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互揭伤疤
魏主任一目十行地瞧着那笔录,脸上倒是不见半分恼怒之色,徐科长则给老肖与鲁子轩介绍起墙边的几个年轻人。
徐家有三子一女,分别是徐浩若、徐浩隐、徐浩现,幺女徐清竹不在此列;魏家则有四子,是魏明文、魏明武、岑海涛以及魏明斌。
一直关注着岑海涛的人,可不单单是鲁子轩,魏主任在翻看笔录之时,同样时不时地抬眼睨上一眼他那紧张的模样。
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笔录,扯动嘴角讥诮道:
“海涛啊,我再问你一遍,不愿改姓的缘由。”
年龄最小的魏明斌赶忙抢话:
“怎么又问这个?是岑家又来信跟三哥要钱啦?三哥,你可不能再惯着…”
“闭嘴!”
魏主任的这一声怒喝,让魏明斌讪讪地住了口。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聚焦到岑海涛身上,只见他面色通红,牙关紧咬,嗫嚅半天,也未能吐出一个完整的字。
“海涛,我知道你很是聪慧,也明白你想出人头地的心思。
我能够容忍你耍弄心机,使用手段,乃至抢夺资源。
可你算计袍泽,祸及家人,不可饶恕。”
魏主任并未理会“噗通”跪下的岑海涛,继续冷冰冰地说道:
“今天,该是我最后一天给你当爹,再教你最后一个道理。
不可有逾越身份之举,野心必须建立在相应实力之上,否则,终究是害人害己。”
岑海涛惨然一笑,咧嘴道:
“爹,您这些年对我的付出,这么轻易放弃,您甘心吗?
难道我还不如个一无所知的白痴?
我们家倾尽一切让他吃饱穿暖,这还不够吗?
您知道这些年我家人为了他,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吗?
我娘说,他自小肠胃弱,吃不得粗粮,于是全家勒紧裤带,把糊口的粗粮换成细粮,供他一人;
说他身体虚,受不得凉,全家人都没见过棉花,就连打补丁的粗布条,都是磕头求来的。
难道就因为他爹娘死在战场上,我们就得供个祖宗?
因为要照顾他,我娘后来怀过三次孩子,可都没机会瞧一眼这世界。
您知道我亲爹是怎么死的吗?是活活饿死的…”
鲁子轩眼看跪伏于地的岑海涛,就要悲伤到晕厥,便压低音量嘀咕起来,确保屋中的人全能听到。
“那个,要不你先瞅瞅你母亲和哥哥的笔录,再嚎哭卖惨?”
“嗝……”岑海涛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疑惑地审视着鲁子轩,他呲牙一乐,再度开口:
“没事儿,就是怕你过于激动,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关于你父亲的死因,你们母子三人的说法不尽相同,不过这不影响你的激情发挥,继续,继续。呵呵…”
这…还能继续?
魏明斌那十来岁的脑容量,或许一时之间难以接收太多陌生的信息,脱口而出:
“不是,我没弄明白,三哥,你说的什么意思?哪个他?供谁?谁亲爹饿死了?咱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把话说明白呀。”
徐科长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岑海涛,赶忙将其他几个年轻人带出小院。
老肖和鲁子轩也借口有事,想要离开,却被魏主任留了下来。
魏主任深吸一口烟,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其中,说道:
“起来吧,愿意讲实话,就坐下,否则,我不介意收回一切。”
岑海涛又盯着地面,垂泪一阵,才缓缓起身,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我家收留养育,参与战争的革命战士子女是真,您从岑家庄认回孩子也是事实,其他的,重要吗?
假使倒退十年,跟您回家的,是那位真正的孤儿,您敢保证,他一定会跟我一样,能做到兄友弟恭,有实力考上大学,有能力承接您的资源?
您想要的,也不过是个抚养革命烈士遗孤,培养革命战士下一代的名声,如今,目的已然达到。何必在意其它?
无论我是谁,都是您精心培养的孩子,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是兄弟们的臂膀,不对吗?
是,我的确想坑徐家,但我不信您不清楚缘由。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为了今年的提干名额,愁得夜不能寐。
碰上亲如胞兄的徐大哥,这个唯一的竞争对手,大哥毫无胜算,也不敢用卑劣手段。
您能坦然接受大哥的失败,可我不能,您全家人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不能忘。
别说担上这构陷兄弟家人的破名声,就是付出更大的代价,我都甘愿。
可他家除了隐子,我找不到任何弱点。所以…”
这段话,对魏主任触动极大,就在他难以抉择之时,鲁子轩再度打断魏主任的沉思。
“哦,那你把人家徐浩隐当傻子玩儿的时候,考虑过他对你的印象吗?
你明知徐浩隐有口吃的毛病,还不断撺掇所有人打击他的自尊,你以为他不知道?
你接近孔召的目的,徐浩隐早就揭穿了。
他宁愿抛弃全家人的前途,也要替孔琳出气,会在乎你的那点儿小恩惠?
真是天真到可爱…”
言罢,便起身示意老肖赶紧离开,两人不声不响地退到门口,发现徐科长带着几人蔫头巴脑地站在门外,歉意一笑。
徐科长有些被抓包的窘迫,回以尴尬笑容。
徐浩隐挣开兄弟的拉扯,大步踏入房内,严厉质问:
“岑嗯…海涛,我没得得得罪过你吧?我记得…”
魏、徐两家这别开生面的争斗,就此展开。
徐科长大骂岑海涛心术不正,岑海涛埋怨徐浩隐小肚鸡肠,徐浩隐痛斥魏明文卑鄙无耻,魏明文批判徐浩若道貌岸然,徐浩若怒喷魏明武不学无术,魏明武指责徐浩现…
从三岁尿炕,到暗敲寡妇们,自谄媚上官,至滥用职权,有压岁钱的多少,有行贿受贿的证据…
两家人的龌龊与难堪,全部揭露。
老肖拉着鲁子轩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上,不断摇头发出“唉,哦,咦,嗯,原来如此”等慨叹,并挑挑拣拣地记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