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和亲苍国
和亲消息传开,酝酿了半月的交口战事迅速止戈。
苍国大军退出交口地界。
武国倒是多撑了半月,最后还是不甘撤离。
林孑叫人在战场上设超度祭坛,奠英灵两万。
关于廉举,她想了几番,最终还是没有亲斩。
只带着张弛、文寒的棺椁亲自扶灵回扶桑。
他们的家眷都交给了崔桥和伊人好生照看。
三月后——
十里红妆,繁盛的花车从云州缓缓驶向苍国京都。
盛大花嫁在十月初五那天,京都泼天热闹,但将军府门前却噤若寒蝉。
皇帝亲临,萧冶重伤在床,只能指派他人代娶。
明里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将军不愿,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次年夏,天气炎热,蝉鸣聒噪。
萧府荷塘边凉亭里,一个红衣女子正躺在凉椅上纳凉,姿态倦懒。
亭台四周青帐飘摇,冷气弥漫。
女子对面一个白衣男子正在抚琴。
弹的是一曲从未面世的悠扬小调。
男子面容姣好,身姿孱弱,周身气质宛如一朵盛开的洁白山茶花。
“琼林,你还真是个宝藏,我只是哼了两下,你就能把这首《离别曲》复原出来,真是厉害。”
女子望着那抚琴的白衣男子,满眼都是满意。
忽然,一只黑色的古剑蓦地挑开青帐,剑尖透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不用看,林孑便知道是谁来了。
眼皮微张,“真是稀客——”语气无语。
懒洋洋躺在凉椅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手背朝外一挥,那白衣男子抱着伏羲琴躬身出帐,临别前还担心地望了眼。
林孑微微点头,示意他无事。
见男人抱琴离去,林孑随即抬眸看向萧冶,“将军火气这么大,是谁惹你了?来——坐下来消消暑。”
瞥了眼那白衣男人刚刚抚琴坐着的地方。
萧冶看都没看,古剑直指林孑脖颈,面色阴寒。
“你到底想做什么?”语气俨然已经盛怒,却还是隐忍压着。
林孑不惊不惧。
从手边的瓷盘里取下一颗翠绿的莲子,捏在指尖小心剥着,目光专心。
丝毫不理会脖子上的锋利剑尖。
绿皮扒光,又将白嫩嫩的莲子掰成两瓣。莲子芯刚被扣出,瞬间在她指间被快速弹飞。
那弹射的动作在空中停了一息,旁若无人。
最后才捏起那两瓣白莲子相继放进嘴巴。
瞬息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与此同时,她那柔嫩的脖颈亦被冰冷锋利的古剑划出细长血痕。
林孑却还是未有所觉的样子。
“将军这是干什么?自打我入这将军府,还没见上将军一面,将军就拖着‘病躯’出征。如今小半年过去,这刚归来,你不知关心妻子,上来就给一剑,这是什么道理?”语气端是话家常。
萧冶咬牙切齿,“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歪心思,不然本将军先斩你祭旗!!”
林孑眼皮都没抬,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将军这是说什么话。我一片芳心,跨越千里来嫁你,你就对我如此弃如蔽屡?还是将军不懂得怜香惜玉?”
萧冶冷哼一声,将古剑收了回来,面容阴沉。
那剑尖一消失,一滴饱满血珠自林孑白皙的脖子上哗啦滑进后颈,融进一片衣料里。
萧冶冷眼扫了下亭内的摆设。
冰块、琉璃、果盘,刚还有个男宠抚琴……
怒视了眼凉椅上的懒散林孑,又嫌恶撇开,“你倒是会享受。”
初见时的那点欣赏早就在初见时烟消云散,此刻更是烦厌。
林孑毫不在意他不加掩饰的厌恶,反而道:“是将军心太重了。瞧这大热天,一身铠甲得出多少汗。不如回去好好洗洗,休息休息,静静心。这个时节气候恶劣,要好好保养才有利于养生。”非常“好心”建议。
萧冶被她噎了回去,话也不想跟她多说一句。
这样贪图享受、倦懒、品性不堪的人怎配入过他的眼。
他始终记得当日在堕马坡上那一战,她虎口鲜血溢满还是紧紧握着刀,目光里一刻也不曾退却。
可却莫名其妙要嫁娶,显然心怀不轨,可皇帝偏偏要在刀尖上跳舞。
以小博大,谈何容易。
如今云州、苍国官方互市繁荣,云州低价高质商品遍布苍国,苍国的粮食、特产也遍布云州。
市井似乎逐渐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然而,自这女人嫁过来,庙堂上的水也越来越深。
这次便也是如此。
他一直在外打仗,眼见就要拿下武国八城,利大业,可朝堂上的一纸加急文书倏地将他换了回来。
功亏一篑。
看着罪魁祸首,他怎能不愤懑。
沉着一张脸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着他语气里的质问,林孑拿起帕子沾了点水擦了擦手指。
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想干什么,是陛下想干什么。我的将军大人,你这脑子也能混朝堂吗?”毫不掩饰嘲讽。
萧冶眉头跳了两下,咬着牙道:“你最好不要坏我的事,否则我早晚杀了你。”
林孑轻笑出声,显然是不放在心上。
“将军还真是舍得。杀妻证道么这?只怕你舍得,陛下倒是舍不得了。”
她能做什么坏事?
不就是在萧骋的认可下把更文明、更有效的思想和技术带到了苍国罢了。
不经历一场改革,国家怎么焕然一新。
只不过就是触动了某些团体“小小的”利益罢了。
她不慌,问题交给萧骋去解决,够他头疼上几年,也能为云州和崔桥争取上一些时间。
这可不是阴谋诡计,这是阳谋。
也是皇帝自己选的。
她顶多就是一个模型设计者。
她不是圣母,她记仇。
就譬如那武国老将廉举,她虽不亲手杀他,但她知道有人会杀他。
如今老爷子的坟头草估计已经和她长地一般高了。
眼下萧骋忙的晕头转向,萧冶又怒不可遏,她只觉得心情相当舒畅。
以前多少对于强嫁这些事有些愧疚,但大家都是混政治圈的成年人,用脚趾头想她也不是恋爱脑。原本还想嫁到这边好好跟萧冶把话说开,约法三章各过各的,结果人萧冶直接“重伤”娶不了,叫了族里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来代娶。
讽刺的是,这小孩还是个女扮男装。
没有比这更抓马故事了。
想到那令她头大的混乱场面,林孑只觉得对萧冶毛愧疚都没有。
你混庙堂,就做好把自己卖了的心理准备吧。
心中哼笑,从凉椅上走下来。
“妾身累了,就不打扰了将军降暑了。”语气敷衍。
拔步迤迤然出青帐。
好半天,萧冶才转过头,盯着那渐渐远去红色洒脱影子,眸光逐渐深沉。
苍国的气息变了。
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