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离开
慕容谨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 什么原因。大皇兄两日后大婚，许诺明日送母后与她团聚。她听了很开心，心中同时又上下忐忑不安，大皇兄大婚的前一天，携母后远走，听起来很荒诞，希望娶亲的喜事缓解她们离去的哀伤。她一时烦躁不堪，径直离开书房朝前厅走去。
转过假山，忽看见回廊上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身着蓝色长衣，怔怔的望着脚下，眉宇间藏匿着犹豫，长长的睫毛覆盖住深潭一样的眼神，似有难以抉择之事困扰着他。湟诚，慕容谨突然想起来，青乌一早告诉她，湟诚求见，一时忧心大皇兄，便把这茬事忘记了。他站在那里低头沉思一动不动，身姿如古柏青松透着股沉稳冷劲，掩饰不住的凌厉之感，从前忙碌从未注意过他，今日一观倒是很有将帅之风。
“湟将军。”慕容谨走了过来。
湟诚左等右等不见公主，一时无聊便在前厅闲逛，听到公主的声音，猛的一抬头，便见有一袭裙衫在风里浅浅浮动，攀附在回廊里的葛藤肆意生长的绿枝悄悄的伸出附在她毫无珠钗翡翠的头上，一声不响的直达他的心底。斑驳的阳光映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明艳动人，她对他歪歪头，眨着眼帘，无声的询问。
他忙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女装，甚至算不上女装，一袭简单的淡色长衣，高高竖起的马尾，不施粉黛精致的脸上英气逼人。
“殿下。”他弯腰施了一礼。
“嗯。”慕容谨摆摆手示意他跟上，两人并肩朝大厅走去。
“湟将军有何要事？”慕容谨迈进屋坐下，命左右上茶。
湟诚接过茶水，闷头喝茶，不言不语。自回朝，这几日，殿下拒绝任何赏赐升迁，一人窝在公主府，别人不明其中缘由，他那日亲自听到酒后吐真言，惶惶不可终日。她要走了，这一走永远天各一方。他心口发疼，南疆的战场上，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只是他永远只是她眼中众多士兵中的一员，并无不同。她会带走青乌，永远不会想到自己。
慕容谨也不急，心中本是乱哄哄的，自然无暇顾及他的神色，只当他来求自己美言几句，谋个要职，她倒是觉得他是可塑之才，龙虎军，一直缺名将军，想到这她慢悠悠的说道，“明日本宫向大皇兄举荐你为龙虎军总兵，此位置自从二皇兄病逝便归大皇兄在带领，如今他分身乏术，是时候挑选一名合格的将军带领了。”
湟诚一愣，知其会错意，“多谢殿下，只是恐臣担当不起。”
“湟将军谦虚了，将军实力，本宫还是信任的。”
湟诚一急的站了起来，“公主要离开大盛吗？”
慕容谨脸色一变，呼的站起来，嗖一把匕首抵在他颈间，“谁派你来的？”
“公主，我猜的。”湟诚见她紧张成这样，心中一黯，果然她要走。
“还对谁说过？”见他面色不变，神色温和，放在颈间的匕首松了松。
“臣对谁也没说过。”湟诚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他们第一次凑的如此近，近到能闻道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颈间的匕首反而愈发让他大胆，微微一动，淡淡血迹流了下来。
慕容谨仔细审视他一番，见他眼神幽深，有她看不懂的深意，遂收回匕首，后退一步，背着手说道，“很聪明，但祸从口出。”
随着萦绕周身的香气消失，湟诚怅然所失，“谢殿下告知，殿下欲走，不做好准备，恐难顺利。”
慕容谨心中一动，做了很多准备，心中依然不安，遂转身坐下，“将军有何高见。”
送走了湟诚，慕容谨面色沉重，明日需和娘亲商议商议。
想到明日离开皇宫，赫连茗内心很紧张，左右侍从从早上忙到晚上准备嫁娶的礼服物品，她垂首坐在那里，心已经飞到了外面，想起慕容远，内心又有一丝不忍。终究这份感情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即散，将来他会有自己的皇后子嗣，而她也终于回到了故土。她会想念他，他会想念自己吗？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曲终人散，一别两宽。
“和谁一别两宽呢？”他大步踏了进来，见她喃喃自语，走上前搂住她。
“想到一首曲子。”她顺势靠在他怀里，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苦松香气，很是清爽干净。
“哦，”他下巴抵在她头上，目光幽远，“不知道茗儿对我的喜欢有多少分量。”悠长的呼吸从头顶传来，赫连茗的心怦怦跳了几下，昂起脸，两人四目光相对，他那枯井无波的眼睛里有种让她看不明的情愫。真的还是假的？她不懂，也不想懂。
管她喜欢有几分，喜欢便好，他便有理由留下她，自愿或者不自愿，那又怎么样。他揽住她的腰，用力的吻了下来，似乎还不过瘾，抱起她放在床上，褪去衣衫，缠绵到情意最深处，她环住他的腰悄声问道，“陛下，可以给我解药吗？”
他看着她，目光有一丝动摇，旋即笑道，“册封以后。”
服用了软筋散，每到夜晚，人似乎软绵绵的，和慕容远亲密过后又会恢复了活力。还没有来得及验证，她便到了出宫的日子。
那日他答应她在宫外迎娶，所以提前一日把她送入自己的王府。慕容谨收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母后，想你了。”一道俏丽的身影扑到她怀里，这是自那日误撞到先帝与母后剧烈争执后的首次见面。她赖在赫连茗怀里又哭又笑。哭的是她们命运多舛，长年骨肉分离，笑的是终于可以带着娘亲回归故土。过了一会待她情绪稳定了后，赫连茗拍拍她的脑袋，“我们马上出发吧。”
“现在吗？母后，要不要再休息一天。”慕容谨扶着她坐下。
“不要，今天便走。”赫连茗摇摇头，明日便是大婚了，算下他明日迎娶，那时已经离开京城一天一夜了，离开京城，一切便不在慕容远掌控之中了。她乖乖的服下软筋散，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失去内力并不影响她骑马赶路。
“母后大人英明，明日大哥大婚，也无暇顾及我们。等大婚过后，我再修书一封，向大皇兄赔罪。”慕容谨手舞足蹈的规划了起来。
“今晚出发，待王府里仆人休息睡下，动静越少越好。”慕容谨稍微思索了一下，除了路上紧需的食物，其他都不用带，祖母已经在边境接应了。
“嗯。”赫连茗想了一下，明天大婚，凌晨便会有嬷嬷前来备礼，必须提前走，一旦被发现，以现在的身体根本躲不过追兵，还会连累谨儿。
赫连茗附在耳边悄悄说了一阵子，慕容谨点点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她吩咐丫鬟婆子不要打扰自己，要好好休息，便进屋关上门。
新帝心尖的人，这段时间府里人都看在眼里，哪敢违拗。
掌灯时分，赫连茗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悄溜了出去，躲过王府的侍卫巡逻，绕着王府走了一圈，高大的墙让她犯了难。要是以往，一个纵身便能解决的问题，如今犯了难。正在嘀咕着是否要找个借口从正门出去，虽然那样会惊动慕容远，忽然发现东墙角一棵大树下放着一把梯子，心中一喜溜了过去。借着梯子手脚并用的爬到树上，又翻到墙上，站在墙上再次犯了难。她有点后悔没有安排谨儿接应自己。果然关了十年，功力退步，智商也退步。谁能想到，堂堂一国继承人，会混到要爬狗洞的地步。她咬牙闭眼纵身一跃，没有想象的疼痛，安然的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是个男人？她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忙挣脱，他也顺势松手，她站稳了，立刻慌张的跑开，那人自始至终没说话，也没阻拦她。她疑惑的回头看了一下他，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也在看向她，身影有几分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爬墙耗费了巨大精力，失去内力的她已经呈迷糊状态，她隐隐约约感觉药效还在加强。她来不及多想，便跌跌撞撞的奔向谨儿约定的地点，慕容谨早已翘首以盼，见到母亲，忙挥手。
“快点走。”赫连茗胯上马。
“母亲，不能让大哥知道吗？”
“不能。”赫连茗斩钉截铁的说道。
慕容谨挠挠头，她感觉母亲与大哥的关系交情匪浅，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自古皇家薄情，尤其她们回的是耶罗。
母女二人驾着马一路沿着大路用最快的速度向边境赶去。
赫连茗粗略估计，最早发现也要到中午了，运气好点能挨到晚上。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她们至少已经奔了五百里，只是龙武军追人的速度不可小觑，那是一支自己亲自调教出的军队。尤其她现在内力全无。有几成胜算，她心中丝毫没底。只要能挨到边境，便是她的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