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风季烈烈灭城郭 平逢石窟画结局
前回说道，一行人计划以风沙破流沙城，关键问题在下水，寻找贡品的契机正好印证这一路径的可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流沙地。
风季终于到了，比想象中来得猛烈很多。
黄沙遮天蔽日，吞噬一切，生灵或钻到地下，或潜行水中，否则难逃吞没的命运。
原本天地分割，此刻融为一体，皆为一片昏黄。沙穴外的呼啸，让人望而却步。
可既然决定了，再难也要上。
众人在霄的带领下，用纱布掩面，伏地前行，稍微抬高一点身形，便会被狂风卷走，这是出发时三五小肆用性命换来的经验。
千难万险潜入水中，用空心管费力地呼吸新鲜空气，偶有人因呼吸管被黄沙堵塞，痛苦不堪。
潜入水中，竟是一片安宁，与水面之上的翻涌形成鲜明对比。
偶尔有小肆觉着安静得不现实，便出水观望，然而瞬间席卷而来的风暴，犹如拔萝卜一样，无情地将他带出水面，消失在沙暴之中。
平常三日的路程，竟十日尚未到达。
每天趁着风暴间隙，出水筑穴，风暴起时，便入水潜行。
原本千人队伍，林林落落，到流沙国城墙下时，竟只剩八九百。
一路走来，不仅是霄，甚至连伯懿都在质疑这个法子可不可行。
直到隐隐约约在风沙中看见流沙国的城墙，才巩固了心志。
“开动！”霄下达命令，虽然是风暴间隙，风沙也不算太大，可隔着面纱，加之耳边呼啸声，竟身边的伯懿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无奈，霄只能自己往城墙底冲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开始凿掘沙墙。
……
一墙之隔，宛如另一个世界。
城内毫无波澜。青丘羯和其他三个头目在中城闲逛，享受着难得的清闲，商讨着风季过后的计划。
中城渺无人烟，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城墙边，不停地巩固着城墙。风季开始，他们就会把所有人三班倒，确保昼夜不停歇。
殊不知城外已经开始异动。
殊不知这座几十年安居的城即将土崩瓦解。
……
在这暴风席卷之下，虽说沙墙并不巩固，但也并非一捅就破。
凿掘期间，也有不少小肆被暴风卷走。
卷走一个，便补上一个。
陆陆续续从水中伏出，前赴后继，不断开掘。
水的一边，是一个个沙穴，水的另一边，便是那高高的城墙。
可进展实在缓慢。
加上这些日子的潜伏，所带食物不算太多，大部分人已经一天多没有饱餐，这样的身体状态，实在是难以支撑。
此刻的景象，便是一片黄沙漫天。一条曲折的溪流盘旋在城郭边缘，水中陆陆续续有人爬出，费劲地前往墙边，接过上一个被狂风卷走那人的长棍，继续挖掘……一线排开，如蚂蚁一般。
没有人质疑决策，所有人都在执行。
伯懿还潜在水下，暂时还没有轮到他出动，赤目和仲曙已然在城墙边挖掘。
从挖掘情况来看，进展并不乐观。
透过水面，虽然难以观测，但也隐约可以看见水面之上的情况，伯懿也愈发担心，怕这样下去，墙没什么动静，人已经全部殆尽。
这个决策还是草率了些。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蚂蚁”们还在无畏地往前去。
突然，伯懿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转过头，只见青衫在比划着什么。
青衫不断用手指着水面，想表达什么意思。
是出去？这不是嫌命长吗？一刻钟前才有个小肆出水被卷走。
是回去？那这可不太好交代啊。
是冲上去？可城墙边上还堆挤着同伴，去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青衫只是奋力比划，可伯懿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没能理解。
青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径直探出头去，然后再沉了下来。再指了指上面。
这下明白了，伯懿也随着探出水面。
周边的同伴见状，也纷纷探出水面。
“风停了？”
“怎么可能？”
“风暴间隙也不该如此平静啊！”
“天呐！难道风暴过了？”
“计划失败了？风暴停了！”
“赶紧走吧，待会里面的人出来可全完了！”
……
众人议论纷纷，六神无主。
的确，流沙地的风季，向来是一阵一阵的，时强时弱，要不然他们也不能抓住间隙到这个位置。
可是，就算是间隙，那也只是相对缓和，可现在这架势，除了遮天蔽日的昏暗，风，确是一丝也没有。
就像突然消失一般。
“这什么情况？”伯懿回过头，看着青衫，也指了指天上。
“不太清楚啊。”青衫也摸不着头脑，和伯懿一样，他们这些刚到流沙地的人，怎么会清楚，甚至那些呆了几十年的人都没见过这般景象。
“继续？”
“继续！”
“继续？？”
“继续！！”青衫非常坚定。
伯懿的第一个“继续”，想问的是计划，第二个“继续”，想确认成功率。
他们都懂。
这便是经年累月的默契。
伯懿爬出溪流，向墙角奔去，青衫紧跟在后，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这个时节，跟着走就行了。
一支队伍中，不需要每个人都是决策者，更多的，需要的是坚定不移的追随者和执行者。
一群人堆在墙角，由于没有风暴，大家挖掘起来也更有劲，毕竟没了后顾之忧。
……
“沙……”一声巨响，随着一个小肆一棍插透城墙，那个小孔慢慢变大，透过小孔，可以看见翁城一隅。
“轰……”一点提前的防备都没有，风暴席卷而来。
那个小孔瞬间变大，风沙从洞口径直涌入。
洞口周边数十人瞬间被卷入城内，在翁城的半空中随风旋转，只听得一阵阵狂风咆哮声，如龙卷雨击般侵入洞口。
翁城中风沙盘旋，吹枯拉朽。
在狂风席卷下，这牢固的沙城就像纸糊的一样，完全经不起半分折腾。
翁城破了，沙暴席卷流沙城。
一时间，天上地下，黄沙夹杂着人群。
一时间，茫茫之中，风声夹杂着尖叫。
原本镶嵌在地面之上的流沙城一点一点从上到下逐渐分崩离析，化为黄沙，扶摇直上。
赤目一招【破阵子 老树盘根】试图将自己和伯懿牢牢紧扣在地面，可也难以敌过这漫天风沙，一并被卷入沙暴，抛向空中……
流沙国，就此湮灭。
…………
二十年前，平逢山，护法石窟。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预先统领那群乌合之众，再进行分工。让他们各司其职，成为一支真正拉得出去的军队。”
“然后把首领的位置转让给他？”
“不，不是转让。”启章说道，“他现在的能力不及你之万一，根本不是你对手。我要你用这支军队去磨砺他。”
“还请大人示下。”
“在这群乌合之众中，你只需要拉拢一大部分人，组建这支队伍，完全随机地地排挤另一部分人。时间长了，那群人总会有人聚拢起来，成为另一支队伍。”
“制衡之道？”
“这是我给他的机会。”
“什么机会？”
“相比之下，另一支队伍当会来者不拒，因为他们没有选择，自然形成，没有共同的目标，没有共同的追求，只是联合起来谋以生存。他会很容易加入他们。”
“明白了，我在两军对抗中教给他经验。”
“没错，实战是最好的老师。差不多了你再卖个破绽给他，你们撤回便是，让他自己收拢残兵。”
“遵命。”
“去吧。”启章挥手示意让他退下，“别忘了把如魮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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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艰辛筑起的流沙城，就此湮灭，可毁起来容易，要在这风暴中生存下来的，又能有多少？
通过这样的方式，伯懿能够收拢这些游民吗？
青丘启章的布局实在庞大，可这流沙城的湮灭，是否也在谋算之中？
这风暴停得离奇，又是何缘由？
且待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