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 章 问心
见齐东海遁走，众多东山盟修士无一敢上前阻拦。东山盟本就松散，众人可不会提着脑袋去卖命，与那等凶人纠缠。
后方两位元婴修士转瞬便至，不过二人没有直接追着齐东海而去，而是落在了先前战场之上。
随着二人落地，众人也是认出了二人，纷纷弯腰行礼，“拜见盟主，拜见副盟主。”来者正是东山盟的门主万连山和副盟主韩睿。
万连山弯腰将罗师兄犹自圆睁的双眼合上，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自小养大，相伴四十五年的弟子，怎能没有感情。
但是万连山不敢轻举妄动，那个小子他虽只是远远瞧上了一眼，但是元婴后期的神识比之齐东海还是强上不少，虽不能完全看穿齐东海实力，但是他却看出了齐东海隐藏了实力。
齐东海最后那一拳他远远看在眼里，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那一拳不弱寻常元婴初期修士，而且这还是在隐藏实力的情况下，这让万连山对齐东海的实力捉摸不透，所以哪怕报仇心切，他也没直接追上去。
万连山不着痕迹的瞥了身旁韩睿一眼，心乱如麻。若自己贸然与那小子交战，若是不小心受了重创，身旁这个笑面虎必会反噬。
韩睿此刻一脸哀容，好似死的是他弟子，脸上悲戚，比之万连山浓上倍许。“查！给我彻查东山城，我看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东山盟地界杀我盟弟子。”
韩睿暴跳如雷，对着东山盟修士发号施令，势要掘地三尺，挖出齐东海。
而后更是朝着万连山微微拱手，义愤填膺道：“盟主少待，我这便亲手将那贼子抓住，交由盟主处置。”言罢不等万连山回话，便飞身离去。
万连山面沉似水，不发一言。周遭东山盟修士更是噤若寒蝉，众人心里明镜似的，盟主和副盟主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好在太一门两位女修上前打破了场中诡异的气氛，二人上前朝着万连山行了一礼，“万前辈还请节哀。我等师兄受创太重，需要立刻回山门救治，特来与前辈辞行。”
万连山毕竟是一盟之主，即便内心悲痛，面上还是流露出温和笑意，“两位可有需要帮衬之处，万某定不推辞。此番连累你等师兄遭此无妄之灾，万某他日必带着那贼子人头去往贵门登门致歉。”
面对着太一门亲传，万连山身为元婴后期修士也不敢托大，太一门远不是东山盟可以相比。
两位女修微微摇头，东山盟此刻内忧外患，二人看在眼里，再者万连山元婴后期修为，放在太一门亦是长老靠前几位的实力，她二人自不敢麻烦。
二人取出一件灵宝，半空中抖落化作辇车，小心将莫无邪放上辇车后，又取出一粒青色丹药小心度入莫无邪口中。做完这一切，二人催动辇车，往城中而去。城中有着直达太一门的传送阵法。
再说那韩睿，飞出不过十余里，便落在城中一处院落之中，原先的满脸怒气早已消失不见。院子之中，韩山、黑豹以及鬼童子赫然在列。
“祖父。”韩山上前恭敬行礼。鬼童子随后也上前见礼。
“山儿，你找的帮手可真是不简单啊。”韩睿此刻心情大好，这些年他与万连山明争暗斗，奈何修为差上一筹，一直被万连山压了一头。如今看见万连山那痛苦神情，他的内心说不出的畅快。
“祖父，那人闹出那般大动静，是否会影响我们后续计划？”韩山担心齐东海被抓，一时半会可找不到合适之人顶替。
韩睿轻笑一声，“山儿，看来你是不清楚你这帮手的实力啊，抓住他？万连山亲自出手怕是都不容易。”
闻言韩山脸色大变，他还以为齐东海实力强不了他多少，想不到祖父对其评价如此之高。“那去往那遗址，如何处理此人？”
韩睿拍了拍韩山肩头，满是慈爱，对这个孙儿他很是看重，天赋心性都是不错，将来大有可能超越自己。
“山儿，眼光要长远，那遗址若我估计不差，留存极为丰厚，各凭本事即可，何必要你死我活？”韩睿提点道，而后接着说道：“万事皆怕沾个全，天道尚且有缺，守得住的才是自己的。”
韩山沉吟片刻，觉得祖父所言在理，而后又想起一事，道：“若是他与我等翻脸又如何？”
“那小子走时连一面之缘的风信子都没丢下，倒不是无情之人。我等无害他之心，料想他也不会翻脸无情。”韩睿仅是远远一眼，便看透诸多关节。
“再者，老夫为此事谋划三十载，也不会怕人翻脸。”韩睿苍老面庞突然霸气显现，几十年间他做了不知多少准备，自是有着底气。
闻言韩山彻底安心下来，与韩睿一道步入屋中，为后续遗址之行继续做些准备。
齐东海带着少年几个变向，便钻入城外深山之中。如此行了半个时辰，见少年嘴唇发白，知道少年已达极限，便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停了下来。
齐东海将少年放置在地，右掌抵住少年后背，雄浑法力度入少年体内，将少年伤势稳住。因为融合了造化灵土之故，齐东海的法力格外中正平和，不消片刻少年面色便有了几许红润。
“多谢前辈。”少年有气无力，仍想挣扎起身行礼。
“好好坐着。”齐东海轻拍少年肩头，心下也有些愧疚，少年完全是受了自己牵连。望着精神萎靡的少年，齐东海不由有些唏嘘。
自己一路行来，交手之人多是天骄，好比那罗师兄，不满五十岁便有金丹后期修为，放眼东山郡都算的上天才。可是，齐东海看向少年，如少年这般的才是修士中的芸芸众生。
十年炼气，百年金丹，本是修仙界口口相传的古话。天才超出常理，修行之快非常人所想，而这些天才多是大门大派子弟，压的普通修士根本喘不过来气。
少年随口一句话便招来杀身之祸，这世道，强者好似没有任何约束，弱者就如待宰羔羊。齐东海内心突然无比反感这样的修行世界，可他也不知如何去改变，内心满是迷茫。
先大道登顶，再涤荡乾坤。齐东海虽不知如何去改变，但是他清楚，要改变必须有压服所有反对之人的实力。变强，才是现下他唯一需要考虑的。
齐东海自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为被人随手抹杀的小角色，眼下他弱冠之年便有金血境修为，不说当世少有，即便放眼古往今来，齐东海也当得上盖世天骄。可往后呢？
前期修行快是因他资质过人加之功法顶尖，可往后，修行资源越发重要。一介散修如何比得过那些豪门世家数万年乃至数十万年积累，齐东海第一次有了绝望之感，无法言说的疲惫之感似要将他吞噬。
自己五行至宝的找寻怕是就要耗费长久时间，更怕的是寿元将近也不能找齐，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孕育小世界进阶延寿保命。若真有那天，齐东海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保持锐意进取的道心，怕是一蹶不振，沦为庸人。
齐东海散了架般无力躺倒在少年身旁，少年只当是齐东海大战受创，倒不觉异常。
日后遇见的真正天骄，哪个不是有绝顶的资质，最顶尖的功法，辅以无尽的资源，自己真的可以压倒他们吗？
少年只当齐东海是躺下调息，心下奇怪奇怪前辈果真是异人，打坐都是与众不同，竟然是躺着修行。
少年哪知道此刻齐东海已经陷入自我怀疑的问心之中，道心已是崩溃边缘，生死就在一线。
齐东海感觉自己沉沦在一片漆黑的海洋，种种负面情绪消磨着他的道心，让他止不住的悲观消极，而后自我怀疑。
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要赶紧逃离，可那片黑色海洋是那般舒适，没有争斗，没有算计，没有尔虞我诈。
心中一道声音萦绕，“停下吧，你太累了，以你的修为，待在一处偏僻之地，足以逍遥一生，何必过着那朝不保夕的日子。”
“是啊，打生打死为了哪样？不若隐居山林，自在逍遥。”齐东海的意识在黑色海洋中越沉越深，但面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安详，如小时候吃饱喝足后的酣睡。
少年见此，还以为前辈伤势尽复，不由感叹前辈不愧是能力压太一门亲传的高人，片刻光景便恢复如初。
可他眼中的高人齐东海此刻已经要被黑色海洋彻底吞噬。齐东海的意识已经失去了反抗，如水草般在黑色海洋漫无目的游荡，待心神之力耗散干净，他就会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彻底身死。
在这危急时刻，识海中一句大道天音如晨钟暮鼓陡然响起，“修行亦是修心，为何修行？”
本已失去反抗的意识立时茫然挣扎起来，丝丝缕缕的回忆如碎片般接连闪过，最终在山谷师尊传道之时定格。
轰隆，黑色海洋陡然被撕开一道巨大豁口，灿烂的阳光照射而下，黑色海洋如被蒸发，迅速消退，而齐东海的意识也迅速回归。
“师尊。”齐东海睁开双眼，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身上已是汗湿衣衫。心神疲惫至极，连起身都颇为费力。
“前辈。”少年终于看出齐东海不妥，忙将齐东海扶了起来。
齐东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内心却直呼好险，问心凶险远胜斗法，不知不觉间就可能身死道消。难怪师尊常言修行即修心。
师尊果然字字玑珠，自己修行太快，心境却没有跟上，此番险些丧命。齐东海心里一边感激师尊，一边也是暗暗埋怨，赐我些至宝，也不至于遭此大劫。
师尊只会口头支持，齐东海下了定论。
不知多远处的山谷，貔貅抬头看向齐东海方向，目光好似跨越千山万水，片刻后，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没有一个省心的。”
齐东海闭目盘坐，调理体内紊乱的气机，问心虽然凶险，好在身体受创不大，盏茶功夫，齐东海便长身而起，恢复如初。
此番问心虽然凶险异常，现下齐东海依然后怕不已。但是经历此劫，齐东海内心通透，心境明澄。
小爷我就要做那世间第一，今世有我，何人敢称天骄？
齐东海一扫内心担忧，大道之行，在于行，且先走着。散修又如何？金血之前我无敌，金血之后我依然横扫世间敌！
看来那宗门遗迹是非去不可了，现在齐东海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不过临行之前，倒是要将这少年安置好。
“你叫什么名字？”齐东海有些尴尬，他好似一直不喜欢问人名字。
“回前辈的话，晚辈方林。”白衣少年恭恭敬敬回道。
“方林，你有何打算？”
白衣少年低头不语，半晌，少年鼓足了勇气，猛地跪倒在地，“还请前辈收我为徒。”
齐东海听闻这话也是一愣，自己不过弱冠之年，收徒对自己而言，还是太早。自己背负血海深仇，根本没有时间教导弟子。
“方林，我居无定所，尚有诸多要事要办，暂时没有收徒打算。你若不嫌弃，我替你寻一去处。”齐东海还是直截了当拒绝，省得给少年不切实的幻想，误人子弟可不好。
少年见齐东海不愿，虽满脸失望，不过却不意外。他知晓齐东海是真正的天骄，和他这种小人物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你先拿好，算是引路的报酬。”齐东海递给少年一个储物袋，里面乃是十数件黄级灵宝，以及一千下品灵石。
这些灵宝，乃是齐东海以前所杀黑煞门筑基圆满修士和刚刚抢得的罗师兄之物。黄级灵宝齐东海用不上，也卖不出好价钱，索性全给了少年，他筑基初期修为正好合用。
至于玄级灵宝，倒不是齐东海舍不得，一是少年修为太低，催动玄级灵宝太过吃力，二是此物落在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身上，真正是怀璧其罪，反倒是害他。
少年连番推辞，不肯收下。直到齐东海板起脸，少年才战战兢兢收下，这番举动倒是齐东海一阵气结，我生气之时有这般吓人吗？
少年打开满满当当的储物袋，顿时惊得说不话，一千下品灵石堆在一处，晃得他眼睛发酸，更有两件黄级绝品的灵宝，一攻一防，乃是罗师兄收藏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