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帝那头一片沉默,微微点头,似乎在想什么。半晌,他忽然哈哈大笑:“演得很好,来人,赏!”
朱莹只觉心中坠了个千斤重的秤砣,死死压了下去。
她忽的抓住李不愚,问道:“李太监,王厂臣在圣上那儿,是不是最得宠信的?”
“是啊……娘娘?”李不愚道,“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李不愚又问道:“娘娘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
她退了一步,勉强显出几分笑意:“多谢李太监告知我。”
·
朱莹跑回花丛后,展开王咏的信,想着继续看下去,却终究没能读上几行。
她有些焦躁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也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刚才皇帝是给演戏之人奖赏了吧?难不成,她在宫中刚刚交到一个可心的人,就要这么没了?
正焦急中,忽望见李充仪身边的宫女,远远的寻了来。
知道是李充仪倦了,想回宫里去,朱莹忙卷了卷信件,揣进怀里,招呼道:“我在这儿!”
李充仪确实有些劳累了,邀朱莹同乘一舆,一道回宫。
她问道:“妹妹去哪里了?宫女遍寻不见你,也没见你和宫中姐妹们在一处。”
“我在空地边上看了一出戏。”朱莹说。
“难得有场机会,可以尽兴玩耍,妹妹怎就光看了一处戏?想是演得很好了。”
朱莹扯出个笑来:“我听见圣上在叫好,圣上既然喜欢,这戏必定很好,可我却觉得不成。”
李充仪又好气,又好笑:“谁叫你巴巴的看男人们才会瞧的戏去了?觉着没趣儿也不知道走,可真是个小呆子。”
呆子朱莹一路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直到回了偏殿,把宫女内侍们都赶出去后,她脸色才彻底垮了下来。
怪不得人家敢内涵皇帝,皇帝还不生气。上个搞得全天下只知有他,不知有皇帝的人,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王咏不就必死无疑了么?
她愁了许久,忽记起李不愚的话,似乎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回了,而皇帝还放着王咏,并无半分处置。
是王咏对皇帝还有用,所以才留着么?
王咏知不知道有人在告他黑状?
她枯坐半日,才取出王咏寄来的信,一目十行都看完了。
信里几乎都是时事,唯有最后一张,画了一幅图。
画中描绘了一座村落,有官道、小路,许多线条简单的房子,其中一座尤其大。画得非常灵魂,似乎是张地图。
这地图瞅着有点眼熟。
朱莹看了半天,都没发现地图上有什么玄机,只在边角处瞧见几句白话诗。
奉旨出巡过鹤昌,当年屋舍草生堂。
夜同冰镜思陈事,惟恨明卿咽泣长。
她盯着诗念了十几遍,才忆起原主的字,便是明卿。
一个宦官,能在寄给后宫妃子的信中,称呼她的字,两者关系绝不一般。
那为何在原主的记忆中,两人压根就没有见过呢?
她展开那张画得幼稚可笑的图画,看了许久,终于发现那点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皇帝生辰家宴后,她在皇后宫中昏睡,做了一场梦,梦中的村落、道路、大小房舍,似乎与图中所画十分相似。
梦中的男孩被人死死捆在车上,有人鄙夷的笑:“他娘把他卖了,要让他……”
在宫外,家里头过不下去了,或者哪家的夫人,看不惯从丫鬟肚里爬出来的孩子叫她母亲,家中老爷也觉无所谓的话,多有转手卖掉多余的孩子的。
在原主隐约的幼年记忆中,她便是被穷困的亲生父母,卖给卢州富户的。
那家人不知听了谁的言语,要买一个姑娘招子。买来原主之后,多年未曾开怀的妻妾,果然一个又一个的怀了孕。
把多余的孩子卖去为奴为婢之事,人伢子都司空见惯了,何至于如此鄙夷?
“他娘把他卖了,要让他……”
要让他做什么?
朱莹思索半晌,似乎只有被卖到宫中,一刀切了,再给宫里主子为奴为婢之人,才会遭受众人的鄙夷。
她抚着画的手忽然顿住,怔怔的看着画,眼神却空了。
难道……那日的梦境,其实并非幻梦,而是原主已经遗忘了的,幼年的记忆吗?
那么,追在驴车后一路哭一路喊的小姑娘,一定就是原主了。
原来王咏与原主,竟然有着生别离的过去啊。
她心中微微生出几分酸涩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第27章 琼州
收到朱莹回信的时候,王咏已到了琼州。
他一人策马扬鞭,奔驰于琼州官道上。道旁民居寥落,败柳愁花,长风掠过时,吹来零星几点鸟鸣。
风里氲着不知是谁的歌声:“虎狼衙中告相公,相公比我食人多。烽烟残血犹未尽,民泪又与相公酌……”
那声音凄厉得很。
王咏勒马,举目四顾。
官道两旁俱是荒郊野地,依稀能看见几块耕过的田,内中荒草纵横。
田中有一老妪,衣衫褴褛,腰背弯折,手中把着锄头,正在杂草与菜蔬混杂的田中慢慢挪动。
他跃下马来,加重步子落地的声响,走到老妪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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