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年复见
第二日，一早沈凌便顶着乌青的眼眶随着御林军前往宫中面圣，公主遇刺一事早已传入宫中，夜里驿站便增加了守卫。沈凌下马，穿过午门，绕过长廊，望着阔别十年的镜花宫，不由得思绪翻飞，从未想过有一日还会回来，那个雨夜，深夜大追杀开始，他对这里早已心如死寂。如果不是母后留下的绝密书信，他早已跟着母族的族人远走耶罗，不会踏入大盛一步。
侍卫持剑列队两边，他踏上这台阶的腿如有千斤重，镜花宫的楼梯这一刻看起来是那么的绵长。身后的陪侍停住了脚步，沈凌慢慢的踏入了昭和殿，这里曾是母后与父皇议事的地方，那时候大盛初建成，万象俱新，谁曾想短短几年，母后被囚禁，他一小小公主竟被追杀天涯。这一切仿佛还在昨天。
“皇儿。”一声苍老的声音，沈凌抬眼望去坐在龙椅中曾经高高在上的君主，他苍老了很多，一脸的疲态，比同龄人要虚弱的多。这后宫自从母后被关入冷宫，皆是他一人说了算，骄奢淫逸中，早已弄坏了身子。
“儿臣参见父皇。”沈凌行礼道。
他怔怔望着眼前阔别十年的女儿，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一如他母亲的模样，他刚踏入门的那种神态，一如当年的裕隆皇后，冷静坚毅。
“过来。”他招呼道，“刚来到宫中，怕不是不习惯，我已经命令内务府安排你的衣食住行了。”
沈凌在他面前坐下，安静的一言不发，他面对父亲，竟然无话可说。
良久皇上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你和你母后很像，不仅仅是长的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气也像，哄哄我都不会吗？”
“儿臣愚钝。”
“罢了，我准你去探望你的母后。”
“真的，谢谢父皇。”沈凌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与惊喜。
“嗯，去吧。”
与父皇短暂的会见与谈话便这样匆匆结束了，大抵知道间隔多年，亲情淡薄，皇帝便准他去凤藻宫探视皇后。
心中怀揣着刻骨铭心的思念，沈凌像一阵风一样直奔凤藻宫而来。裕隆皇后正伏在案上编纂书册，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母后。”一道身影扑进他的怀里，知道女儿近日回宫，真出现在眼前，饶是冷静如他，也紧张的手指微颤。
“皇儿，”皇后轻抚着他的头发，“还能见到你，是我一生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气。”说完泪如雨下。母女轻轻的依偎在一起，慰藉阔别多年的思念，沈凌趴在母后的腿上，感受着来之不易的亲情，“眨眼间十年过去了，很快又很慢，恍惚间谨儿便长大了。”裕隆皇后轻轻的感叹着。
“瑾儿过的还好吗？”分别的时间太久，皇后的眼里湿润着，仔仔细细看着女儿的脸，用力的寻找女儿成长的痕迹。“我们赫连家族毁在我手上。”良久他叹息道，“被慕容恪哄着便拱手让了这江山，以至于后来我的至亲骨肉都保护不了。”他脸上浮起一丝哀伤，又带有一丝释怀，“如今你回来了，比我想象的晚点，但又刚好。”
“母后 ，你把我保护的很好了。”
平德五年，裕隆皇后提前掀起一场伪政变，采取明进暗退，来规避慕容皇室一族的暗杀，慕容恪调取大量兵力埋伏在午门，打算瓮中捉鳖，一网打尽赫连部落，等候一天一夜，探子来报，赫连部落只剩空壳子，已无一人。慕容恪知道中了皇后的计，但已经迟了。他了解自己的皇后军事手腕，以为是场难打的硬战，他自恃多几倍的兵力与大权在握，刺探到赫连家族的情报后，捉拿赫连一族已经稳操胜券。没成想皇后根本没与他对打，果断的指挥自己的族人撤回耶罗。慕容恪立刻调集所有人马进行千里追击，半路又接收到昌平公主被皇后带走一路南下。他忍不住大怒，掉头追击裕隆皇后。
裕隆皇后没打算逃走，实力也无法与之对抗，为了保全族人，命令妹妹赫连豫带着族人退回耶罗，自己则带着女儿为诱饵南下，混淆视线，为族人撤退争取时间。果然听到自己的消息，慕容恪已经气昏了头，立刻集齐所有兵力来捉拿自己。他又将公主托付给了骠骑校尉，让他带兵护送公主离开，前往江南一带隐姓埋名，等候他的消息，自己独自一人站在路中央等候追袭的大军。他知道慕容恪不会杀了自己，但是他不能把女儿留给他培养成工具，只是他千算万算少算了一步，越贵妃的弟弟私下悄悄跟踪，为不留后患，向慕容恪邀功，带兵追杀昌平公主，这一场恶战，使得彦将军兵将损失过半，也差点折了公主，好在这一战以越贵妃的弟弟死亡而取得胜利。也正因此，裕隆皇后自责了半生。这是他带兵打仗以来为数不多的失误，折了许多亲卫，女儿也差点丧命。
“皇儿，母后对不起你。”裕隆皇后轻轻叹息道。为了平息这场丑闻，慕容恪逼迫裕隆皇后亲自昭示天下，与赫连族人断绝关系，这样他才不去追杀公主。裕隆皇后亲昭天下不久后，便被关入了冷宫。这一丑闻便被轻而易举的掩饰了下来。由于裕隆皇后巧妙的安排，赫连部落未折一兵一卒成功脱困，伴随着裕隆皇后的囚禁，政局开始动荡不安，慕容恪一直未有精力追杀赫连家族，中途勉强派了一次兵，被打的落花流水，此后再无力侵犯。赫连部落在耶罗再次悄悄的重新发展壮大。慕容恪不担心耶罗进犯，只要裕隆皇后在自己手上，赫连部落便不会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他更忧心周围国家的进犯，失去了裕隆皇后的支持，这些国家死而复灰，屡发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