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认错
何老爷抬眼,淡淡瞟她。moweiwenxuan
他清楚对方的心思。
闫玉萍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过去这么些年,他与她没有利害瓜葛,她正眼都不会瞧他。
现如今,他的一句话,便可牵动着她的命运。
她就如此低声下气,试图用过去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意来打动他。
从前,他的确对她有着别样的心思。
那时,他甚至萌生了想要娶她过门做他正室的想法。
只是她的薄情寡义,一次一次伤了她的心。
她嫌他,厌他,认为他配不上她,却不得不为他手握的钱财而动摇。
所以现在的他,根本不吃闫玉萍这一套了。
“你不是陌生人。你是我府里的丫鬟。”何老爷不急不缓地说着,“既然是丫鬟,就要懂点规矩。”
他的目光冷静而严峻,让闫玉萍不由得心尖一颤。
“何老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对于我而言,那些事,可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你能改口,证明你已经明白了。”何老爷重新垂眼看书,神情冷淡,“你忘不了,就忘不了罢。那些事,与我已经没有瓜葛了。”
闫玉萍一怔。
对方的冷漠,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见闫玉萍还不走,何老爷又继续说,“你不必跟我说这样的话了。我能留你,只是看阿飞的面子而已。你只是何府的一个丫鬟。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话音落下,他冷冷扫她一眼,目光漠然如冰针。
闫玉萍知道,她要指望何老爷,是指望不上了。
她只好福了下身,说了句“奴婢明白,奴婢没有其他的心思”,便离开了书房。
何老爷如此冷漠。何家的两个儿子也已成了家。当年他们便看不上她。如今,她更是没有把握。
要在这府中立足,她还能指望得上谁……
阿飞年纪小,在府里根本说不上话。
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了一个人。
何夫人。
只不过,要接近何夫人,她得用不同的方式。
第二日,闫玉萍干完了活,特意换了身干净素雅的衣裳,梳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发髻,带上从侯府带出来的一只莲花金钗,去找何夫人。
她从侯府带出来那么多首饰。这一只她最喜欢。
但她铁了心要讨好何夫人。所以,既然要送礼物,那就送最好的。
何夫人正在房中和贴身丫鬟一同绣花。听有人来报,说闫玉萍要见她,她还有些迟疑。
抬起头来,透过半敞的屋门,她看见闫玉萍立在院门边等候着。
“带她进来吧。”何夫人道。
这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闫玉萍快步走来,进了屋,在门口向她行礼,“何夫人。”
“有什么事吗?”何夫人将针扎到绣了一半的布上,将手中的绣绷递给了丫鬟。
丫鬟也立刻起身接过东西来,退到了一旁去。
“何夫人,奴婢自知有愧于您。入府以后,奴婢每日都良心不安。所以今日特意来拜访您,为您送上这只金钗,聊表心意。”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那只钗子,双手奉上。
何夫人淡淡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金钗,随后微微抬了抬下巴。
刚刚收好绣绷的丫鬟马上跑来,替何夫人接过了那只金钗,将它递到了何夫人跟前。
何夫人捏起了钗子,在手中转了一转,便将它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这只金钗做工精细,样式优雅,用料讲究。何夫人一看便知,这不是便宜货。
但她不稀罕。
她什么样的金银珠宝没见过?
“你有什么需要,直说便是。送礼的事,倒不必拘谨。我这房里,什么都不缺。”
“奴婢能留在何府,已是心满意足。哪里还有什么需要?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向您表达我的歉意。奴婢很感谢夫人的宽容。日后,夫人有任何吩咐,奴婢一定在所不辞。”
说着,闫玉萍甚至在何夫人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何夫人愣了一愣。
闫玉萍何时这么低三下四过?
她直觉,对方一定藏着什么心思。
但既然闫玉萍已摆出这般谦卑的姿态,她也只能被迫显得大度。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若没有其他的事,你就去忙吧。”
“嗯。”闫玉萍轻声应着,低着头规规矩矩地退出了房间。
“夫人,这丽娥……”边上的丫鬟欲言又止。
这丫鬟叫碧如,是何夫人的贴身丫鬟,跟了她近二十年了。
何夫人的心思,她没有不知道的。
“谁清楚呢。”何夫人淡淡笑了笑。
在回去的路上,闫玉萍碰见了在花园里捡东西的阿飞。
他蹲在小路旁,抓了一手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却还是乐此不疲地寻找新石子。
“阿飞!”闫玉萍叫他,脸上终于掠过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
阿飞循声回头,看见是她,激动地起身,扬起另一只手来,“娘!”
这一起身,不少石子从他的小手中滑落。
他低头,显得有些着急,忙蹲下去捡。
闫玉萍便也过去帮他一起捡。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捡石头?”她问。
“没人带我玩。”阿飞咧嘴笑了笑,“他们也都忙着呢,没有办法天天带我。”
闫玉萍笑了笑,“没有人带你的时候,你就来找娘,娘带你玩。”
“娘,你能带我回长平吗?”
长平县,是他和爷爷奶奶住的地方。
闫玉萍一怔。
阿飞接着道,“我很想爷爷奶奶。我担心他们已经回去了,可是见不到我……我想去找他们。可是干爹干娘都不肯带我去。娘,你带我去,好不好?”
闫玉萍沉默了下。
“好。”她挤出笑容来,轻快地点了下头,牵起阿飞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去。回来,娘再陪你捡石头。”
阿飞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将石头揣进怀里,跟着闫玉萍走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站在阿飞从前的家门口。
那栋小楼,依旧静伫在杂草丛里,黯然惨淡,了无生机。
“阿飞,他们没有回来过。”
闫玉萍轻轻说着,拍了拍阿飞的肩。
他们说不定已经过世了。
但这个猜测,闫玉萍不敢说出口。
阿飞失落地蹲下身子,伸出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门前的一株狗尾巴草。
闫玉萍只能蹲在他身旁,静静地陪着他。
恰在这时,一个邻居路过此处,疑惑地道,“你们在等周家夫妇啊?”
闫玉萍回头,笑了笑,“不,我们就在这里玩一会儿。”
“我说呢。最近经常有人来这里,就在这门口转悠。许是周家夫妇得罪了什么人吧。看模样,来的人估计都是有身份地位的。”
“都什么人来过这?过来做什么?”闫玉萍起身,好奇追问。
她暗想,或许是何府的人来过。
但那邻居回答道,“那我哪里认得!不过之前来过一位公子,模样很英俊的。旁人都喊他九爷九爷。估计是皇宫里的哪一号人物。”
九爷。
闫玉萍忖量了下。
这京城里,除了陆延均,还能有哪位九爷?
她漫应了一声,说“我们待会儿就走”,把那邻居打发走了。
“娘,谁是九爷?”
“娘也不知道。”闫玉萍笑了笑,牵起阿飞,“爷爷奶奶不在,我们改日再来吧。”
阿飞有些不情愿,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看大门。
但他还是拔起那株狗尾巴草,攥在手里,乖乖站起来,跟着闫玉萍走了。
第二日,闫玉萍寻了个生病的借口,溜出了何府,直奔皇宫。
她想,阿飞爷爷奶奶的去向,或许陆延均略知一二。
在皇宫门口,她被拦下了。
她思忖了下。
陆延均常常来侯府,大抵会给世子几分薄面。
于是,她让侍卫进去传话,说是靖安侯世子夫人来了。
陆延均正在重华殿里。
听人报说靖安侯世子夫人过来了,他还以为是凌月。
“快请她进来。”他立刻道。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不是凌月,是闫玉萍。
闫玉萍不等他开口,马上行礼道歉,说自己无意冒用别人的身份,只是一时心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有什么事吗?”陆延均不理会她的道歉,只是问。
“我想来问问九皇子,与长平县的周贵文夫妇,是否有什么来往。”
“你要打听什么,就直说吧。我待会儿还要去见父皇。”陆延均淡淡道。
“不瞒九皇子,周贵文夫妇,是我的亲戚。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无故失踪了。昨日我去长平,听人说九皇子殿下曾出现在他们家附近。所以我想,您可能会知道他们的去向。”说着,闫玉萍双膝跪地,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恳求道,“皇子殿下,周贵文夫妇对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若皇子殿下肯告诉我任何一点儿消息,玉萍将感激不尽,愿给皇子殿下做牛做马。”
“可我的确一无所知。我出现在长平,只是偶然。若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走了。”
说完,陆延均给阿和递了个眼神。
阿和便上前扶起闫玉萍,送她出去了。
闫玉萍虽不情愿,但也无计可施。
她觉得,陆延均出现在长平,绝对不是偶然。
但她也拿不出依据来。
不过,她的揣测,是对的。
陆延均只是算不准她和何老爷的关系,怕他透露的任何事情会给周家夫妇带来危险,才选择避而不答。
不久之前,他在裕阳县找到了他们。
夫妇俩开了一家临街的小吃店,聊以度日。
他问夫妇二人,想不想见到阿飞。
夫妇二人不假思索地说想。
但他们也显得很无奈。
“想见又如何呢。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阿飞是人家的亲儿子。我们也没办法。”
陆延均思忖良久,忽而认真道,“我可以帮你们。阿飞大了,他应该要自己做主。如果他更愿意跟你们待在一起,我会尽一切努力,帮你们团圆。”
“罢了,罢了。九皇子,您的心意,我们认了。只是阿飞没有理由跟我们受苦。他在何府,吃穿不愁,前途无量。跟着我们,这一辈子,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何府只是有几个钱罢了。你们对阿飞的感情,阿飞对你们的感情,是钱不能替代的。我会找机会跟阿飞说这一切。”
“九皇子,只是……”阿飞爷爷欲言又止。
“放心。我不会让何老爷知道你们的去向。”陆延均明白他们的心思,果断道。
阿飞爷爷叹了声气,点了下头,笑了一笑,目光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