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挥手自兹去

    到了次日早晨，韦青鸾遥看淮南王府诸人乘坐的大船沿江而下，她也终于长舒一口气。

    金陵自然是不能去的。淮南王府她也不想回。她想了想，还是买了匹马，然后一路策马南行回了杭州家中。

    再次见到祖父，祖父并没有责怪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说走就走的，跟你爹当年倒是一样。”

    想起父亲的死讯，韦青鸾心中又是一颤，但她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对祖父提起这事，就问祖父：“爹当年是怎么离开家的？”

    “以前你娘在，我也不好提。现在反正你娘也不住在这儿了，你也长大了，以前的事倒是可以跟你说说。”

    祖父从抽屉中取出两把匕首，一边把玩着一边叹息道：

    “当时也是怪我。二十年前我被官府追杀，身受重伤之际，被一个大夫所救。那人也就是你的外公。我当时身无长物，付不起诊金，就将这对匕首中的一把赠与你外公，说好了过一阵子再来。”

    “结果过了一阵子，我拿着匕首回了你外公家，却听周围的邻居说，官府发现了我的踪迹，就以包庇反贼的罪名将你外公全家捉了去。”

    韦青鸾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当时想，此事因我而起，那我必然要全力营救你外公一家人。”祖父叹息道，“那时你外公外婆舅舅不堪折辱，已在牢中去世。只有你娘当时还活着。我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你娘从狱中劫了出来。”

    “然后爹娘就在一起了吗？”

    “是。”祖父苦笑道，“你娘原先是有婚约的。可经历了这样的事，那未婚夫的家人自然也不再同意。那时你娘无家可归，你爹和你娘年纪又差不多，所以我就做主让他们两个成亲。我那时一心觉得自己是在报恩，却没想到强扭的瓜不甜。”

    “所以，爹是因为这个才整天不在家吗？”

    “不错。我后来才知道，你爹原本有自己倾心的人。你娘原本的未婚夫也是个痴情种子，竟然一直不曾娶亲。去年他不知怎的找到了我，央求我成全他和你娘。”

    韦青鸾想起去年的那天，母亲不带任何留恋地离开了这个家，之后也只是来看过自己两次。

    “原来如此。”韦青鸾苦笑道，“但这样也好。娘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让她跟着韦家东躲西藏，实在对她不公。”

    “以后你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全凭你自己做主。”祖父将两把匕首交给韦青鸾，“至于找什么样的夫婿，只要那人人品好，我便绝不干涉。十天前余教主回杭，顺便提起来想撮合你跟余启的亲事。”

    韦青鸾一愣，然后接过匕首：“那……您怎么说？”

    “我对余教主说，女孩儿家的心思我不懂，这事得全凭你自己拿主意。”祖父摇摇头，“余启那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知他人品没有问题。但两人性情是否相合，那就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倘若你心中不喜欢，千万不要因为他父亲是教主就委曲你自己，那样就不值当了。”

    “好……”韦青鸾忽然想起来，“等等，余教主他现在还在杭州吗？”

    “已经不在了，但据说过年的时候还会回来。有什么事吗？”

    “孩儿这次出门并非游山玩水，”韦青鸾正色道，“而是去了粮船帮的观令大会。”接着，韦青鸾便大概说了自己这趟出门的经历，但有意避开了自己在青弋酒楼中毒昏迷和昨晚淮南王对自己上下其手的事，只说自己因武功出色被淮南王看中，这次回来是告假还乡。

    “既然如此，那淮南王给你看的十二人名单你可记得？”祖父问道。

    韦青鸾想了想，便将十二人名单如实默写了下来，只是“公冶穆”的名字之后没有写下落。

    “您觉得这份名单真伪如何？”

    “不像假的。这十二个人里头，五个是洪水旗的，五个是巨木旗的，据我所知，当时在安庆就这两个旗的人最多。还有这两个厚土旗的，都是挖掘地道的高手。至于那三个已知下落的，我只知道在巢湖中发现的那个人是洪水旗的，据说水性极佳。另两位我所知不多。”

    “也就是说，不管是刑部还是淮南王，都编不出来这样的一份名单咯？”

    “是。”祖父点头，“这样的名单，朝廷绝对编不出来。还有，上次桥少侠带来的圣火令拓印，余教主后来也曾找波斯人看过，确实是武功心法。那淮南王没骗你。”

    “既然如此，那为何余教主不让人将圣火令寻回来？”韦青鸾奇道，“淮南王手上已经有至少三四块圣火令了。倘若咱们一直等下去，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他们的人练成了上头的武功，那明教要想拿回圣火令就更不可能了。”

    “余教主的意思是，明教现在人手不足。倘若现在花大功夫去找圣火令，反而容易陷入被动。倘若有人，比如说那个淮南王吧，能将十二块圣火令收集个十块十一块，到时候咱们再从别人手中一次夺来，那样反而更来得省事。”

    韦青鸾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那时明教可不是现在这样终日忍气吞声。况且她可不想让淮南王那么顺利地就拿到所有圣火令。“不过，既然现在咱们有了这份名单，或许余教主会改变主意呢？”

    “也许吧。”祖父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一张信笺奋笔疾书，“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你将这封信交给百草先生，他会把信转交给余教主的。至于余教主什么时候能回信，那可就不知道了。”

    第二日一大早，韦青鸾便拿了书信前往九曜山。到了百草先生的草庐，看见百草先生正与一人对坐相谈甚欢。那人剑眉星目，相貌俊朗，正是桥玄机。

    韦青鸾想起先前桥玄机在她昏迷不醒时悄然离去，心中有些不悦，便对百草先生拱了拱手：“家中还有些事，晚辈先行告退了。”

    她刚下山不久，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正是桥玄机追了上来。

    “韦姑娘。”桥玄机神情急切，“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韦青鸾心想，这人怎么明知故问？她微微一笑，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青鸾这些日子在淮南王府。淮南王为人豪爽，礼贤下士。王府的饭菜也很好。倘若没什么别的事，青鸾便先走了。”

    桥玄机听她话语中颇有讥刺之意，语气也冷冰冰的，心中有些失落。“你怎么会去淮南王府？”

    “那时青鸾昏迷不醒，自然是别人带着去哪里，青鸾就去哪里了。”韦青鸾冷笑道，“不然呢？”

    也不知道慕容玉衡是怎么跟她说的。他还想从她嘴里再套些话出来，然而韦青鸾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立即施展起青云步法飘然远去。

    她的轻功好像又长进了，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