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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迢递起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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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童将三人引至后院。韦青鸾向周围扫了一眼,这院子的东西两侧墙并不高。刚才她进门之前,大概留意了一下周边的结构,西墙外面就是街,隔着墙还能听到外头喧闹的人声,比较适合逃脱。

    正想着,四面墙头和屋檐上忽然出现两排弓箭手。每个人手上的弓都已上弦,只待有人一声令下,院内的三人便会被射成刺猬。以韦青鸾和桥玄机的轻功,或许还有可能逃出院子,但能不能逃出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城也是个问题。至于汪柳黛,恐怕就……

    韦青鸾又看了一眼这些弓箭手的装束,心想,能在金陵城繁华地带调动这么多弓箭手,必然是朝廷的人。先前汪柳黛说这当铺是明教在金陵的据点之一,难道此处被朝廷发现了?想到此处,她推了一把汪柳黛:“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还让这么多人拿箭指着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柳黛心中也有同样的疑虑。她听韦青鸾换了女子的声调,便也嚷嚷起来:“什么什么意思?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意思呢。你这个小贱人,你以为就你一个是王爷的心肝儿肉么?你现在在王爷眼里正当红,不过是因为你年轻几岁罢了。谁当年还没年轻过?以后王爷身边年轻的莺莺燕燕还多的是呢!”说着,汪柳黛撸起袖子就跟韦青鸾推搡起来。

    韦青鸾听汪柳黛这么说,心中暗暗好笑:“原来她是要我跟她假装争宠。”

    这样的场面她先前在淮南王府的时候见识过几次,现在学起来倒也不难。她伸手就捉住了汪柳黛的手臂,和汪柳黛扭打起来。两人默契地不用任何武功招式,也不带一点内力,看上去与寻常女子全然无异。

    桥玄机见状,也半真半假地摇头叹气,然后开始劝架。

    弓箭手们看了这场景,不禁面面相觑。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弓箭手开始交头接耳:“上头不是让咱们来捉拿明教反贼么?怎么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为了王爷争风吃醋?”

    “莫不是中间有什么差错?”

    “她们到底是不是王爷的人?”

    “那可难说得很。毕竟王爷的女人太多了……”

    “既然如此,咱们还是等王爷来了再做定夺?”

    ……

    韦青鸾耳力过人,这些话自然也被她听得清清楚楚。她向汪柳黛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表演下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功夫,角楼上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约莫二十三四岁,身材相貌与淮南王有些神似。

    汪柳黛先声夺人:“你是谁?叫慕容玉衡滚出来评评理。”

    “大胆,竟敢直呼王兄的名字。”那人对三人扫了一眼,神情微异,语气却波澜不惊,“把这两个女人捉回去问话。”

    韦青鸾心想,淮南王在家老五,此人称呼淮南王为“王兄”,那他应该是老六开阳或者老七瑶光。果然,武士中有人厉声喝道:“哪来的刁民,见了六皇子还不下跪?”

    汪柳黛心想,听六皇子的口气,他应该是被自己和韦青鸾唬弄住了,所以暂时不准备取自己性命,而是带回去审问。只要对方对自己没有杀心,那就万事大吉,因为她有信心自己能摆平世上任何男子。

    一群披甲武士从屋内冲入院子,擒住了三人的手臂。汪柳黛便大喊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的女人吗?”

    六皇子冷冷一笑:“既然你自称是王兄的女人,那就带你去见王兄。”

    一个武士伸手点了三人穴道。韦青鸾见他点穴手法,便知他武艺平庸,不足为虑。随后,韦青鸾汪柳黛被塞入同一辆马车,桥玄机则进了另一辆马车。

    隔着帘幕的缝隙,韦青鸾瞧见马车穿过金陵城的街市,抵达一座雄伟的朱门前。穿过朱门,后头又是一重又一重的亭台楼宇。先前她在淮南王府居住过一阵子,而此处之华丽恢弘,远胜于淮南王府。

    “这里似乎是皇宫。”她低声对汪柳黛说。

    汪柳黛轻笑一声:“那倒是不错。”

    到了一处院落门前,只听得六皇子叹道:“我今日得到消息去捉拿明教反贼,没想到碰到这两个疯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五哥的相好。五哥这个人向来处处留情,我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错了、结果白白得罪人。劳烦你们去跟五哥通报一声。”

    “王爷今日身子抱恙,此时已经睡下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叹道,似乎是沐教头。

    过了一会儿,一只粗糙的大手掀开帘子,果然是沐教头。他在汪韦二人脸上打量了半晌,然后对六皇子道:“这两位女子确实与王爷有过一些交情。六皇子可将她二人暂时留在此处。等王爷睡醒之后,卑职自然会向王爷通报。”

    六皇子长舒一口气:“好,多谢沐教头。”

    沐教头带着几个侍卫,将汪韦二人领到一处厢房。韦青鸾见这几个侍卫都相当面生,只有沐教头是熟面孔,正想着向沐教头求情,却听得沐教头厉声道:“老沐不管你们是谁指使的,混到这里来准备做什么。这几天王爷身上不痛快,你们都消停点,否则没有好果子吃。明白?”

    韦青鸾和汪柳黛听他口气严厉,但似乎并无杀意,便连连点头。

    沐教头带着侍卫们离开之后,汪韦二人才松了一口气。韦青鸾稍稍运气便冲开了身上穴道,然后再给汪柳黛解穴。

    “这沐教头我有些眼熟。”汪柳黛眉头一拧,“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跟这人很熟吗?”

    “你跟淮南王见面那么多回,见过沐教头不是很正常么?”韦青鸾撇撇嘴,“这人是淮南王府的第一高手。先前我在淮南王府当过一段时间的差,跟他也算是挺熟的吧。”

    “那倒也是。”汪柳黛活动了一下酸软已久的手脚,眉头却依旧未松下来,“诶,你说,倘若明天早上咱们被送去见淮南王了,那要怎么逃?”

    “这个么……”韦青鸾耸耸肩,“如果是我的话,就直接跑就好了。”

    “呸,我真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汪柳黛不禁噗嗤一笑,“以你们家的轻身功夫,好逃得很,是吧?”

    “没错。”韦青鸾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我祖父还跟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到皇宫来偷东西,在御膳房偷吃皇帝老儿的御膳,躲了好几个月都没人发现。”

    “你就吹吧,”汪柳黛笑道,“那你先前在当铺的时候怎么不跑?”

    “我要是施展轻功跑了,在场的那些人就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啊。”韦青鸾道,“那你不就被弓箭手射成刺猬了?”

    “这么说来,你没跑还是为了我好咯?”汪柳黛笑道。

    “那倒也不全是,我还想知道当铺被谁端了,圣火令被谁拿走了。”

    ……

    她二人说话声音甚低。门外的几个侍卫听不清楚二人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听六皇子的随从说,这两个女子先前曾为了淮南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可如今却又谈笑风生。

    侍卫们不禁摇了摇头: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等到第二天天明,淮南王召见了韦青鸾。韦青鸾起先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一见到淮南王的脸,她便放下心来:淮南王一脸病容,应该没法拿自己怎么样。房间周围的守卫看样子也都不是自己对手。

    淮南王屏退左右。“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咳嗽了两声,“想通了?”

    韦青鸾的脑海里又浮现起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和淮南王府诸人打交道的场景。上次在热河行宫,自己戴了面具;与天山三子交手的时候,王府里的其他人都不在场,况且天山三子都已经死了。淮南王应该不知道自己先前也在女真的事情。

    韦青鸾便装作愤怒:“什么想通不想通的?先前我在你府里的时候,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药?还是在青弋酒楼的时候汪柳黛给我下的?解药拿来!”

    淮南王装作不知,玩味地看着她:“什么药?”

    “别装!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三尸脑神丹。”韦青鸾咬牙切齿,“毒发的时候真是丢死人了。”

    “你想要三尸脑神丹的解药,那倒也简单得很。”淮南王想了想,“宫里有个藏书地方叫文清阁,你去那边偷几本书来给我。”

    韦青鸾心想:“你自己就是王爷,在宫里拿书还要我帮你拿?”但她心中也颇为好奇,淮南王都不能轻易借阅的书籍得是什么样的。

    然而淮南王只是说:“今天夜里你去那边拿一本《天工开物》,一本《营造法式》,明天早上的时候放在我桌上即可。至于后头还要看什么书,我以后再告诉你。”

    这两本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工匠书籍。韦青鸾心中好生奇怪,淮南王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而且他为什么不派属下光明正大地拿,反而让自己深更半夜去偷?

    到了夜间,韦青鸾按照淮南王的指示,很容易地就找到了文清阁。这里的形制和淮南王府的剑阁几乎一模一样。或者应该说,剑阁就是仿照文清阁而盖的。韦青鸾不禁想,淮南王在自己的王府建造这样一座仿照宫廷藏书阁的阁楼,野心实在昭然若揭。

    小院周围戒备森严,门口站着十几个守卫。韦青鸾观察他们身形步法,便知其中有好几个好手。韦青鸾在院子周围绕了三四圈,始终找不到什么好法子。倘若强行闯入,只怕会引人注意。她不禁心中懊恼,若是桥玄机在此的话,以他的暗器和易容功夫,要想混进去大概会容易得多。

    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呢。韦青鸾无声地叹了口气。以他的本事,要想一个人逃脱应该很容易吧?

    韦青鸾用匕首在墙上刮下一小块碎片,然后手指轻轻一弹。那片碎片便立刻向西飞去,正好砸在小院西门屋檐下的铃铛上,发出“丁”的一声。

    “怎么回事?”守卫们听到异响,连忙向西门集结而去。然而这还没有结束。韦青鸾又接连发射好几片碎瓦,将守卫们持续向西引,自己却始终不现身。直到文清阁东门附近守备空虚,她才一个闪身进了文清阁。

    文清阁的书籍排布方式与剑阁大不相同。剑阁的书籍多为武学典籍,按照武功艰深程度排布。而文清阁的书籍更为全面,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排布也是按照书名的韵部。直到天边渐渐泛鱼肚白的时候,韦青鸾才找到了淮南王想要的那两本书。

    她正要下楼回淮南王处,却忽然见到拐角处有些光亮。她隐身在书架后面,悄悄地向光亮处偷看了一眼。原来那光亮处是一盏油灯,一人背对自己,正在灯下伏案苦思冥想。他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只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那人身形瘦削,看背影似乎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并不会武功。韦青鸾松了一口气。她正要掉头离开,却听那人大吼一句:“应左则前,须右乃后!三虚七实,无中生有……”

    韦青鸾不禁一愣。这几句话似乎是什么极为高深的武功心法口诀。她心想,且再看看这人是个什么底细。她又换到那人侧后方,再定睛一看,却见那人头发微微发黄,高鼻深目,模样与中土汉人明显不同。

    韦青鸾想起先前淮南王曾告诉自己,朝廷曾经让懂得波斯语的儒生翻译圣火令上的文字,莫非此人就是其中之一么?但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一块圣火令也就那么点大,上面能有几个字,两年都翻译不完?

    除非朝廷最近又得到了新的圣火令。

    倘若汪柳黛先前带自己去的当铺最近被朝廷的人端了,里头藏着的圣火令也被朝廷发现,那倒是说得通了。

    韦青鸾正想着,却见那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向书架处走来。而那张堆满工具书的书桌上,赫然放着两片黑黝黝的圣火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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