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章 鏖战
锵!法力与树枝猛烈撞在一处,金石铮鸣之声大作,树枝上虽有雄浑木灵力覆盖,奈何多番压缩过后的法力锋利异常,僵持不过片刻,齐东海右臂整个没入枝干当中,瞬时将枝干切出半丈来深的豁口。
齐东海正欲发力,将这条枝干整个切开,树人也察觉到危机临头,躯干上诸多法阵齐齐闪耀,绿光冲天,磅礴木灵力极速朝着豁口汇聚而来,死死抵住法力的切割之势。
与此同时,树人巨大根系之上的分叉细根在灵力灌注之下,一根根如绷直的长鞭狠狠抽打过来。这些细根不过数尺粗细,柔韧非常,但在灵力加持之下,带出道道残影,眨眼便至。
齐东海深知若是此时躲开虽暂时可保无虞,但这好容易切开的创口不多时便会恢复如初,再寻得这样的机会可不会那么容易了。
危急关头,齐东海牙关紧咬,竟不闪不避,手上法力毫无保留倾泻而出,只将五岳镇山印挪移至脑后,镇压袭来的漫天鞭影。
五岳镇山印虽玄妙非常,但同时应付这般多细根显然力有不逮。虽截下绝大多数鞭影,但仍有三条漏网之鱼呼啸而来。
嘶,即便齐东海铜皮铁骨,根须抽在后背之上时仍忍不住惨叫出声,倒吸凉气。后背衣衫立时破碎,背上的法力也被根须打得消散,立时三条血淋淋伤口纵横交错,皮开肉绽。
齐东海此时顾不得后背传来的火辣辣剧痛,心下发狠,眼中只有面前枝干一物。破!齐东海吐气开声,法力刀芒竟是再长一尺,从那木灵力中一切而开,而后余力不减,竟真的将那一条数丈之粗的巨大枝干一切两半!
树人原先共计有六条枝干,此刻少了一条顿时露出大片的空档。齐东海本欲从那空档处突入,直接攻击树人幻化的人脸所在,奈何无尽根须舞动的密不透风,轻松便将他逼退。
这些根须同样难缠无比,数量多且灵活异常,若是不小心被根须缠住,再吃上树人那枝干狠狠一下,齐东海心知非死即残。
树人乃傀儡之身,没有痛觉和情绪,断了一条枝干也只是愣愣不动,内部残魂只负责指挥树人战斗,树人躯干之上的伤势显然影响不到残魂。
齐东海片刻便想通其中关节,暗感头痛。如此情形,只要那一缕残魂不灭,这树人便可一直战斗不休。齐东海可不会认为自己铜皮境修为能消耗得过元婴后期的树人。
可接近残魂所在难如登天,齐东海几次尝试后心里有了算计,树人枝干和根须相互配合,可谓天衣无缝,必须先剪除两者其一。
根须太多,齐东海心知一时之间难以清理干净,而自身这法力压缩之法不能持久。法力压缩乃是齐东海参悟练气士金丹凝炼之法自行琢磨出的法门,是将法力多次捶打糅合提升法力威力的法门。
压缩后的法力虽破坏力惊人,可是对自身经脉和窍穴气府同样负担极大,难以持久,所以此番必须速战速决。枝干数量较少,无疑是更好的目标。
“好小子,还真是小瞧了你。”残魂对齐东海越发欣赏。天赋够高,实战斗法洞察力和胆色都是不俗,这般修行斗法皆无短板的才可谓真正骄子。
“老朽承此间主人妙手苟活数十万载,只得全力施为,小子,当心了。”残魂虽颇为欣赏齐东海,不过残魂乃是极为守信之人,数十万年后依然恪守与青松子约定,替他镇守此处。
残魂此刻终于认真起来,虽傀儡之躯不太合用,不过在他老道经验加持之下,一时间威力也强上太多。
齐东海顿感压力倍增,一时间左支右绌,难以防护周全,不多时便又挨了根须两下,血流不止。
论对敌经验,齐东海自问拍马也赶不上那不知存活多久的残魂老妖,当下破局只能兵行险招。
主意已定,齐东海不再犹疑。大喝一声朝着树人树冠之上窜去。残魂见此,似乎洞悉齐东海所想,成百上千根须立时绷直如长矛,瞬间朝着齐东海捅来。
齐东海面露疯狂,将余下两枚紫蛟果取出,一口全数吞下。灵果方一入口,狂暴的天地能量立时爆炸开来,齐东海顿时口吐鲜血。
灵药不经炼制,天地能量杂乱无序,贸然吞服便是有着性命之忧。唯有炼丹师以天地之力结成丹纹,理顺天地能量,方可轻松化为己用。
不过眼下生死攸关,齐东海顾不得许多,仗着肉身强悍,生生吞服了两枚紫蛟果。齐东海一边吐血,一边心头滴血,这三枚紫蛟果原本是用作突破之用,如今连番激战不得不当做恢复法力之物。若是不能去到那道观或是道观中无甚值钱物事,此次可是血本无归。
紫蛟果效用极好,数息间接近枯竭的法力立时重新充盈起来,只是此等天地能量太过狂暴,四处肆虐,齐东海只感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经脉好似下一瞬便要被撑破。
天地魔神诀已然极限运转,可面对涌入的海量天地能量也是力不从心。这般下去,不消片刻,齐东海便要爆体而亡。
不过齐东海敢如此行事,自然不是自寻死路。只见齐东海并指如剑,狂暴的天地能量立时沿着特定经脉被引动起来。
残魂生前修为通天,如今虽只有残魂一缕,但是见识犹在。感知到齐东海身上蓦然爆发的恐怖气机,立时知道齐东海接下来的攻势绝不简单,当即操控漫天根须团成一团,将人脸围在其中,而数条枝干则横扫而出,朝着齐东海打去。
齐东海咬牙忍着体内剧痛,双指伸出,朝着树人面前虚空缓缓划过,魔神斩,斩妖!
刀光闪过,面前枝干直接断成两截,雄浑木灵力都不能阻其分毫。刀光每次闪烁,便有一条枝干从中断开,巨大断枝砸的地面轰隆隆作响。瞬息间,四条枝干便被一切而开。
这一击带走了齐东海体内大半的天地能量,经脉更是被瞬时运转的庞大能量冲击的多处受损,更有几处经脉已是有隐隐断裂迹象。
刀光继续向前,下一刻便与根须碰撞在一起。刀光之上灰濛光芒流转,平平无奇,可让齐东海吃尽苦头的根须在其面前,好似枯木败草,如入无人之境。
刀光虽神勇无比,奈何终究是无根之木,在根须无穷无尽的消耗之下,最终逐渐淡化,而后消失无形。此刻树人护在身前的根须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百十根,显得颇为凄凉。
残魂也被先前刀光吓得不轻,若这小子有着金血境修为,先前那一记刀光怕是要直接重创他了。
“小子,真是好手段。”残魂忍不住称赞起来。
齐东海却不答话,体内伤势冗积,盏茶若再不能解决树人,届时他只能狼狈逃走了。
一步踏出,从现已稀疏的根须当中直穿而过,脚上在树根处借力,便要跃起直取残魂。
残魂岂会让齐东海这般轻易通过,剩余百十条根须瞬间便结成一道大网,朝着齐东海当头罩下。
“镇!”齐东海一口鲜血喷出,落在五道镇山印之上,巴掌大小的镇山印立时大上一圈,滴溜溜朝着根须大网迎了上去。
五道镇山印彼此气机相连,更有淡淡血色萦绕,加持了齐东海的精血之力,五岳镇山印威力又是强上几分,大网下落之势陡然一停。
齐东海借机飞身而起,扯住两条根须,双臂肌肉鼓胀,青筋条条暴起,骤然发力将根须朝着两旁扒开。
根须虽是木质,入手却感觉坚韧尤甚铜铁。但是其上木灵力被五岳镇山印镇压,一时流转不畅,仅靠自身材质想要抵御齐东海的恐怖巨力亦是痴人说梦。
齐东海两臂撑开,硬生生将那几寸间隙撑开尺许,而后不敢停留,从那缝隙中飞身而出。
残魂暗道不好,奈何底部根须被镇山印牵制,行动迟缓,枝干只余一条难堪大用。当下只能抖动树冠,射出密密麻麻的松针。
齐东海见后方松针射来,不闪不避,回身一拳,竟是与松针硬碰硬。
砰,强劲的余波卷起一阵狂风,将那松针吹得微微偏转,令大多松针擦着齐东海身子而过。不过仍有零星几根,巨大针尖犹如枪头,带起几朵蓬蓬血花,而后便嗖的一声便整根没入树人躯干之中。
齐东海借着碰撞余波速度陡增,后续而至的松针全数落在了空处。夺夺夺,松针如弩箭一般,射在躯干之上,留下数不清的深深孔洞。
眼前数十丈,巨大人脸已经清晰可见。齐东海飞身而起,而后如陨石般砸下,全身法力汇聚在右拳之上,打算毕其功于一役。
树人自不会坐以待毙,仅剩的树枝直刺而下,直取齐东海胸口,意在攻敌之必救。若齐东海执意朝着人脸打出这一拳,那树枝定能将齐东海刺个对穿。
此番境地之下,比拼的就是双方内心是否足够坚韧,道心是否足够稳固,其余因素,眼下倒是无关紧要。
齐东海内心霎时间闪过一丝犹疑,不过立时便被压在心底。年少时的生死大变,使得齐东海如今对生死之事没有那么在意。生则盖世无双,死则力竭而亡,如是而已。
庸庸碌碌的苟活,从不存在齐东海的字典当中。
拳头之上灰色法力蓄积成井口大小的光团,带着有死无生的决绝气势,朝着人脸一拳递出。
人脸之中的残魂,看着近在咫尺的拳头,巨大人脸不显紧张,反倒是流露出解脱一般的神色,“好小子。”
砰。拳力如彗星撞地,巨大冲击力打得百丈树人都是身形踉跄,狂暴法力如洪水般在人脸之上肆虐,力道悠长且刚猛。
残魂感知到周身法阵被拳力迅速摧毁,不消片刻就是要灰飞烟灭。但是残魂却丝毫不显紧张,数万年未曾有过的安静祥和终于在自己彻底消散之前重新体会。
他本是和青松子一个时代的天骄,横压当代,少有人敌,可终究是没扛过天地大劫身死道消,只余一道残魂。
不甘心就此烟消云散的他找上青松子,借助青松子神妙木系神通侥幸得以保住残魂不灭,但是神魂被天劫之中的天道之力所伤,已然不能施展夺舍之法,以残魂窃取他人肉身,再活一世。
青松子素来与他亲厚,便借助此处秘境,布置这通天大阵,便是为了温养他的残魂,期望有朝一日能神魂圆满,再行夺舍。
残魂闪过久远之前的模糊记忆,他在此已有二十余万年,初始之时不到百年便有天骄至此,不时有人可通过他的考验去往道观,他也能借此打发时间,排遣孤寂。可随着时间流逝,外界天骄似乎越来越少,能走到此处的少之又少,可以通过考验的更是寥寥无几。
三千年来,齐东海是唯一一个到达此处之人,更是近五万年来第一个通过考验之人。
久远岁月流逝之下,残魂已然彻底厌倦了这不见天日的苟延残喘,所以他选择了在今日彻底结束了这一切,放弃了这如囚徒般的永生。
只要残魂愿意,此地天地灵气尽皆可为他所用,这是青松子当初为他所留后手。有此底牌,在这秘境当中,几乎没人可以杀他。但长久寂寞折磨之下,残魂最终没有如此前考验一般动用底牌,修养百年后重新化作树人,而是坦然选择了彻底灰飞烟灭。
“晚辈齐东海,恭送前辈。”齐东海转头看向已经贴着后背的粗壮树枝,尖锐的枝桠再往前一分,便会将自己身体捅穿。
齐东海眼底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流转,有哀伤,有疑惑,亦有几分感激。他知道枝桠不曾捅穿自己,非是残魂不能,而是残魂不愿。
残魂在最后一刻选择了留手,以自己烟消云散为代价。
齐东海在原地愣神良久,而后朝着倒伏的参天巨树弯腰鞠了一躬,才拖着重伤的身子朝着道观而去。
外层一处山洞之中,一幅道士画像挂在山洞内部的石壁之上。道士面目方正,面白无须,头戴莲花道冠,一袭绿色道袍,手持法器颇为特殊,竟是一株尺来长的青翠松树。
陡然间,沉寂不知多少岁月的画像光芒流转,画中道士竟睁开了双眼。道士双眼星河流转,日月齐现。道士望向内层深处,一声长叹无尽悲凉,“吾有负贤弟所托。”
山洞之外,却是青木门修士分布各处。此刻场中只有六位青木门修士,六人齐齐割开手腕,鲜血流出却不落地,而是诡异悬浮在半空之中,随着青木门众人口中法诀念动,鲜血慢慢没入山洞的洞口封门石上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