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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日落江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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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玄机没料到韦青鸾此时居然要上台打擂。她虽武艺不俗,但毕竟江湖经验不足。“你当真要上去?”

    “放心吧。”韦青鸾爽朗一笑,“要是打不过他的话,我会及时认输的。”

    “好罢。”桥玄机低声道,“那人武功不弱,你多加小心。”说着,他手上立即暗扣了三枚金针。

    韦青鸾也拿起一根竹棍,沿着台阶蹦蹦跳跳上了擂台,俨然一副不会武功的模样。台下的观众不禁莞尔:哪儿来的插科打诨的孩子。只有桥玄机心想,还好,这女孩子还不算全无心机,知道扮猪吃老虎的道理。

    江济淮朗声道:“最后一轮:金陵韦航对阵金陵韦航,胜者得圣火令!”话音刚落,江济淮便匆匆走下擂台,对身边的人悄声问道:“这后上来的青衣人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记得邀请名单里没这号人物。”

    “这青衣人似乎是花老板的仆人,最近天天跟着花老板搬花上岛,跟下头人混熟了。按理说他们昨晚就应该下岛了,今天怎么又混进来凑热闹了,属下也是不知。”

    江济淮心中疑虑顿生。他将目光转回擂台。那边厢,韦航似乎完全没把韦青鸾放在眼里:“阁下也是金陵韦家子弟么?怎么家父从未说起过。”

    韦青鸾心想,哪来的西贝货,居然抢了我的台词。但她表面上依旧挤出一个假笑来:“说不定大家几百年前是一家。看在祖宗的份上,咱们和和气气的。反正今天不管谁赢了,圣火令都是咱们家的。阁下先出手吧?”

    韦航冷笑一声:“好,阁下请看剑。”竹棒径直便向韦青鸾左眼刺来。这一刺速度极快,若是不及时躲避,韦青鸾非得失明不可。

    韦青鸾却既不向左也不向右,而是向后跳了一大步,姿势极为笨拙,身子摇晃了几下,似乎险些摔倒。桥玄机心想,要不是因为自己先前与她切磋了好几轮轻功,自己恐怕也要被这两下子骗到。

    韦航见韦青鸾这副模样,更是不把韦青鸾放在眼里。他向前猛踏一步,正要继续出击,却听得“喀啦”一声,脚下一空。韦航一个趔踞,险些摔倒。再低头一看,原来那擂台竟然陷下去一个洞。

    韦青鸾笑道:“这擂台怎么回事?”说着,她竹棒在擂台上轻轻敲了一下。

    台下有人笑道:“江副帮主,贵帮的擂台怕是搭得太快,有些偷工减料吧?”

    韦航重振旗鼓,继续向韦青鸾攻来。然而奇怪的是,韦航每踏一步,脚下的木板似乎都在坍塌。

    原来,韦青鸾心知韦航武功不俗,尤其身法快如鬼魅。倘若自己与对方比快,虽然并不会输,但会暴露自己的来路。于是,她暗将上乘内力蕴于脚掌,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其实脚下的木板和竹木桩已经被她内力震得酥烂。她体型纤细娇小,所以擂台不会顿时出现异状。但韦航却生得高挑,因此一旦韦航踏上去,擂台便会塌陷。

    这样一来,韦航就算步法身法再快,也是难以发挥。

    五步之后,韦航心呼不妙:“世上怎会有如此蹊跷之事?好好的一个擂台,打了一整天的架,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这人上来之后,这擂台就脆得像块豆腐?”

    韦航想停步,然而这一迟疑已是来不及了。韦青鸾竹棒在擂台上轻轻一点,这一次,韦航的脚下顿时裂开了一个三尺多大的圆孔,下面便是巢湖水。韦航站立不稳,直接摔入水中。

    直到这一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韦青鸾一片衣角。

    与此同时,那轮红日的最后一星光点也坠入了湖面之下,宣告了这场比武的终结。

    江济淮回到擂台,将两块圣火令交到韦青鸾手中,朗声道:“金陵韦航,胜!”

    韦青鸾一愣,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报的假名字也是韦航。她笑嘻嘻地说:“好,多谢江帮主。还有这位本家哥哥,承让了。”

    暮色四合,人群渐渐离场。韦青鸾和桥玄机刚拿着圣火令上了船,就觉得这船的方向似乎不大对。其余人的船只都是向着东北方向的中庙,唯独二人所乘的小船在渡口绕了半个圈,偏向西南驶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韦青鸾见西南方的水面上似乎有座阁楼,便向舟子问道:“船家,那前头的楼是什么,怎么直接盖在水上?”舟子也笑道:“那里原是一对礁石,据说是巢湖之神焦姥的一双鞋子所化,因此叫做鞋山。咱们粮船帮在那盖……”

    话音未落,桥玄机指间金光一闪,船上除桥韦二人以外,其余三位眉心便各中了一枚金针,身子顿时僵住。

    “韦姑娘水性如何?”桥玄机问道。

    “还可以,在西湖游个来回不成问题。巢湖这么大的湖倒是没游过。”

    “从这里到中庙大概五里水路,跟苏堤也差不多了。”桥玄机看了一眼远处的中庙。

    “游过去问题当然不大,问题是怎么上岸。”韦青鸾摇了摇头,“中庙那儿站了不少人把守呢。要我说,咱们干脆跟这粮船帮的舟子换身衣服,趁着夜色来个浑水摸鱼。”

    两人换了粮船帮的服饰,将圣火令裹在后背,划船到了中庙附近。然而,小船还没靠岸,两人就听见岸上的粮船帮众呼道:“都别挤,一个一个上来,过来一个搜一个。”

    一个大汉脾气不好,怒喝道:“我们是你们帮主下帖子请来的客人,你们粮船帮凭什么搜我们身?”

    粮船帮众本就不是好惹的,这时候又忙又累,更是暴躁。一个戴着红头巾的百夫长立刻拔出腰刀怒斥:“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帮主的东西。帮主说了,每一个上过岛的人都不能放过。你嘴犟什么犟?他奶奶的,信不信马上把你剁碎了扔水里喂鱼?”

    这大汉武功并不弱,但他一看岸边站着一百来个粮船帮众,自己无论如何难以敌过,因此也就不再吭声。

    韦青鸾和桥玄机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喂,你们两个。”那个红头巾对着两人喊道,“还在船上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狗眼怎么长的?看不到活吗?老子都忙死了。能认字吗?”

    两人哭笑不得。桥玄机和韦青鸾怕那红头巾发怒之下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就连忙点头低声道:“认得认得。”

    “你们两个,你去那边,你,去那边,给每个搜过身的人登记姓名。”那红头巾不耐烦地指挥着,“他奶奶的,给老子分了一百个人,要老子登记姓名,结果居然只有十个能认字的先生。”

    天色渐亮,参加观令大会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上岸离开,湖上一片平静。红头巾让其余一百多教众自行解散休息,而这十位“能认字的先生”,包括韦青鸾和桥玄机在内,则被统一拉回了姥山岛。韦青鸾心中暗想,早知道就说自己不认字了,这样还能赶紧开溜,结果兜了这么一大圈居然又回了岛。

    两人在岛上乱逛了大半日,始终找不到离岛的办法。到了日落时分,二人正在滩上装模作样地“巡逻”,忽然听到前方石滩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副帮主,你们粮船帮的信誉可实在是不怎么样啊。”语音阴阳怪气,正是韦航。

    二人连忙躲到一块大石后头。却听得江济淮笑道:“安大人何出此言?”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俱想:“韦航果然不是这人真名。只是这人怎么没下岛?为何江济淮又称之为‘大人’?莫非此人是朝廷的人么?”

    韦航冷笑一声:“下岛的名单贵帮已经核对过,昨日那位比武的胜者并不在列,也不在观令大会的邀请名单中。在下多次向江副帮主询问昨日那位胜者的身份,江副帮主也是一问三不知。依在下之见,那位获得圣火令的壮士必然是江副帮主的心腹了,否则怎么会在那种时候忽然出现?”

    “那安大人可就错了。”江济淮笑道,“那位壮士江某确实不认识,江某在粮船帮中也询问了一番,我帮之中并无人能识得……”

    “那人明明武功一般,怎么会对在下的武功路数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贵帮的擂台还坏得恰到好处?贵帮是不是在暗中耍了什么花招?”韦航在武林中混了这么多年,从未在擂台上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就输了,因此越说到后头语气越激烈。

    “比武这种事,胜败输赢正常得很……至于擂台忽然出故障,那就更非江某所愿了。”江济淮心想,这人真是输不起,还怪上擂台了,虽然江济淮自己心里也觉得擂台坍塌这事极为蹊跷。

    他万万想不到,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小少年,竟有这样高深的内力。

    “谁都知道,这次观令大会,粮船帮派人在湖边各个渡口严加看守,没有请柬是不得上岛的。”韦航咬牙切齿,“除非是粮船帮的自己人,否则怎么会莫名其妙混进来一个不在名单上的人?”

    “百密一疏也是难免的嘛。”江济淮面上依旧不动怒,“安大人不是也没有请柬吗?”

    “单单靠着这淮南王府的名头,淮河以南皖江以北的任何一寸土地,在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任何时候都不需要请柬。”韦航冷笑道,“在下昨夜已经飞鸽传书禀报王爷。到时候江副帮主可以向王爷去解释,看看他老人家信不信。”

    “嗯……安大人说的是……”江济淮走到韦航背后,手在韦航的后颈上猛地一摁,韦航一时未曾提防,竟然被江济淮按倒,脸也完全被浸泡在湖水中。

    江济淮脸上爆出几根青筋,但声音却还是和和气气的:“不过,安大人弄错了一件事。江某这里是水上,不必遵守陆上的规矩。”

    韦航武功比江济淮高,但他忌惮于江济淮的地位,不敢激烈挣扎,只能暂时屏住呼吸等待江济淮松手。

    过了一会儿,江济淮将韦航拎出水,笑眯眯地递给韦航一块手巾:“安大人,您千万不要误会。昨日那人确实不是粮船帮的人,江某也是真不知道那人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

    “天高皇帝远,自然是江副帮主说什么,在下就信什么。”韦航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尽量平心静气说道,“方才在下收到了王爷的飞鸽传书。王爷让在下转告江副帮主,圣上也有心打通派河与淝水。但连年战火,国库空虚,倘若要做这项大工程,这江淮一带的税赋只怕遭不住。不过,王爷也跟在下说了,联通两河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有心为国家分忧,只是……”

    江济淮冷笑一声:“王爷的意思,江某已经知道了。多谢安大人转告。”

    江济淮和韦航离去之后,韦青鸾和桥玄机才暂时松了一口气。桥玄机忍不住想,淮南王府与粮船帮这种地头蛇暗通款曲,倒也正常得很。联通派河淝水也是朝堂之上老生常谈的话题。只是淮南王府要圣火令作甚?按照韦渡的说法,圣火令上的字只是明教戒律罢了,并无其他用途。莫非,韦渡在说谎?

    “喂,看那边。”韦青鸾忽然牵了牵桥玄机的衣袖,“好大一艘船。”

    一道尖利的哨声划破湖上的宁静。一个红头巾的百夫长喊道:“魁字营,带家伙,集合上船!”两人并不知道自己这身衣服原来的主人是不是魁字营,但也混在人群中跑了过去。

    “兄弟,这是去哪?”韦青鸾低声问人群中一个面善的帮众。

    “听说是去裕溪口,那边有人闹事。”

    听见“裕溪口”三个字,两人眼前一亮:总算是有机会离开这地方了。两人混在人群里上了船,然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假寐。等船出巢湖、进裕溪河。二人眼见天色渐黑,就假装解手,偷偷溜出了船舱。

    裕溪河并不宽,从船上到岸边不过二十来丈,两边河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杂草树木。韦青鸾见前方岸边有一片芦苇荡,就悄悄用传音入密问道:“桥大哥,比轻功吗?”

    “怎么比?”桥玄机心中暗想,这女孩子怎么连这种时候都要比?

    “那边有片芦苇,咱们跳到那边去,比谁溅出来的水花小。”韦青鸾低声道,“要是水花大的话,他们就会发现。”

    桥玄机摇了摇头:“那倒也不必冒这个风险。”他右手一扬,甲板上的四个帮众便各中了一枚喂有麻药的金针,再也无法动弹。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向着芦苇荡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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