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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林暗草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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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青鸾活了这么大,练了这么久轻功,见过的轻功高手也不少了,但这样快的身法她还从未见过。

    那团毛绒绒的灰影在地上匍定,然后转过头来面对着韦青鸾。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獠牙,一双眼睛在皓月之下幽幽地闪着黄绿色的光。

    韦青鸾不禁心中一凉:那不是人,而是一只饿狼。

    她当即施展起青云步法往林中农户家奔去。然而,韦青鸾的身法再快,终究也只是在人中称霸,和豺狼虎豹这种猛兽相比就平平无奇了。即使她已经用尽全力,那只饿狼还是离她越来越近。

    她一咬牙,向着身畔的一棵松树一跃而起,整个身子便轻飘飘地飞上了树梢。

    饿狼不会爬树,只能趴在树下恶狠狠地望着她,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韦青鸾心想,这么拖下去,自己虽然一时半会死不了,但长久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更别说那天山三子武艺过人,估计天亮之前就能把穴道给解了。

    她从身旁的松枝上抓起几颗松果,玉手一挥,那几颗松果中便有两三颗砸中了饿狼的身体。但那只饿狼身法较快,身上的毛发又颇为茂密,因此这两三颗松果虽然劲道不小,但却伤不到饿狼的性命。

    韦青鸾心想,如此倒正好练练暗器准头。她在几棵树的树梢上来回跳跃,消耗饿狼的体力,时不时又用松果继续砸狼。饿狼吃痛,不禁仰天长吠,声音响彻旷野。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白羽箭从不远处的高坡上飞来,正好射中饿狼的左眼。韦青鸾一惊,循着羽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高坡后头立起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看衣着打扮似乎是猎人,脸上蒙了黑帕子看不清楚五官,手上还拿着弓箭。

    猎人又连发两箭,正中饿狼脖颈和脸颊。饿狼惨叫数声,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身子。不多时后,饿狼身子僵硬,显然已经死透。

    猎人缓缓走近,揭下脸上的黑帕子。韦青鸾定睛一看,正是桥玄机。她见桥玄机面色如常,步法矫健,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跃到桥玄机身边轻声道:“你现在身子好了?”

    桥玄机点点头,然后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咱们先上马再说。”韦青鸾拉着桥玄机来到马匹旁边。天山三子先前骑的三匹马中,有一匹刚刚被饿狼咬伤,此刻正奄奄一息。两人各骑了一匹好马,并肩回到猎人小屋。

    桥玄机笑道:“刚才祛毒之后,我看你不在房里,连同我的衣服也不见了。还好这屋里本来就有猎人的兽皮衣裳,不然的话我还没衣服穿。我看这雪地上的脚印子,还听到这边有狼叫,还以为你是又去村里偷鸡了。”

    韦青鸾也笑道:“一天哪用得着吃那么多只鸡。”然后便将先前自己冒充桥玄机引开天山三子的事情如实相告。

    桥玄机听后,不禁心中震动:“这姑娘一日之内两次救我性命,自己却陷入危难之中,实在恩义深重。这可如何是好?”种种旧事瞬间又浮上心头。

    八年前,桥玄机的两位兄长正是死于韦如松之手。桥玄机加入明教之后一直未找到机会报仇,两年前安庆城破之后韦如松被捕,桥玄机心中那块名为复仇的大石也算是暂时落了地。但如今……

    韦青鸾见他脸上笑意忽然收敛,只道他是为自己深陷险境而愧疚,就粲然一笑:“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若是我丢下你不管,任凭那三人取你性命,下午救你的那一回可就白救啦。再说了,你刚才不也救了我一回吗?”

    桥玄机看着韦青鸾清澈的眼睛,心中忽然清明:“她跟她父亲常年不见,更何况她父亲也去世多年。她父亲所做的事,我实在不该迁怒于她。”

    想到这里,他也对韦青鸾微微一笑:“你说的是。”

    韦青鸾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倘若你身子好了,咱们恐怕得快些走了。那天山三子功夫不俗,我估计他们的穴道天亮之后就能解开。”

    “我现在功力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要去哪儿?”桥玄机问道。

    韦青鸾犹豫了一下,然后正色说道:“我这次到关外来是要去宁古塔找一个人。倘若你有别的事,咱们可以分头走……”

    桥玄机听到“宁古塔”三个字,便知道韦青鸾要找的这人必然非同一般。“我倒没有别的事。”他想了想,“我同你一起去吧。”

    两人简单收拾行装后,便乘着月色继续策马踏雪北行。

    越往北行,人烟渐稀,天气越寒,白昼更短。此时正值隆冬腊月,饶是韦青鸾和桥玄机有功夫在身,这极北之地的苦寒也是难以忍受。

    两人只能趁着每日正午前后的那几个时辰北行,其余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客栈或农舍中。所幸这一路上再无淮南王府的追捕,二人倒也乐得心安。

    闲暇之时,韦青鸾便总向桥玄机讨教如何提升暗器的准头。桥玄机拗不过她,就用松果石子等物教她暗器手法。韦青鸾本身武功底子就好,人又肯努力,因此上手极快。桥玄机忍不住夸道:“你可比我当初学得好多啦。”

    “是么?”韦青鸾眯起左眼,稍稍一瞄,便将手上的松子准准地弹中了炉膛里的一根木柴。她又试了几次,每颗松子的大小形状都略微有些不同,但每次松子都能击中同一个位置。

    她一边练着一边随口问道:“桥大哥,上次看你射箭的本事也好得很,那也是跟尹药王学的么?”

    “哦,那倒不是。”桥玄机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继续说道,“家父原本是个武将,所以我自小在军中长大,骑马射箭都是从小就练的。”

    “武将?”韦青鸾忍不住想,以桥玄机的年龄,难不成他父亲竟是朝廷的人么?倘若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会进了明教?

    桥玄机见她表情微变,就继续解释道:“我八岁的时候,家里出了些变故。尹药王跟家父曾有些交情,所以就收养了我。四年前我进了巨木旗,常年征战,所以骑马射箭的功夫也就慢慢地又捡起来了。”

    韦青鸾点点头。她本想问桥玄机家中出了什么变故,但看桥玄机的神情,似乎不太想说这事,便就此按下不表。

    又过了数日,这天二人行到一处山谷。午后,天色突变,风雪交加,实在难以前行。二人只好赶紧找了个小山洞歇脚。

    桥玄机听洞外狂风呼啸,便忍不住向韦青鸾问道:“宁古塔常年冰封,历来只有被流放的人才会来此。韦姑娘这番寒冬腊月的来宁古塔,是要见什么要紧的人?”

    韦青鸾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应该是明教的一位兄弟,而且地位不低。你在这里也好,先前在你在安庆那么长时间,教中的几个散人和正副旗使,还有巨木旗的几个百夫长,你应该都见过吧?”

    桥玄机皱了皱眉头:“先前在安庆时,教中稍有些地位的人长什么样子,我大概都能记得。”他搬来几块大石堵住了山洞口,洞里便安静了不少,也不那么冷了。“不过,明教是怎么发现那人在宁古塔的?”

    “这说起来可就奇了,是一位烈火旗的兄弟发现的,而且发现的方式可真让人想不到。”韦青鸾搓了搓手,“两年前安庆城破之后,他就隐姓埋名,回衡阳老家做起了伙夫的老本行,给当地的一位财主老爷做饭吃。”

    “那是够奇的……离了十万八千里都能发现。”桥玄机捡了些枯枝,生起一堆篝火,洞中渐渐暖了起来。

    “是啊,也是够巧的,”火光映着韦青鸾的脸颊,“那位财主老爷也是个好武之人。去年冬天的时候,财主老爷去衡山回雁峰附近打猎。每年冬天的时候,回雁峰附近都有不少前来越冬的大雁。财主老爷自然收获颇丰……”

    两人腹中几乎同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二人不禁相视一笑。桥玄机笑道:“然后这位伙夫兄弟就把打下来的大雁带回去烧着吃了?”

    “没错。”韦青鸾笑道,“然后那位兄弟就发现大雁的脚上栓了一块小木牌,上头没有字,但是其形状和花纹都很像是圣火令——当然,是缩小版的。”

    韦青鸾从怀中掏出一块大拇指大小的小木牌递给桥玄机。桥玄机先前在姥山的时候曾见过圣火令,因而有些印象。“确实很像。”

    “这位烈火旗的兄弟也曾见过圣火令,因而留了一个心眼。他去回雁峰附近捉了几十只大雁,其中有五只大雁的脚上都有这样的木牌。显然,这可就不是巧合了,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韦青鸾确实有些饿了,她从怀中掏出些干粮啃了起来。“那位烈火旗的兄弟发现这事之后,就辗转托人将这件事告诉了我祖父。那时候已经是六月份了,也就是我刚认识你那会儿……”

    桥玄机心想,我可早就认识你了。但他没有吭声,只是听她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在那之后,我祖父也开始留意南归的大雁来。果然,今年秋天的时候,祖父也从大雁身上收来了不少这样的木牌子。”

    “确实。但光凭着这木牌子,又怎么能确定放木牌子的人就是在宁古塔这里呢?”桥玄机将那片小木牌放在掌心仔细端详,又小心地嗅了嗅,“这应该是松木,但似乎还有些别的香气,好像是什么糖浆……”

    “桥大哥不愧是‘毒手药王’的传人。”韦青鸾笑道。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小木牌,然后轻轻一搓一推,那块小木牌便从中间分成两片,里头滴出几滴嫣红色的黏糊糊的汁液来。

    “这是玫瑰糖。每到夏天的时候,宁古塔这一带玫瑰花盛开,当地人会收集花瓣制作玫瑰糖。”

    “原来这里头还另有机关呢。”桥玄机叹道,“做这木牌的人真是有心了,手也是真巧。”

    “当然了,也不仅仅是玫瑰糖。除了玫瑰糖之外,有的木牌子里头是松花粉松子粉,有的木牌子里头是人参的切片,有的木牌子里是鹿身上的毛……”

    韦青鸾手指一推,那小木牌的两片又完好地合了起来。

    “总之,祖父收集了好几十个这样的牌子,形状结构别无二致,里头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这一带的特产,但最多的还是玫瑰糖、松子粉和松花粉这三样。”

    “所以,咱们基本上能确定,那人应当是在宁古塔附近生活。”桥玄机点头。

    “对,而且那人能做出这样的木牌子,手也是相当的巧。”韦青鸾问道,“对了桥大哥,你先前在巨木旗的时候,旗中可有什么厉害的木匠吗?”

    “那可多了。”桥玄机想了想,“光是百夫长里头,就有两位是木匠出身,其中还有一位是机关高手。”

    “那人可是姓柳、名六斤?”韦青鸾问道。

    “对!就是他。你怎么知道?”

    “我听祖父说过这人。”韦青鸾将小木牌放在手中把玩着,“我猜,这些小木牌子很可能就是出自于这位柳六斤大哥的手。安庆城破之后,柳大哥不知道怎么辗转到了这里,因为某些原因难以回到南边,但又的确有重要的事要向教里禀报,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了。”

    “那也很有可能。”桥玄机回想起柳六斤的模样,“这位柳大哥并不识字,但是极为聪明,尤其是一双手巧得不得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给他一块木头,他就能立马雕刻出一模一样的来。这小木牌子的确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韦青鸾点点头。她没说出口的是,淮南王给她看的十二人名单中就有这位柳六斤。倘若淮南王没骗她的话,这位柳六斤手里应该也有一块圣火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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