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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送别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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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十二——

    岁暮天寒,折胶堕指。

    天地间一片肃杀苍茫,宽阔的朱雀大街上数辆马车辘辘驶过,引来置办年货的行人侧目。

    “谁家这么大的行驾,都到年关低了怎还要出京?”

    “不知道。从青园那边来的。”

    百姓在道旁絮絮低语,不多时这消息也不胫而走,落进了风波楼。杂谈雅集的士人随意唠着新听来的小道消息。

    “听说了吗?云州那妖妇今日就要离京了——”

    “什么??她不是已嫁到萧将军府了吗?怎可不在夫家待着,回她云州。”

    “消息不灵通了吧。这妖妇早和萧将军和离了。要我说,如此不守妇道,就该是萧将军休了她!”

    “呼——罢了,这妖妇早离了苍国早好,人都能多喘两口新鲜气,看着就晦气!”

    ……

    沈琼林彼时正在七楼装编新一册《民生十论》,楼下士人激昂的声音落进耳里,手蓦地一颤,正在砚台里蘸墨的笔一抖。

    一大颗浓黑的墨滴掉到纸面上,刚写好的一篇论瞬间糊了大片。

    她要回云州了吗?

    心漏跳了一拍,随即好像被人揪住了一样。手怎么也拿不住笔,赶忙将笔快速靠在砚台上。

    一旁的同僚见他异常,问道: “沈先生可还好??”

    沈琼林扯了两下嘴角,朝那人微微一笑, “还好。”笑容实在牵强。

    看着砚台边的笔,眼中蓦地恍惚。

    “沈先生?真没事?”同僚见他神色不佳,好心问。

    沈琼林蓦地回过神, “口渴了,沈某去倒些水喝。”

    撑着案几从座上起来,去茶水柜上倒了杯茶水,背对着众人。双手捧着那杯茶,蓦地一滴眼泪不争气唰地流下来。

    他沈琼林的确活该!

    卑贱又卑劣。

    她待自己那样好,他该将她当恩人生生世世敬仰着的——

    颤抖着抱着茶杯默声痛哭,他真想扇自己几耳光。

    “沈先生,可是身体不适?”坐在案几边的编修官问。他见沈琼林肩膀一直细碎颤抖,不免担心。

    沈琼林背对着人轻咳了几声,嗓音混浊暗哑, “哦,没事。”声音低沉。

    紧抱着茶杯将茶水一口慢慢全部饮下,顺势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半晌,才放下茶杯低头走了回去,脚步沉重。

    回到案几边,拿出一张干净纸重新誊录刚才的文章。

    一刻钟后,那同僚见沈琼林一直提笔却不下笔,只一味出神,朝沈琼林案上望了一下。

    眼露怜悯朝沈琼林道: “沈先生,莫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人走了,这辈子也就不会再见了。流言过段时间也就自然散了。”好声宽慰,想让他放宽心。

    蓦地见沈琼林抬头看自己一眼,眼神叫他说不上来。这样一个高洁之士遭人如此玷污,想来他心里受了不少委屈和痛苦。

    沈琼林再次低垂下头,心里满是苦涩。

    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他离不了苍国,她也不会再来这里。再见一眼的可能都没有。

    沈琼林一口气痛苦叹出声来,刑堡里的疼痛哪有此刻心被火煎油烹来的难受。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望一眼他都不配的,他不配的。

    想到这里,情绪才慢慢缓了下来。

    日月就该高高悬在天上,只有群星才有资格相伴。

    阴沟里的臭虫就该待在阴沟里,瞻仰过一瞬月辉就该感激涕零,怎配贪恋华光。

    垂头喘了好几息,最终重重握笔写字。

    旁边那同僚见沈琼林还是一副魂不守舍,一会儿写字、一会儿出神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再也不去关注他。

    午正,到了用饭时间,见沈琼林面色实在晦暗,同僚便道: “沈先生,不如你今日告假去寮房休息吧,事也不急,明日再做也是来得及的。”

    沈琼林眉头一跳,眼前一片昏天黑地,片刻抬起头道, “好——麻烦了。”语气虚弱颤抖。

    见沈琼林下楼,同僚心里嘀咕,常有人乱泼污水,缘何今日就气成这样。摇了摇头,兀自用饭。

    轱——辘,轱辘——

    轱——辘,轱辘——

    宽敞的街面一辆炭车慢悠悠驶着,从车轱辘发出来的异常的节奏听着让人心里无端隔应,仿佛这车轱辘放了上百年要散了架一样。

    车挨家挨户走过,待空了,便朝出城方向驶去。

    拉车的是一匹骡子,主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汉子。

    汉子朝车后扭了扭头, “三郎,多谢你了。”

    车后回应, “刘大哥,你客气了,还请你将我送到城门口,麻烦了。”

    汉子闻言扭回头笑,这些读书人就是爱讲这些虚礼。适才他在附近送炭,蓦地街上这少年便上来询问自己何时出城,得知再送两家炭就出城,他立马央求自己捎他一程。言语上未说,但模样却十分着急。他也是热心肠,便答应了下来。送炭那会这少年倒是卖力殷勤,让他多了不少好感。

    人家既出了力,他自然也要回报一二,立刻将骡子吆喝快。

    半个时辰后——骡车拉着人驶到东华门。

    沈琼林一路上都在听路人闲话。

    她出城了。早就出城了。

    他早该来的,远远看上一眼就知足了。此刻心里像活吞一块大石一样难受。坐在骡车后垂首难受。

    到了城门口,沈琼林喊住驾骡车的这汉子, “刘大哥,我就停在这儿了,多谢你了。”跳下骡车,深深揖了一礼,告辞朝城门口走去。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快,酉时末,饱经沧桑的城楼下已点燃几盏昏黄老旧的马灯。

    守城门的年轻士兵朝城外扯着嗓子喊道: “关城门了,关城门了,要进城的赶紧进,过期不候!”说话时扯着混不吝的语气喊着,探索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城门外不远处那个灰白色人影上。

    此时的城门口也没有人来往,只有这书生还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着。

    大冷天里,从天最亮站到夜茫茫黑,一动不动,只是望着那没什么稀奇的大土路瞧,也不知能不能看出什么花来。因为过于奇怪,白天他还过去查探过一番。那书生只道: “官爷,在下是来送人的,她已经走了。”

    看那样子的确像是送别亲朋的,就算碍眼他也不好再无中生事。就眼见那书生垂头坐到此刻,仿佛已被冻僵成石像,一动不动。

    目光尽头,是人心被带去的地方。

    寂静的夜色里士兵朝城门外再吼了两嗓子,试图将送别迟到的人唤回来。

    士兵站在城楼下的马头灯旁,可以看到远处如石像般的书生听到吼声片刻后缓缓抬起了头。只看了一息,又朝黑茫茫的道路尽头望去,最后,书生垂下了头。

    年轻的士兵本不想再管这麻烦,最后却还是在关城门时刻心软又吼了几嗓子。

    “关城门了!!要进来的赶紧进来!!晚上狼叼了没人管!!!”

    吼了几声,终于看到那灰白色的人影动了起来,迟缓地朝自己这边走了。士兵脸上没表露出来,心里却浮出一丝雀跃。

    今天,他也做了一件好事了。

    沈琼林一步一步艰难走到城楼下。

    看到他全貌,士兵心里的波澜一瞬间寂静了。

    踟蹰拍了拍沈琼林肩膀, “兄弟——”张了半天嘴,却还是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朝着城内看了眼, “赶紧回家吧,你爹娘还在家等着呢。”

    沈琼林心里苦涩一圈又一圈泛开,嘴角微微一笑, “多谢了,大人。小人来是想告诉大人,明晨开城门我再进城。”

    一双温润的眼仿佛矿山里一块毫不起眼的璞玉,只开了一小扇窗,露出一角温润,无人知石头皮壳里究竟有怎样的光彩。

    玩石头,既是赌博,也是天意。

    士兵刚酝酿好的感同身受的情绪被沈琼林这执迷不悟的操作硬生生打断了,一句话噎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

    最后,硬生生冷脸将城门关住,留沈琼林一个人在城外那片荒芒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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