同为尘世创立规则的大梁,亦认同大梁为尘世所创立的规则,于是脱去不驯的性格,站在了天子的一边。

    一部分天人则对尘世与大梁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厌恶,他们要么拿起武器,运用自身的力量,发起一些可怕而可敬的祸乱,要么远远地逃离尘世规则所布下的罗网,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享受着永恒的生命。

    花吹雪则是最后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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