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章 故地重游
天外天，云深不知处。此处琼楼玉宇，宫殿成群。芝兰香草，白鹤呈祥。五楼十二城，唤作白玉京。
深处一楼，层高三十三，通体白玉雕琢而成，其上云纹浮刻精美非常。在那顶楼之上，两道人影凭栏而望。两道人影明明站立不动，却如何也看不清样貌。
“阴阳两仪阵又是动了。”右首之人双手拢于袖中，三缕长须落在胸前。
“困不了他多久了。”左首之人回了一句，此人声音如刀剑铮鸣，杀机四溢。
只见其伸出右手，手掌苍劲有力，手指相互点击，一道九宫八卦虚影登时凭空出现。八卦一阵嗡鸣，各色流光飞出，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片刻后其突然惊疑道：“好特殊的命格，连本尊都不曾看透。”
“可惜已是他人弟子。”长须老者意有所指。
“本尊可惜的是，他错生了年代。”
长须老者闻言也是悠悠一叹，“是啊，我们时日无多了。”
山谷之外十余里之远，半空蓦然出现一道法阵，片刻后法阵便是碎作星星点点，徒留当中一道身影重重砸下。
“啊！”齐东海惨呼不止，这法阵不过跨越十数里，空间撕裂之力竟是这般恐怖。齐东海心有余悸，看向远处山谷。阴阳两仪阵，真不愧是天地十大法阵之一！
当初齐东海在谷内打遍无敌手后便有了出谷历练的想法，原想着有了如今修为，可轻松通过当初差点要了其小命的极冷极热之力。
好在尚未来得及成行，便被师尊一脚踹翻。从师尊那才知晓，他自认为可轻松通过的外谷屏障竟然是天地十大法阵之一的阴阳两仪阵！
据师尊所言，此阵若是全力运转起来，此方世界顷刻间便会破碎荡然无存。只是布阵之人为了不徒增杀孽，在此阵布置之初做了稍许调整，让此阵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换言之，即便齐东海如今的实力强上千百倍，若是自行出谷，片刻间就要尸骨无存。
齐东海调息片刻，身上疼痛逐渐消去，便收功长身而起，对着远处山谷遥遥一拜后，便起身朝着昔日山门而去。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昔日清溪宗的踪迹如今若不是仔细找寻，已是难以发现。断壁残垣淹没丛生荒草之中。
此地灵气稀薄，所以这十年来也无其他宗门占据此处。再过些年头，此地怕是再也看不出丝毫山门遗址的痕迹。可叹清溪宗开派千余年，终还是化作时间长河中不起眼的一朵浪花。
齐东海拾阶而上，青石台阶早已被荒草遮盖难以找寻，但是他凭着记忆中的路径还是能找出往日踪迹。
齐东海一步迈出，突然间神情恍惚，他低头看向脚下青苔处处的青石台阶，一时间百味杂陈。小时候一步一阶的台阶，如今已是一步数阶。
故地重游，终不似，少年游。
昔年热热闹闹的山水秀丽之地，现如今只有鹧鸪哀鸣，声声凄厉。齐东海循着记忆中的山门模样，走遍了山门各处，但却找不出丝毫昔日影子。
时光滚滚向前，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齐东海心下逐渐释然，只是这血海深仇，如久藏的烈酒越发浓郁起来！
齐东海行了半日后脚步渐渐停了下来，面前已空无一物。此处乃是当年师父居所，可如今昔年师父带着他们亲手搭建的竹楼早已坍塌不见，散落的竹子腐朽衰败，一碰就碎。
齐东海扒开丛生杂草，昔日师姐亲手种下的花草只有零星一两株苟延残喘，不复当年百花争艳的艳丽模样。
师兄当初练功之时在石壁上留下的坑坑洼洼也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藤蔓遮盖的严严实实。
过往的痕迹，在岁月冲刷之下，只能残存在记忆深处泛黄老旧。
终究是换了人间！
来时近乡情怯，走时失魂落魄。齐东海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离开了十年间魂牵梦萦的清溪宗。
但他知道，离开的那一刻，他真正告别了自己无忧无虑的年少时代，而即将迎接他的是冷酷真实的修仙世界！
齐东海离开不到盏茶时间，两道黄色身影一直追踪而来，在齐东海最后停留之处，两人也停了下来。
这两人皆二十上下，身着黄色长衫，袖口纹有一团盏大的火焰图纹，应该是统一制式。
两人中面色蜡黄的一人俯身盯着地面之上新鲜的足迹，面色大喜，转头对着身后负剑男子兴奋喊道：“陆师兄，果真刚有人来过。”
负剑男子闻言也是上前一步，仔细查探了一番，喜不自禁，“师弟，此番我们师兄弟可要发达了！”
当即从怀中掏出一面罗盘，只见罗盘上零零散散分布着几处光点，师兄二人死死盯着罗盘，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两人眼睛发酸，正欲收起罗盘之时，罗盘之上的一处光点突然强闪数下后，随后便慢慢黯淡下去，直至从罗盘上彻底消失。
陆姓负剑男子见此，忙口吐法诀，指尖射出一道白气落在罗盘之上。白气方一与罗盘接触，便嗡嗡震颤出声，而后从中射出一道白光，没入负剑男子脑海。男子闭目感知片刻，收起罗盘便起身急急而去。“追，东北方向。”
星月高悬，齐东海埋头赶路。现下心绪已然慢慢归于平静，但对于接下来该去往何处，齐东海全然没个头绪。报仇无疑是当前大事，可是凶手是何来历自己一无所知，根本不知从何查起。
且当初清溪宗内可是有着三位金丹境修士，两金丹中期一金丹后期，全数战死当场。
黑衣人中要么有着多位金丹后期或是金丹圆满之人，或是有元婴境的修士！
元婴境界乃炼气的第四大境界，位列炼气，筑基和金丹之后。元婴修士寿五百载，丹田孕育元婴，神妙非常。更有法宝傍身，妙用无穷，紧急关头，元婴可离体远遁。
因元婴境种种玄妙，寻常元婴修士绝难杀死同阶修士。若说金丹境是仙凡之别的开端，那元婴境则真正是凡人眼中的陆地神仙。
齐东海虽不炼气，但是炼气炼体殊途同归。炼体前四重境界依次为玉经，铁骨，铜皮和金血四境。玉经境与炼气境都是修炼经脉，为运转法力打基础。
筑基为的是拓宽丹田气府，为储存更多灵力打基础。而炼体第二境铁骨境同样是为了壮大气血，为质变做那量变的准备。
金丹境修行主要便是压缩提纯体内灵气，最终质变生成金丹，生成威力强盛数倍的质变灵力。而铜皮境则是将肉身打造成法器一般的最后一环，功成后坚不可摧，同样是寻求质变的境界。
固一言而概之，炼气炼体虽修行之法相差甚远，但大道之理却是颇为一致。前三境皆是为了夯实基础，打牢根基，而这第四境也皆是雄厚基础质变的结果。
炼体金血境血液威能莫测，更可施展种种精血秘术，如那血遁之法，瞬时遁出百十里，生死关头逃出生天的至强法门。所以，修行至第四境，各种秘术神通层出不穷，加之寿元悠长，多数习得种种保命之法，越发难以彻底杀死。
齐东海念及此也是一阵头疼，金丹境他丝毫不惧，即便数位金丹圆满齐至亦是如此。
可那黑衣人中若真有元婴境界修士，眼下可真是大麻烦。即便能将其打败，可若是被他逃走，打草惊蛇之下，后续追查起来更是难如登天。那些黑衣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东海不再多想，即便真有元婴境，我也未必杀他不死。
嗯？齐东海陡然心生异样，身上不适之感一闪而逝，不知是否是错觉，好像被人窥视了。齐东海心下小心起来，但面上毫无异色，脚步不停，继续朝着远处而去。
“陆师兄，此人是何修为？”远处古木之上，茂密枝叶中冷冷传出一道声音，正是从清溪宗追出的两人。
负剑的陆姓男子微微摇头，自己也看不真切。二人一路抄近道赶在了前头，本欲埋伏那个兽皮青年。可斟酌良久，终究没敢出手。
二人见那兽皮青年身上明明没有一丝气势，可行走如风，绝不会是毫无修为之人。
莫不是元婴修士？陆姓男子惊疑不定，即便是金丹境圆满，亦不可能将气息收敛的这般完美，让他二人感知不到分毫，二人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筑基中期。
“莫不是恰巧路过的元婴前辈？”陆姓男子知晓清溪宗覆灭之前可没有元婴修士，短短十年，绝不会突然冒出一个来，元婴修士在青松郡这等偏僻地方可不多见。
“师兄，咱这地界哪有这么多元婴前辈，何况这般年岁的金丹境怕也找不出几个。”
陆姓修士闻言觉得十分有理，心下盘算起来。蜡黄脸见师兄意动，赶紧添柴加火。
“师兄，你我二人三十不满便有如今修为，论资质，比起门中亲传弟子亦不差上多少。可如今你我二人只能守在这荒郊野外，还不是因为门中无人可说上话。你我二人不若先联手拿下这小子，若他是门中所要之人，你我二人大功一件自不必多说。即便不是，这小子身上多少有些值钱物事，也不至于白跑上一趟。”
陆姓修士眼珠转动，意动之色更浓。蜡黄脸见此暗恨姓陆的贪得无厌，哪还不知其是坐地起价，可眼下箭在弦上，只得挨他这一刀。当即一狠心，道：“稍后只需师兄为我掠阵，所得之物，师弟我只要分得四成，其余算是师弟孝敬的。”
陆姓修士闻言哈哈一笑，“师弟有心了，这般倒显得师兄我太过不近人情。怎可让师弟这般辛苦，稍后师弟从旁辅助即可。”
陆姓修士见那兽皮男子一派野人模样，加之太过年轻，心中不由轻看了几分，自是不信此人修为高深。
打定主意的两人，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正埋头赶路的齐东海，突听得身后传来呼啸之声，当即转身向后看去。
来者两人，皆着黄色衣衫，当先一人背负双剑，随后一人面色蜡黄。
待两人相距不到十丈，齐东海仔细感知两人气息，面色不由变得诡异，两个筑基中期？这年头，蝼蚁都敢追杀猛虎？
齐东海初始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待那两人站定后，又仔细查探了一番，只见两人气息虚浮，不仅是货真价实筑基中期，更是连那根基都很是虚浮，显然所修功法都只是寻常货色。
“道友请留步，我二人无甚恶意。”负剑男子上前一步，神态温和，风度翩翩。
齐东海心中冷笑一声，深更半夜，荒郊野岭，两人蓦然追来，怎么也不像没有恶意的样子。
负剑男子自知鬼话骗不了人，不过却趁齐东海分神之际悄悄拉近两人距离，不觉间两人相距不过丈许。
“道友，此地看似寻常，实则凶险万分。道友孤身一人赶路，不知道友从何而来，去往何处？若是同路，不妨与我等二人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齐东海并未回话，而是问道，“先前窥视我的也是你们吧。”
负剑男子闻言面色一变，顿时僵在原地。
那蜡黄脸因落后负剑男子十数丈，未能听清齐东海低声之语。见陆姓修士迟迟不动手，性子急躁的他当下再也忍耐不住，掌心火灵力喷涌而出，手臂向上挥动，掌心灵力陡然拉长，一柄半丈来长火焰长枪登时凝聚而出。
蜡黄脸身子绷成硬弓，用力将火焰长枪向着齐东海掷出。长枪掷出后，蜡黄脸攻势并未停止，只见其双掌一合，口中短促古朴法诀配合双手迅速结成法印，“火球术，落！”
话音刚落，十数道人头大小火球散发着炽热高温当头落下，瞬间笼罩齐东海。
蜡黄脸法诀翻飞，口中不忘同时叫嚷着，“师兄你还不出手，咱枯守三年只有这小子一人去过那清溪宗，这小子必是那清溪宗余孽。”
陆姓修士听得此话，恨不得一拳打烂蜡黄脸的嘴，此前怎么不曾发现此人这般碎嘴，心中不住大骂蠢货。若是这小子真是清溪宗余孽，这般直接挑明立场，必是要不死不休！
眼见事态已不可回转，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反手拔剑，剑上腾的亮起半尺金色流光，直直朝着齐东海劈去。
本对两个筑基中期不以为意的齐东海，正准备随手料理了二人，忽然听得蜡黄脸之言，一时间心绪不宁，收敛的气势陡然爆发开来。
“高阶体修！”两人感受那山呼海啸般的恐怖气势，面色立时毫无血色，当即转身便逃。
“逃的了吗？”齐东海一声冷哼，一拳便将袭来火球，火枪等尽数震碎，而后闪电般朝着二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