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母女争执
夜深人静时分，姜府的主院还是热闹得紧。
从姜雪宁出现在屋里开始，孟氏便看她极不顺眼，她恨极婉娘的换女之仇，心知怪不得这女儿，可到底过不去心底那一关。
她想疼惜自小在乡野长大，过了十四年苦日子的亲女，却被她毫不知礼数，粗鄙不堪，处处针对惠姐儿的泼辣劲给劝退了。
回这姜府她还维护起婉娘那贱人，生生把心里为数不多的那抹愧疚给冲刷干净。
“老爷，有些人受了市井气的影响，入了这宫中难免冲撞了贵人，可是会祸及家中的……”
“母亲何必指桑骂槐，您跟某人母女情深，不必拉我入水。”姜雪宁早养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特别是在府中，她从不是吃得亏的主。
姜雪宁自认她虽任性娇纵了些，可不是什么蠢货，入了宫成伴读，她定会礼数周全。
她难不成还仗着被宠，像在燕临面前这般肆意逍遥？
她母亲对于她来说只有生恩，没有养恩，一个倒霉嫡女阴差阳错被带到乡下散养着，哪里有什么母女之情。
“孽女～”孟氏最不喜她嚣张跋扈，不懂谦让的模样。
“母亲，别急啊，您既然当女儿是您的耻辱，往后当女儿是空气便好，可别气坏了身子，否则女儿可得落个不孝的罪名。”
“夫人，宁儿还小，宁儿你也别怪你母亲，她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和事佬姜伯游在官场上也自有一道，家中妻女事儿，倒是令他头疼。
哼，刀子嘴豆腐心？孟氏不过是觉得她一个正室被一个妾算计，若传出去她这户部侍郎夫人便是整个京师贵妇圈的笑话。
这四年来姜雪宁早对孟氏失望透顶了，再附小做低讨好，她这心眼偏到没边的生母，眼里也是没她的。
“至于你占了我的身份谋了好处，若想进宫伴读尽管去争取好了，没人拦着你，但别想我让你，母亲既然觉得女儿上不得台面，您又何必担心我会挡了姐姐的路？”
“而且，我跟她身份被互换，也是母亲一手做的孽，若不是您在婉娘怀有身孕时，想法子赶她出去，我怎会做了十四年的庶女？”
面对姜雪宁的目无尊长，言语犀利，孟氏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把对婉娘的恨化成巴掌，狠狠扇在姜雪宁脸上。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五个手指印印在姜雪宁瓷白的脸上，她嘴角嗤笑，“爹，母亲，宁儿先告辞。”
她潇洒的转身，孟氏气得身形一晃，差点摔了，得亏一直规矩立于她身边的姜雪蕙及时扶住她。
若真是个男儿身还不知闯出什么祸端来。
“母亲小心～”姜雪惠没有替处处针对她的姜雪宁说一句好话。
上一代的恩怨何苦让她们姐妹来受，婉娘既然做了初一，又怕什么十五，不如带着真相入了土。
她明面上还是嫡长女，但这府里的下人早已见风使舵。
“还是蕙姐儿贴心，要是那孽女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孟氏慈爱的看向姜雪蕙，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蕙姐儿，才是入宫伴读的不二人选。”
孟氏只以自己的感想为中心，根本不曾去试着了解疼惜过她的亲女，若姜雪宁真是男儿身，即便是庶出，也不会被送到乡下，无人问津……
“老爷，你也看到了，她眼里哪里还有我这母亲，就冲着她这脾气，入了宫只怕我们在府中寝食难安……”
姜伯游倒是发现了端倪，总感觉宁丫头变了，往日她再如何任性，仅针对蕙姐儿，对孟氏还算恭敬。
“夫人，你今日也是言语太过，宁丫头到底受了十四年的委屈，心中难免不平衡。”
“言语太过？不过是些实话，她如今德行，老爷也有责任……”孟氏如数家珍，想到那死人，她心中总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还真是便宜那贱人，早早死去，她要是再翻出来说，便是失了当家主母的体面。
“夫人，时候不早了，早些下去休息吧，”姜伯游叹了口气，又对着姜雪蕙道：“蕙姐儿是个知书达礼的，很有嫡女风。”
“谢谢爹，”姜雪蕙找了个借口行了礼便退下了，走出主院，她不再压抑心中的欢喜，只要讨得父母欢心，为了姜府脸面，她永远都是嫡长女。
姜雪宁回到自个的院子，两名贴身丫鬟立即上前。
“姑娘，您回来了。”
莲儿，棠儿跟在她身后，主仆三人进了屋。
洗漱过后，姜雪宁坐于梳妆台前，身后两名丫鬟正帮她擦干头发丝，想到母亲的态度，说不失落是假的。
她从镜中往后看，这两名丫鬟也是个好的，就是有些畏缩，“你们家中娘对你们可好？”
这没头没尾突然冒出的话，让两个丫鬟手一抖，想了想姑娘的脾气，如实回答。
棠儿倒是比莲儿胆大些，想到平日小侯爷对自家姑娘的好，忍不住多了嘴，“姑娘是性情中人，前有老爷宠着，后有小侯爷罩着，是有福之人。”
燕临？姜雪宁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禁发起呆来，这京师富贵迷人眼，贵女如云。
燕临只对她一人好，是独一份的偏爱。
姜雪宁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烦躁，甩了甩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行了，困乏得紧，你们下去吧。”
她可是要做皇后之人。
这半年来，她睡梦中总是无意的梦见燕临，让这份情宜添了些许异样。
“是，”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扶起姜雪宁上榻，莲儿简单收拾一下梳妆台面，便跟着棠儿退到外屋。
姜雪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困得紧，却无法安心入睡。
燕临那张意气风发的俊脸总是浮现在她脑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帘直打架，迷迷糊糊中说着：“那戏文里的姑娘，可寻到了后悔药？”
姜府有姜雪宁睡不安稳，宫内有乐阳长公主陷入纠结之中。
她抚摸上眼角的疤痕，这个是二十年前平南王之乱留下的，在她知事时便一直伴随着她。
令她产生了几分自卑，即使京师所有贵女都纷纷想巴结于她，人后还是会议论她的容貌。
今夜所遇到的女郎倒是很合她心意，可惜不是男儿身。
不过放这样的人在身边伴读，应当很有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