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人杀害了情人
如果每一种感情都有一种独特的颜色，那么，我认为，小子对如飞公主的感情，应当属于樱花红。
它内敛，含蓄，暗自垂头，不张不扬，但又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掩饰其灼灼绽放的光彩，和殷殷切切的红心。
爱与不爱，无需太多言语，更无需太多理由，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吻，便足以定夺。
公主没有反抗，小子也不是强迫，他们两人就那样深深地拥抱着，亲吻着，仿佛时间停留在了某一个极致美满的时刻，过去种种分离和磨难，未来种种仇恨和痛苦，在这一瞬间，都不存在了。
我悄悄从公主的身体里，抽离出自己的灵魂，像一个侍卫一样，独自站在不远处，眺望着窗外升起的红日，守卫着公主的幸福，真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这样该多好。
我以为，小子也会像从前的公子蛮一样，接下来要扒掉公主的衣服，做一些男女之事。
但没想到，亲吻之后，他又重新抬起脸来，深情地看着公主迷离而深邃的眼睛，抚摸着她光洁如玉的脸庞，轻声地说了一句：“飞儿，我想让你记住，不管你爱不爱我，我的心，此生，永不改变。”
公主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小子深情的眼睛。
小子缓缓站起身来，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事，再次转过身来，“飞儿，”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失落和颤抖，但依旧还是那么温柔，“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你的，但我听着你一天天一声声地唤着公子蛮的名字，心如刀割。或许这些年，他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也真的爱上了他。但是，我此刻还是想告诉你，我，才是真正的公子蛮，而他，只是我的替身。”
公主的眼睛猛然间睁得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欲哭，欲笑，难以描述。
而我的心，却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
小时候的公子蛮虽然锦衣华服，知书达理，但总像是少了一份底气，一份魄力。
而小子虽然身着童仆的服饰，单调而粗朴，但他身上那种临危不惧，志存高远的精神，并非服饰可以掩盖。
这么说来，公子蛮的死，哦不，假扮的公子蛮，其实是被自己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公子蛮杀掉的。
我终于可以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了。
在我眼里，我们这些作下人的，宁可被主人无缘无故地杀死，或者替他去死，都好过背主求荣，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谋害主人。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这么说？”公主颤抖的声音弱弱地从她的口中传出，似乎是在反驳小子，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小子见状，并不作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公主在卧榻上大声地喊叫，“你给我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这一切都是谎言，都是你故意骗我的。你回来，你说清楚呀！”
小子的脚步声匆匆远去，没有回头。
殿外的婢女和寺人见主人离去，便又进来准备继续伺候公主梳洗。
“滚，都给我滚！”公主的脾气上来，把榻旁的金盆和梳洗用具全都推倒在地，金钗和珠玉滚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碎裂之声，金盆也被打翻在地，盆里的水流了一地。
奴婢们不敢上前，只好垂着头，识相地退了出去，关上殿门，在外面守候。
“你说，你说，这一切都是他骗我的，他并非小子，他是个骗子，这一切都是谎言。”公主在空旷的寝殿里大声地质问着，不用想，她这是在对我说话。
我急忙将自己的元神收回公主的身躯，并低声制止她：“主人，这里到处都是人，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公主没有再说话，只是自己起身，更衣，迅速而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就准备出门了。
门外的下人们见公主出门，纷纷迎上前来，其中一位青衣圆脸的婢女开口说道：“贵人，正主吩咐过了，要我们在这寝殿内寸步不离地伺候你，请贵人千万莫要走动，否则身体吃不消的。”
“啪”，公主抬手将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青衣婢女的脸上。青衣婢女瞬间花容失色，跪倒在地，吓得面色铁青，不敢再有言语。
“滚！”公主吼道，“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轮不到你来管我。”
一众下人们都不再敢言语，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也不让路。
“滚开，听到没有？”公主抬起眼睛，对着眼前的众人高声呵斥。
突然，从门外进来两路身着金色甲衣的侍卫，排成八字，围了上来。其中一人上前拱手一揖，说道：“禀贵人，正主有令，叫在下等人在此守护贵人，无事不得离开，请贵人自重。”
公主不等他说完，就已经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腿上，见那人纹丝不动，公主又伸手准备从他腰间拔出佩刀来直接斩了他，但那人却死死按住了自己的佩刀，后退两步，垂头躬身说道：“贵人请自重！这佩刀乃正主所钦赐，是在下安身立命之器，他人不可擅动。”
公主吃了一瘪，才想起这不是郑国的王宫，而是小子的正德宫，这里的侍卫与郑国的侍卫并不相同，他们似乎不像王宫里的侍卫那般好欺负。
“呵”，公主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你们都有令在身是吧？那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拦我？”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长长的金钗，一把撸过刚才与她说话的青衣圆脸的婢女，将金钗的尖柄对着她的脖子，一边向前走，一边威胁着其他人，说：“你们要是敢动一下，我就立刻把这把钗子插进她的喉咙！”
青衣圆脸的婢女并未说话，也未惊慌，只是用眼神示意着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赶快去禀报正主。
而公主也趁着这个机会，轻松地离开了寝殿，在青衣婢女的指引下，穿过几个长廊，来到一处花园。
这里的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头顶的蓝天和白云爽朗地覆盖着一池一眼望不到边的碧绿的湖水，湖边有一叠低低的假山，假山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晶莹的白雪。
“好了，你可以走了。”公主松开青衣圆脸婢女的脖子，朝她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婢女躬身道谢，起身缓缓向着我们刚刚走来的方向离去，长廊的那一头，一群身荷甲衣的带刀侍卫，虽然保持着远远的距离，但依旧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现在可以说了吗？”公主站在湖岸边的一处凉亭里，抬头欣赏着久违的蓝天，呼吸着空气中的花香，心事重重地对我说道。
“主人，你这样做太过冒险了。”我担忧地说道。
“住嘴！连你也要来教训我吗？”公主抬高自己的声音喝道，我连忙道歉：“主人，乌乎不敢！乌乎只是担心主人的安危而已。”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把握。”公主冷冷地说，“你只需告诉我，依你之见，小子是不是杀害公子蛮的凶手？”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
公主脸色一沉，似乎有千斤重的石头压上她的心头，她思索了一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摸着湖边低垂的柳枝，问我：“那我该如何为子蛮哥哥报仇？”
我默不作声，不敢回答。
“你说话啊！”公主丢开被她折断的柳树枝条，追问我，“我们该不该杀了小子？为子蛮哥哥报仇？”
“可主人，你现在分得清，哪个是公子蛮，哪个是小子吗？”我略显卑微而无奈地问她。
“七月十五子时被人杀掉的人，就是公子蛮，而现在在这里假装仁义道德的人，就是小子。这还用问吗？难道你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公主毫不犹豫地说出这番话，她依旧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想法，但我心中早已不是这样认为了。
“主人，依我看来，现在的小子，更像是公子蛮。”我谨小慎微地反驳道。
“放屁！”公主被我说出的话惹急了，高声骂道：“你还真是个畜生，亏我这么抬举你，你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难道以为，这天底下真的没有主仆之分吗？难道一个下人仅凭一句话，就可以冒充自己的主人吗？”
这一番一语双关的话，令我惊出一身冷汗，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道歉：“乌乎不敢！主人你说得对，乌乎只是一介下人，不可对主人的事情妄加猜测！主人你怎么说，乌乎便怎么做！”
“那我要你找机会，给我杀了小子！”公主缓缓地，狠狠地吐出这句话。
我心中再次一惊，但依旧语气坚定地回答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