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偷听
闫玉萍带着几个丫鬟，直闯碧落堂。chuoyuexs
霍芸书正在吃早饭。
桌上摆着两份红枣银耳粥，以及几碟样式简单的糕点。
霍芸书一向过得清俭。在其他人还在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候，她用的便是这样的餐食。
而凌月也知道小姐的性子。
所以，在府中所有人的用度都削减之时，凌月特意交代，夫人的吃穿用度一律照常。
然而，碧落堂清晨的静谧，却被这不速之客硬生生掐断了。
“啪”的一声，闫玉萍一把拍开了门，立在门边，目光立刻落到了霍芸书面前的桌子上。
她飞快行了个礼，随后迈步进来，示意身后的丫鬟把托盘放下。
那丫鬟虽然不敢在碧落堂放肆，但也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乖乖地放下了盘子。
“闫姨娘，这可是碧落堂，不是绿绮院。未得夫人准许，你就擅自进来，未免太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凌兰忍不住开口道。
霍芸书淡淡一笑，瞟了眼桌上的盘子，又抬头看向闫玉萍，“闫姨娘一早到访，可是有什么要事？手上的账本，难道查清楚了？”
“夫人，我来，是想向您讨个说法。这府里银两短缺，人人都节衣缩食，这我也能理解。但您看看今早给绿绮院送来的餐食。这一对比，可就一目了然了。府里那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我一姨娘，人微言轻，下人们就当我好欺负，给我端来这种糟糠！”
霍芸书给凌兰递了个眼色。
凌兰心领神会。
“这事，属实是下人们做得欠缺了。你在我这先坐坐，我叫凌兰去膳堂看看，给姨娘多准备些餐食端来，可好？”
闫玉萍也没想到夫人竟这样好说话。
原本抱着撒泼准备过来的闫玉萍，怔了一怔，只好道，“那就依夫人的意思。”
凌兰立刻出门去了。
“闫姨娘，先坐吧。”霍芸书屏退了其他丫鬟，邀请闫玉萍坐在自己身边。
闫玉萍稍稍敛住了一些脾气，挤出了笑容，一边坐下，一边缓缓道，“我呀，倒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人。府中有困难，我们这些女眷，理应多配合配合。只不过，凡事都要讲求个公平。我也不奢求锦衣玉食，大家一起共渡难关，便是了。”
“闫姨娘能说这样的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姨娘往日用的早餐，应当很丰盛。这突然换成了这样的粗茶淡饭，换谁也接受不了吧。”
“往日用的，那就别提了。光是主食，就有四五样。今日，送来这么一碗白粥，我实在是觉得错愕。”
“闫姨娘，既然你说凡事要讲求公平，那我也不得不提了。在你平日挑剔四五样主食的时候，膳堂给我送来的，就是这样的早餐。”霍芸书忽然微笑。
闫玉萍微微一愣。
果然，夫人哪有转性的时候？她一向憋着坏水呢！闫玉萍在心中咬牙。
“夫人，您往日里崇尚节俭，这是您品德高尚，我等自然攀比不起。过去，您的美名，早已远扬。这也算是给了您应得的赞誉。现在，就要论现在的事。您看看这两盘早餐，府里人看轻谁，不用我说了吧？”
“想要不被人看轻，就要做点能让人看得起的事。闫姨娘用府里的钱外借那么多高利贷，不知道这钱，闫姨娘还上没有？”
闫玉萍身子一震。
她没想到，霍芸书居然知道这档事！
“夫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跟做没做，是两回事。闫姨娘经常出入正宏钱庄吧？钱庄里的账，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我这里，可都留着字据呢。外借了那么多钱，钱庄老板又跑路了，最近世子查账又查得紧。账本里还留着那么大一笔亏空。我呀，真不知道姨娘你该怎么办才好。”霍芸书舀着粥，不急不缓地道。
霍芸书手上没有字据。她只是故意这么说的。
但闫玉萍禁不住她这么一吓。
那字据若被郑老夫人或是世子看见，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清了。
她立刻起身，跪在霍芸书脚边，“夫人，夫人。这件事，请您不要说出去。我外借高利贷，也是为了能给府里添补点家用。我不比夫人，无才无德，只能寄希望于给府里多挣一些钱。希望夫人体恤我的良苦用心，万万不要在老夫人和世子面前透露什么。”
霍芸书笑了笑，用勺子搅拌着碗中的粥，缓缓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虽然我俩一向不对付，但我知你是心地善良的人，对世子、对侯府没有二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往外头说去。只不过，我想提醒闫姨娘你一句，世子迟早会查出破绽的。这钱，你还是要尽快还上。”
“我倒是想还，可我没想到，府里的亏空居然这么大。我总共也没有拿多少。说不定，府里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日积月累地偷了不少钱，正好赶上世子查账的关头。我为了我自己的亏空，还得顺便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闫姨娘拿了多少钱，手头可记清楚账没有？”
“我这要记得清楚，我哪里至于帮别人还账！”
“事已至此，去追究是不是给别人收拾烂摊子，也没必要了。姨娘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闫玉萍撑着桌子，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夫人提醒得是。我这就去想办法。还请夫人……”
“我守口如瓶，请你放心。”霍芸书微笑道。
“多谢夫人。”
话音刚落，房门便开了。
“先别急着谢。”
郑少翎出现在门口，边上跟着凌月。
闫玉萍吓了一跳。
她回头来看看霍芸书，又看了看郑少翎，面容错愕。
这霍芸书，是不是又摆了她一道？
“这府中亏空，果然是因为你。”
“少翎，少翎，你听我说……”闫玉萍忙上前去，抓住郑少翎的袖子，恳切地道。
“我不听你说。如今这府中如此窘迫，都是拜你所赐。”郑少翎冷笑一声，甩开了她的手。
闫玉萍趔趄一步，险些摔倒。幸好有凌月扶住了她。
“少翎，闫姨娘也是一片好心，想要让府里生活得更宽裕些。更何况，前几天，闫姨娘不是还上了一千两？这说明，姨娘对钱，还是心里有数的。你先不要急，暂且给闫姨娘几天时间。”凌月好声好气地道，“退一万步讲，纵使钱还不上，闫姨娘也是自家人。家人，总比这些银两来得重要。”
三言两语，就让郑少翎渐渐平息了怒气。
闫玉萍虽然不愿凌月为自己说话，但情急之下，她也只能顺着台阶，红着眼眶恳求道，“少翎，我求求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填上府里的空。”
“几天，还是太紧张了。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这样，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还不上，你好自为之。”
郑少翎撂下这句话，袖子一甩，转身离去。
凌月看了看闫玉萍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但她还是马上跟着郑少翎走了。
从始至终，霍芸书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她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桌上的糕点。
闫玉萍抬手抹了抹脸，瞥了她一眼。
她什么也没说，仓皇地离开了碧落堂。
过了好一会儿，凌兰才回来。
“小姐，情况如何？”
“都知道了。”霍芸书轻轻地笑了笑，“凌兰，辛苦你了。”
“小姐客气了。他俩正好都在玉镜轩，我就一起叫过来了。”顿了顿，凌兰又道，“如今，只要阿飞那里不出问题，一切就好办了。”
“是啊。”霍芸书漫应着点点头。
闫玉萍回到绿绮院，匆匆忙忙地梳洗了一番，便出了门。
她要再去何府转一转，求何老爷再借她一千两银子。
结果，她刚一出府，就有个小伙计迎上来，恭敬地道，“是闫丽娥吗？”
闫玉萍迟疑了一瞬。
她四处张望了下，才低声道，“你是何老爷派来的？”
如今，在京城中，唯有何府人才会叫她丽娥。
她不想这个名字被旁人听见。
“是。烦请您跟我去一趟。”
“来得正好。我正要去何府呢！”
闫玉萍说着，就跟他往街角走，上了停在那的一辆马车。
何老爷已经在书房中等她了。
见了闫玉萍，他立刻问，“你为何昨日不来？”
闫玉萍倒一头雾水，“昨日？平白无故，我为何要上何府来？”
“你没有收到我的信？”
闫玉萍回忆了下，茫然地摇摇头，“我从未听说有什么信。我来，只是想求您，再借我一千两银子。谁知您的伙计在府门口等我，说您要见我。”
何老爷也无心去想那信送到哪儿去了。
过去两天，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他立刻起身，抓起闫玉萍的手，就带着她往外走，“钱的事，暂且不提。我要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拿不到钱，我哪儿也不去。”闫玉萍拨开了他的手，双手交叠着，站到了一旁去。
何老爷回头来，定定地瞟她一眼。
目光冷静，不怒自威。
闫玉萍有些慌了神，但她依旧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神色不变。
她暗自下定了决心，不论对方说什么迷惑人心的话，她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不过，何老爷的下一句话，顿时让她变了脸色。
“阿飞有可能没死。我要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