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鹿总的秘密
刚从空调房里出来,这外面的温差还是很大,马慧珍走到了其中一个遮阳伞下坐下,太阳西斜,有点微风,慢慢适应了这个温度,她觉得还挺美好的。如果下一秒不是有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是来找我的吗?”
被遮阳伞挡住了视线,马慧珍只得偏出头来找寻声音来源。她看到了鹿汉洲站在楼梯口的顶的那个地方,就如以前的老式楼房放水箱的那里,比她这个地方还高出一层的高度,是这座酒店的最高点。“这为了躲家人,下了大功夫啊。”马慧珍心里嘀咕着。
“我上来看风景的,在房里看不到这么好的景色。你那上面是不是景色更好啊?”马慧珍回答道。
“我直接爬上来了,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你等我一下,我看看有没有不同。”鹿汉洲从侧边的梯子爬下来,最后一步离地很远,他只得蹦下来。马慧珍看着这匪夷所思的场景,一个衬衣西裤,标准商务装男士,在顶楼攀爬。不如电影里的阿汤哥,鹿汉洲衬衣也蹭了灰,发型也乱了,裤子和鞋子上有更明显的灰尘。马慧珍想到了闯了祸的李芯蕊,每次去玩了沙坑,泥巴地之后,出现在她面前也是满身脏兮兮的。她突然就笑了,鹿汉洲一边走过来,一边疑惑地问:“怎么了?我的样子很滑稽吗?”
“我想到我干女儿了,她去玩了沙坑回来也是这样的。”马慧珍一边说,一边上手想拍掉鹿汉洲肩膀上的灰,当她说完话,已经拍了两下,突然发现这好像不合适,对方和她在今天之前一直都是上下级关系,从来没有私交,那么就不能算是朋友,那她这个动作就仿佛破坏了关系平衡。她缩回了手:“不好意思,我可能拍我干女儿身上的灰拍习惯了。”
“没关系,我可能也需要你的帮助。你就当我是你干女儿吧,你帮我把后背上的灰擦掉,我有手帕。“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递给马慧珍,马慧珍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显得小家子气,反而气势上就输了,于是她坦荡地接过,还走到椅子那,从包里拿出小瓶矿泉水,浇了一点点在手帕上,然后走过来,鹿汉洲自己在拍打前面的灰尘,微微弯着腰,这样能让马慧珍更方便的帮忙。马慧珍感觉这衣服可能救不了了,这人躺得这么瓷实吗?马慧珍一边心里吐槽着,一边先用干手拍浮灰,然后用湿手帕擦灰色印子,擦得不是很顺利,只能大概擦一擦,可能是投入了工作,马慧珍一旦认真起来,就是入定的状态,当她在擦对方屁股上的灰印的时候,直到发现对方没动了,她才从入定状态分出神来,“啊啊,不好意思,我刚顺手就擦了,不是故意的。”马慧珍觉得自己现在在对方眼里应该是个老色胚,趁人之危地揩油。换个性别,自己确实做的不对,只得站远一点,继续道歉:“我刚真的是眼里都只有灰尘,所以看到这块灰,就只想擦掉,没注意它所在的位置,不好意思鹿总。”
看着面露尴尬的马慧珍,已经从刚刚的尴尬中缓解出来的鹿汉洲说:“没事,是我请你帮忙的。现在应该都差不多了,谢谢。你不必自责。”鹿汉洲径直走到马慧珍刚刚坐的地方,坐下来。
“感觉还是这里的景色更好一些,可能他们把椅子安在这里是有道理的。”鹿汉洲仿佛真的在欣赏美景一般转移着话题。“原来他是在回答刚刚的提问”马慧珍想起之前她问哪里的风景更好。她转身看到了比刚刚更好看的夕阳,现在西沉更多,来了一些絮云,变成了绯红橙黄的晚霞,确实好看。她走到了天台边,想着就打开了手机,拍了照片发给了李梦涵:“好不好看,你给蕊蕊看,下次让她画一副画送给我啊。”
李梦涵收到了照片,确实很美,她也来到了阳台上,给马慧珍发过去一张:“我家阳台的夕阳也是顶顶漂亮的。”
“你刚拍的时候手机和太阳的夹角太小了,容易坏镜头。”鹿汉洲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说。
“还会这样啊,那应该在哪里拍?”
“尽量倾斜一点,既能拍到晚霞,又不会坏镜头。而且下个月的灯光秀,里面那个激光展示区,记得一定要把提醒标志做得特别醒目,不能拍摄激光,那个展区360度都在运动着激光,不论哪个角度,镜头肯定会坏,或者受损。所以到时候还得安排工作人员现场提醒。”鹿汉洲真的是工作狂啊,随时都能想到工作。
“好的,记下来了。”马慧珍也一下子回到了工作状态。
“是我的问题,下班时间又提到工作,让你不能放松。”鹿汉洲发现了对方的职场话术,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一个无趣的人啊。
“没有没有,你这不是给我科普了一个知识点嘛,我扩大了知识面,认真对待知识是对知识的起码尊重。”马慧珍很善解人意地回答道,“鹿总,你这么喜欢摄影,有想过去做职业摄影师,就是办摄影展,成为艺术家那种?”
“我只想逃离艺术家这几个字”鹿汉洲转过身又靠在了天台围墙上,马慧珍想完了,后背上又沾上灰了,他干嘛靠这么瓷实啊。但是感觉他有心事,就还是忍住了啥都没说。
过来一会儿,鹿汉洲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我们这个家族世代都出艺术家,但是到了我爷爷那一辈就已经是人才凋零,我爷爷从小刻苦学油画,但是并没有十分大的成就,因为家族关系,还是依然维系着一种高姿态。但是到了我父亲和我母亲,他们是两个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所以从小就被压迫着学习各种艺术门类,钢琴、小提琴、声乐,油画、国画、芭蕾,我的母亲就是一个芭蕾舞者,我的父亲最后还是画油画,因为我爷爷认为我父亲资质差,只有靠着他的名声才可以继续家族的荣光。我的父亲因为一直生活在爷爷的贬低和嘲讽中,他一辈子没有想过自己想干什么,只想得到我爷爷的肯定。后来我的母亲生下我姐姐和我,舞蹈生涯也因为年轻舞者的层出不穷而结束。我外公外婆留给我母亲一个舞蹈学院,让她去管理。可是我母亲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培养我姐姐上,想让她成为世界顶级芭蕾舞者。她近乎变态的训练让我姐姐身心俱疲,最后在十四岁诊断出双向情感障碍,可能是看到姐姐这样,我的少年时期才得到喘息,但是他们想让我大学学艺术设计类,我自己选的广告专业,当他们看到我大学摄影作品获了奖,又燃起了希望,但是我还是进了广告业,一个商业气息浓烈的行业,一个让父母不耻的行业。我从上大学开始没用家里一分钱,不过也不是我不想用,是他们不给。”
“你姐姐的病是已经痊愈了吗?”马慧珍想到那个可怜的十四岁的女孩儿。
鹿汉洲回答道:“她在上大学前就已经稳定了,但是不能受刺激。因为她心思单纯,有时候会让别人以为她智力不好,其实不是的,她只是想自己能有一个开心的童年,所以她有时候就像分裂出一个人格来替她再过一遍童年一样。大学时候,母亲不能天天跟着她,她恋爱了,对方喜欢她美丽天真,但是也仅仅只喜欢她的表象,当她有一次因为看到舞蹈着的同学,她突然就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就发了病,那个男生被吓坏了,后来提出了分手,我姐姐之前从来没有恋爱过,分手对她来说太严重了,她就天天去找那个男生求他不要分手,那个男生也被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个男生知道她恐高,有一次下课我姐姐又堵在教室门口等他,他逆着人流跑到了楼顶,他以为这样我姐姐就不会跟过来,没想到一步步的,我姐姐还是上去了,到底这之后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最后那个男生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还是为了吓我姐姐,自己走到顶层屋檐边的,谁也说不准。那个教学楼只有四层,下面有草坪,他只是骨折,但是确实也吓到了我姐姐,我姐姐之后就再也没去找过他了。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我的父亲还在继续自己的油画家生涯,而我只是这个家族的另类污点。”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还只是一个污点,我怎么感觉你这还是有点贵族的烦恼呢。”马慧珍发现她居然把内心的吐槽说了出来,哎,说了就说了,也不怕了,她反而坦然了。
“我姐姐喜欢你,因为你没有问她的年龄,叫她沥沥,还真心夸她选的衣服好看,还帮她选配饰,没有问一些她不想回答的事情。”鹿汉洲并没有觉得她的吐槽有不礼貌。
马慧珍说:“那是因为,我这个年纪的女生,别人不问我年龄,我是不会主动问别人的,这是三十加女人的自觉。而且名字就是用来叫的一个代号,这个道理是我干女儿教我的,她在刚会说话的时候,就叫她妈妈李梦涵,叫我马慧珍,慢慢长大了,她上了幼儿园才慢慢叫我干妈,珍妈。但是她有时候急了,还是会喊我们的名字,我和她妈妈都觉得名字就是用来叫的,没什么问题。和女生逛街的快乐就是分享美美的小东西,那绚烂的商品,商家用了大心思就是为了能被人看到,选到手里,他们那么用心猜测我的喜好,我也可以用心回馈他们一个夸赞。这么一说,你姐姐还挺好满足的。”
鹿汉洲说:“谢谢你的坦诚,如果你今天上午能帮我让我不去逛街,我也会喜欢你……”
马慧珍:“……”
鹿汉洲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额,我是说跟我姐姐一样的那种喜欢,额,欣赏,额,敬佩。”“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头脑风暴。把能想到的积极词都想出来。”马慧珍及时制止了对方的手足无措。
“你不想逛街,还是不想跟你姐姐呆一起?”马慧珍问出了今天的最大疑惑。
鹿汉洲回答:“我不想逛街,哪个男的喜欢逛街,而且我姐姐每次都要我给她一路拍照,她有时候还要故意让旁观者误会,我还要给别人解释我们不是情侣,我一想到这个场景,我就累,比我加班做提案ppt还累。”
马慧珍说:“你也太夸张了吧,能累过做提案ppt。那你和李梦涵很像,她也不爱逛街,所有东西都是网购。每次除了约吃饭,能把她约出来,其余的活动,她都喊累。”
鹿汉洲说:“你好像提到了这个名字很多次,看来她是你很重要的人。”
“对,她是我的亲人,她让我感觉到我不是孤身一人在闯荡,让我有一个喘息的歇处。应该说比我父母给我的力量更大。”马慧珍对别人说着自己的真心话,但是这话她从来没当面对李梦涵说过,她们俩都怕肉麻。
“那你很幸运,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身边。我很羡慕你,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羡慕,是一个贵族的羡慕。”鹿汉洲还击着马慧珍刚才的讥讽。
“那这位爵爷,时间差不多了,您可以摆驾回宫,去找你姐姐共进晚膳了。她可怜的等了你好久了。”马慧珍知道自己应该提哪壶不开的。
看了一下时间,确实快七点了,鹿汉洲抬脚准备走向楼梯口,马慧珍上前一步,在他背上狠狠拍了几拍,“这里也应该贴一个不要随意依靠的警示标志。”说完,她留下被拍懵的鹿汉洲,先一步进了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