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圣旨
被安珍珠训斥后的那天晚上,小太子头一次如此安静的度过夜晚,宫人的下人们心里直打鼓,慕容锦平日会在夜晚发怒,他不喜欢一个人睡,但他不要人陪,他会让一群人陪着他耗,看宫女们无休无尽的跳舞,直到凌晨,他看到曙光,才会安心的睡。
他年纪不大,心却恶毒。
那些下人都跪在殿外等着太子召唤,可等了好久,殿内仍是静悄悄的。
只有一人不怕小太子,是他贴身的太监汪顺,汪顺虽不怕,但也不想触了慕容锦的霉头,今日御花园一事他不在场,只听人学说安尚书家大女儿将太子骂哭了,还去了御前请罪。
他心里无比佩服这个小姑娘,看似柔弱却有着无比的勇气。
谁敢打皇帝的儿子?谁敢打完皇帝的儿子还去找人家说我把你儿子打了?
谁都不敢。
若不是这事真发生了,他是想都不敢想。
殿内,慕容锦穿着素衣赤脚漫走在宫殿里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整个大殿只点了一盏灯,看着月光洒下来的那一点明亮,能让他感觉到一丝心安。
他长发未冠,乌黑的长发直至他的腰间,尚显稚嫩的脸上惨白一片,唇更是苍白无色。
他生得极好,那双眼睛生的更是漂亮。
只是身形偏瘦,看着过于病弱。
若不仔细瞧他,生人只当他是个漂亮的女子。
他一圈一圈的走。
绕着这个冰冷的大殿来往的走。
空荡荡的呀。
慕容锦望着自己豪华奢靡的宫殿想道。
没有声音,没有温度。
白天那人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响,一句一句如雷贯耳。
他顺手抄起一个上有鎏金的彩瓷瓶面无表情的扔在地上。
“啪——”
如此寂静安宁的夜,瓶子的破碎声在外面宫人的耳朵里如同夺命的索。
可慕容锦谁的命也不想要。
他在破碎的一瞬间得到了满足。
终于有了一丝声音。
可是还不够,没有她声音那么明亮,没有那么生气。
他找人打听过她的身世了。
兵部尚书之女。
巧的是,她也没有娘亲了。
不巧的是,她还有个妹妹。
不像他,什么也没有。
可是如果有了她,他就会有个姐姐了。
“姐……姐”
他并不熟悉这个词,姐姐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别扭又僵硬。
叫的不顺口。
他突然打起了精神气儿,他曾学过丹青,他要给安珍珠画一幅像。
安珍珠长什么样子来着?
微微有肉的小圆脸,熠熠有神的明眸和嫩红的唇。
她看起来很穷,那么好的头发却只带了一个连坠簪,不像其他小姐似的叮铃啷当挂满头的首饰。
裙装也穿的是京都里过气了的样式,不过裙装是鹅黄色的,衬得她白皙又干净。
她看着就像个乖巧的小兔子。
教训人起来却那么凶。
他边想边画,越画越开心。
他抱着安珍珠的画像入睡,睡的比平时踏实多了。
不管是谁,关心他一下就好,哪怕是骂他,他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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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尚书被皇上连夜叫到了宫里。
安枫跪在地上,腰却挺得笔直。
慕容千行不停地批着奏折,嘴里还骂骂咧咧:“朕吐了啊!李祥燃奏折里都是废话!他每天都写几千字废话来干扰朕!他在写日记么?朕好烦他啊!”
安枫:“陛下,你需要我帮你打他吗?”
慕容千行:“这倒也不必。”
安枫大失所望,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臣不能为您效力,可惜可惜!”
慕容千行将李祥燃的日记本丢在一旁,继续批下一本,他又开始骂道:“的,朕告诉郝将军一百多遍他不用上折子,他还是上折子了!”
他将郝将军的折子丢在一旁,又翻开一本,气的差点没头疼死:“邢有道他有手吗?有手吗?他用脚写字?!”
安枫一瞧,这样下去他还能不能回家了,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陛下,您有什么事儿?”
“哦,就是今天你姑娘把我儿子打了。”
“啊这个啊,这个……我确实知道。”安枫挠头:“不好意思啊。”
慕容千行轻轻瞥他一眼:“打了太子就没事儿了吗?”
安枫拿不准他的意思,但一点也没有犹豫,直接弯下了腰替女儿认罪:“是臣教导不周,还请责罚。”
慕容千行放下手中的毛笔,走下台阶扶起安枫:“太子确实顽劣了些,朕有心教他,可一看到他就想到那个人,爱卿,朕不敢见他,可你知道你的好女儿对朕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朕生而不养是大过,错不在太子,在朕。”
安枫这样一个顶天立地好男儿都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他腿有些发软,他不是怕自己有什么不测,而是怕自己的女儿保不住,他挣开慕容千行的手,仓皇跪地:“皇上恕罪!臣没有教好她,让她胡言乱语,我愿替她受罚,还请皇上宽宏大量饶过小女。”
“不,她说的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又颇为肯定的点头,“你生个好女儿啊!”
“好女子啊!”慕容千行感叹道。
慕容千行早已不是当初的小皇子了,他是一国之君,才是天底下真正的孤家寡人。
慕容千行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龙椅上,安枫虽没有抬起头,但仍然感受到他的威压,压得他抬不起头,上不来气。
“让她做未来皇后吧。”
这不是商量,是帝王的命令。
安珍珠一直以为她可以这么多年没嫁是父亲纵容他,殊不知早在多年前那个夜晚已经被注定好了命运。
她原以为是在等心上人。
其实是瞒着她,让她等着那一道圣旨。
而慕容锦这些年来支撑自己的也是这道圣旨,他在东宫听闻邢痕回来了,也不顾自己的是不是该娶妻的年纪直接进言请旨。
如今,安珍珠就在他面前,他怎么能不逼近一步?
安珍珠后退一步,他越进她就越退,直到退无可退,她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慕容锦,语气不善,明明白白的拒绝:“你要干嘛?我说了不嫁。”
“如果是圣上的旨意呢?”慕容锦这么多年就为了她,他和父皇约定好了,他努力做一个好太子,好储君,克制住心中的暴虐和愤怒,在每个不得安宁的夜晚里痛苦的忍受着孤独。
只为了今日,为了今日堂堂正正的站在安珍珠面前。
做安珍珠喜欢的事,活成安珍珠喜欢的样子。
父皇答应了他,若是他能坚持做好一个太子,做好未来的君王,那么安珍珠成为他的夫人。
他想过了,若是有一天他当皇上,他的后宫只要安珍珠一个人,因为其他人他瞧不进眼里,也觉得她们万般的不好。
安珍珠僵住了,指尖狠狠的抠着掌心,语言都无法来形容她的震惊和愤怒:“你说什么?”
慕容锦知道她会生气,于是拉住她的袖子,略显卑微的讨好她:“姐姐,这些年我听了你的话,做一个好太子,我欺负过的那些人我都道歉,我都赔偿,我什么错都认,姐姐,你以前还给我送过糕点,还给我做过护膝,你还夸过我乖,我到底哪儿比不上他?”
安珍珠挣开他的手,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收起了愤怒,淡然无比:“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你姐姐,我又怎么可能心悦你,你现在已经可以娶亲,不如去寻一个和你年岁相当的好女子,我已经十九了,是老姑娘了,配不上太子,请回。”
说罢,她转身进府,下人把府门关得严严实实。
留慕容锦一个人站在府门口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