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非常抱歉，主人前两天有事出海，并不在城堡内，不能亲自招待客人，但是主人临走前料到会有客人来城堡做客，特意吩咐了我们给您打扫出了一间房间。”
“请您跟我来。”查理转身给江浮带路，走到楼梯口时，他像是不经意地回头看了江浮一眼，微笑道：“您是今天到访的第一位客人。”
江浮跟在查理管家身后，扶着木制的楼梯扶手上了三楼。
手心是微微潮湿的凉意，沉闷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江浮安静地跟在查理管家的身后，两条长长的影子折了几折映在木制楼梯上，在空旷的古堡内显得尤为诡异。
查理管家将他带到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您将住在这间房里，一会儿六点的时候会敲钟，听到敲钟后请到一楼餐厅用餐，我们为您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迎接您的到来，这座城堡您现在可以随意参观，但请不要上五楼。”
管家说完又对江浮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江浮一个人，暗红色的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油画以及造型独特的油灯，楼层里足足有十几间房，每扇房门都紧紧闭着，看起来都没有住人。
这间房在走廊尽头，旁边没有窗，拐过角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油画上画的是一张长长的木质餐桌，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没有画人。
他抬眼打量了一番，没有过多关注这幅画，伸手推开查理管家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房间内部的装饰不知道是什么风格，木制大床，暗红色木制大衣柜，还有一个大梳妆台，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窗户，推开窗可以看到花园里的景色，不过窗户上贴着黑色的窗贴，关上窗之后，屋里如果不开灯的话显得黑蒙蒙一片，很是压抑。
这里有单独的卫生间。
江浮观察房内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然后准备在城堡中走一走。
他看了眼床头的挂钟，细长的指针指在四点零五分的位置，距离六点钟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三楼走廊很暗，房间也很多，江浮随便推开一个房间的门，摆设和他住的房间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梳妆台上摆了一盆玫瑰花。
江浮这才想起来插在自己口袋里的那支玫瑰。
玫瑰花已经被摘下来一个小时了，花瓣依旧娇艳欲滴，没有丝毫要枯萎的迹象。
他随手将花扔进了这间房间的垃圾桶里。
江浮后来又推开了几个房间的门，每个房间都一模一样，梳妆台上也都摆放着一盆玫瑰。
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决定再去二楼看一看。
二楼是城堡的佣人们住的房间，走廊上也很昏暗，点着昏黄的烛火，只有一侧有一个稍微大点的窗户，目测也有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旁边都挂着一盏灯，小小的火焰撑起整条走廊的光亮。
走廊上方悬挂着属于现代风格的电灯，但是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像是很久都没有使用过。
楼道走廊尽头的墙上也挂着一幅油画，画上是个梳妆台，摆着一盆红玫瑰，镜子中映着玫瑰花的身影。
江浮认真欣赏片刻，忽然抬手摸了摸油画凹凸不平的边框，将画取了下来。
他伸出食指沾了沾画上的颜料，手上有残余的暗红色颜料。
这幅画的画迹还未干。
楼梯处又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粗犷又不满的咒骂。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警告你，最好早点把老子送回去，否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声音有点耳熟。
查理管家客气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尊贵的客人，请您跟我来，您是我们主人的贵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您。”
“老子现在就要求你们把老子送回去！”
“抱歉，这个要求不能满足您。”
男人继续骂骂咧咧，脚下却不停，他跟着查理上楼，走到二楼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中年男人一愣：“是你？”
查理管家身后那个一直态度恶劣，满口老子的男人，竟然是前两天那个想要故意带江浮绕远路的出租车司机。
江浮后来有收到表哥的短信，说是没有找到这辆出租车，交警大队查了车牌号，档案上的车主是位女司机，并不是江浮口中样貌有些凶狠的男司机。
没成想，竟然能在副本中见到他。
查理见到江浮，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尊贵的客人，一会儿还有几位客人来访，会与您同住一层楼，您有什么要求吗？”
“有。”江浮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不要将他安排在我的对面或者隔壁。”
“好的。”查理微微颔首，同意了江浮的请求。
临走前，男人背着查理狠狠地剜了江浮一眼。
之后查理又带了几人上楼安排房间，江浮都没有过多去关注，反正无论如何，一会儿六点的晚餐都能见到，也不必特意去见。
江浮继续在城堡各处参观。
城堡一共有五层，都是鲜明的中欧风格，一层有许多大的窗户，同三层房间的窗不一样，没有贴窗纸，直接能看到窗外玫瑰花园里恣意生长的玫瑰。
六点的钟声响了。
江浮绕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楼的餐厅。
他到达餐厅时，餐桌前已经坐了四个人，其中就包括那个出租车司机。
木质的长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管家拉开一把椅子请江浮坐下，江浮看了眼空空如也的主位，问道：“你家主人呢，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礼貌的回答道：“主人一周前出海，至今都没有传来确切的归期，请您多多包涵。”
管家为江浮倒了一杯红酒，江浮接过并道谢，觉得场景有些熟悉。
他房间旁的那幅油画，不就画的这张木质餐桌和这些食物吗？
分明一模一样。
高脚杯中猩红的液体轻轻摇晃，不知道是不是江浮的错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悄悄钻入他的鼻间。
确认人都到齐后，查理管家站在长桌的最前方，脸上挂着标准的礼仪微笑，朝众人稍稍鞠了一躬。
“诸位尊贵的客人，欢迎你们来到城堡做客。”
“我的主人叫做兰迪，是一位有爵位的贵族，也是一名热爱航海的冒险者，拥有一艘巨大的游轮，他在临走前嘱咐在下，三日后不论他能不能回来，都要在游轮上为客人们举办一场欢迎宴会，届时请诸位一定参加。”
“在城堡做客的这几天，请各位客人夜晚不要出门，更不要随意推开别人的房门，查理与佣人都住在二楼，有事可以随时喊我们。”
“当然，晚上也可以。”
“但是为了各位客人的安全起见，夜晚请不要出门，尤其是零点以后，如果在晚间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概不负责。”
查理给出最后的忠告：“五楼是我们主人的私密空间，请各位客人不要踏足，如果因此触发了城堡的警报，会有十分严重的后果。”
“最后，查理祝各位客人用餐愉快。”
说罢，查理面带微笑，又鞠了一躬，离开了餐厅，只余下四人大眼瞪小眼。
沉默良久，其中一位女性玩家才发出疑惑：“这就完了？”
没有任务，除了不能上五楼晚上不能出门外没有告知他们任何规则，一时间让她无从下手。
她有些烦躁地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准备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江浮倏地抬眼看向女人，冷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碰这里所有红色的食物。”
女人一愣，低头看向手中红色的液体。
“这红酒……”
一直没说话的出租车司机嗤笑一声，看向江浮的眼神有些轻蔑：“没想到一个上高中小屁孩，也知道这酒里掺了血。”
女人顿时脸色一白，仿佛烫手山芋似的迅速将高脚杯放的远远的。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环视一周，最后对江浮点了点头：“谢谢提醒。”
出租车司机却臭着一张脸，摆弄了半天后用力将手中的刀叉一摔：“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你是第一次来？”女人视线落在出租车司机上，皱起眉。
“什么第一次不第一次的？什么玩意儿。”
另一个一直不出声的女玩家细声细气道：“又是一个第一次来不了解规则的，真是麻烦。”
这次的玩家，包括江浮在内一共只有四个人，两男两女，被江浮提醒不要喝红酒的是一名中年女性，看不出是做什么工作的，戴着金丝框眼镜，面色很是严肃，刚刚出声的女生看起来年轻些，大概有二十四五岁，有一头又长又直的黑发，留着厚厚的刘海，眼睛隐藏在阴影中，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接近。
出租车司机蓦然抬头，一双凶狠的眼睛狠狠盯着出声的女孩：“你他妈再说一遍？”
这时江浮才发现，出租车司机浓黑的眉毛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女孩不甘示弱：“再说一遍又怎么样，你不还是个新人菜鸡？新人态度还这么恶劣，活该死在这里。”
“好了。”那名中年女性开口制止道，“大家谁不是从新人时期过来的，都少说一点。”
女孩“嘁”了一声，嘟囔了一句：“就你烂好人。”
女人对此并不计较，朝出租车司机解释道：“既然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们就告诉你一下这里的规则。”
出租车司机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但也没有打断女人的话。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我们的梦境，但如果在这里死亡，现实生活中也会死亡，所以在这里，我们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顾一切地活下去。”
“想要活，首先要遵守npc发布的规则，比如刚才的管家说晚上不要出门，那我们晚上就一定不可以出门，他说不能上五楼，我们就要离五楼远远的。”
女孩眼中满是讥讽，显然对女人的话不是很赞同。
女人继续道：“这次的npc并没有给我们发布任务，只是说让我们参加三天后的游轮宴会，所以我们目前的任务就是活过三天。”
“既然我们还要做好几天的队友，总不能一直哎喂的叫，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李，今年39岁，你们可以叫我李姐，我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怪不得这么心软。”女孩嗤笑一声，“我叫周朵，是第六次。”
江浮：“江周，第四次。”
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那个出租车司机身上。
出租车司机那双阴鸷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江浮看：“原来你叫江周，c市三中江周，老子记住了。”
江浮毫不在意。
周朵直接开大嘲讽道：“笑死人了，你威胁谁呢，先不说你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就算侥幸真的出去了，你根本不会记得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真以为你自己牛的很呀，大叔，在这里可不是谁年纪大谁就厉害的。”
“你他妈的——”中年男人额上青筋暴起，手中紧紧握着刀叉，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一刀结果了周朵的性命。
“干什么干什么？你想在这里杀人？你敢吗？！”周朵毫不示弱地盯着男人，语气不善，“快点的，我们都自我介绍了，别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咣当”一声，男人扔下刀叉，看了周朵半晌，才道：“我叫冯毅，是个开车的。”
李姐出来打圆场：“既然大家都互相认识了，咱们就赶紧吃饭吧，接下来我们还要做好几天的队友，还是不要起内讧的好。”
接下来几人都不再说话，都埋头享用自己的晚餐。
晚餐极为丰盛，都是非常有名的法餐，冯毅吃的狼吞虎咽，就连手边的红酒都一股脑全部喝光了。
江浮和剩下的几人都是象征性的填了填肚子，他们刚放下刀叉，查理管家便出现在餐厅门口。
在确认几人都吃饱之后，他喊来女佣将东西全部撤下去。
女佣们鱼贯而入，穿着统一的制服，皆面无表情，仿佛提线木偶一般，动作机械地将一道道菜撤下去，期间没有给坐在餐桌边的四人一个眼神。
等到女佣们全部离开后，查理管家来到江浮面前，微笑着问道：“先生，我那会儿注意到您口袋上别了一枝玫瑰花，看起来很是别致，现在怎么不见了，是不小心丢了吗？”
“嗯，那支花枯了，随手扔了。”
“那能问一下您丢在哪里了吗？等会儿我派人去打扫。”
江浮含糊回答道：“那会儿逛的时候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房间太多，具体位置不太记得了。”
“好的。”管家继续微笑道：“我会安排佣人将三楼的房间都打扫一遍，几位客人晚上十点以后请不要出门，也请把门窗都关好，收好自己的好奇心，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要当做没听到。”
“还有，不要去五楼哦。”管家又提醒道。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表示了解，查理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晚餐时间结束后，四人分道扬镳，江浮独自一人上了楼。
确认没有人跟上来后，江浮回到三楼，找到了扔花的房间，如愿在垃圾桶中看到了自己下午扔的玫瑰花。
玫瑰花依旧娇艳，丝毫没有干枯的迹象，江浮折掉一小截枝梗，将花小心放进口袋里，不让它露出来分毫，又将折下的枝梗放在另一个口袋里。
查理管家好像很重视这支外来的玫瑰，明明这座城堡里有这么多盆花，却很关心这支从外面的花园中折下来的。
这支花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江浮一时间想不通，索性不去想。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正当他想推门进去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一旁墙壁悬挂着的油画上。
油画里桌子上的食物不见了。
江浮放开门把手，踱步至油画前，仔细打量这幅画。
木质餐桌跟一楼餐厅的餐桌一模一样，餐桌上空空如也，原本丰盛的食物全部消失不见，餐桌边缘摆放整齐的座椅变得凌乱，虽然这幅画上依旧没有画人，却处处都留下人类存在过的痕迹。
江浮端详片刻，突然取下油画，将它翻了过来，油画后用黑色的油性笔写着一个单词：extraneous。
外来的。
江浮把画原样挂回去。
这个单词有个释义：ingfromtheoutside从外面来的。
这个外来的，究竟是指他们几个玩家，还是指那朵来自城堡之外，花园中玫瑰？
……
晚上九点，查理管家依旧敲开了众人的房门，江浮的房门是最后一个被敲开的。
“尊贵的客人。”查理管家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江浮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请给我拿一本书，名著杂志都可以，如果是高三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就更好了，谢谢。”
查理神色不变：“好的，请您稍等。”
几分钟后，管家再次敲开房门，递给江浮一本英文原文书，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贴心的送上了一支黑笔。
江浮道了谢，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今天我扔的那支花你们找到了吗？”
管家神色不变：“还没有，可能是女佣打扫不尽心，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稍后我会惩罚女佣的。”
“可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吧。”
“应该是的。”
“对了，”江浮叫住想要离开的查理，又问道：“我今天随便逛了逛，发现别的房间里都有一盆花，而我的房间没有，这是为什么？”
查理管家停顿了下，回答道：“有人住的房间我们就会把花撤下去，以前有客人对花粉过敏，为了预防这个事情，每当房间内有人居住时，我们就会将房间里的花搬走，请您谅解。”
“我对花粉不过敏，甚至还挺喜欢玫瑰的，明天能搬一盆给我吗？”
管家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
“好的，明天就让人帮您搬一盆回来。”
“你们的花都是从花园里搬回来的吗？我看花园里有好几种颜色的玫瑰，可以选择颜色吗？”
“并不是。”查理回答道，“主人在五楼建了一个大的花房，房间里的花都是在那里培植的，只有红色的玫瑰花，所以不能选择颜色，请您谅解。”
“花房？我能去参观一下吗？”
江浮都能感觉到查理管家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却依旧微笑地回复他：“不可以，五楼是主人的私人区域，不可以随便参观。”
江浮这才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查理管家问道。
“没有了。”
管家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嘱咐了江浮一句：“晚上十点以后请不要出门”，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影似乎还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