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芬兰个人章——「备忘录」2
自失火案起，到成年为止，我的每一天晚上都被困在了同一个梦里。
阿利安庄园，我的父母，奶牛与麦田，还有在庭院里趴在栅栏上，看向外面的年幼的我。如此多年过去，失火案的事占据了我的全部记忆，使得我无法想起，我是否也有过如此美好的回忆。
美好而又易碎，随着火光将天染上红色，庄园的一切都化成了灰烬，只剩下年幼的我待在原地，哭着去找父亲母亲。而我在这份梦里，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远远的看着这场悲剧。
或许如果那时候哭出来就好了吧，我一直这样想着，我看向夜空，让思绪从这帮派火并的日常中，再次飘回过去，飘回阿利安庄园。
事情是发生在我第一次去靶场之后的，大抵是没过多久，我在学校的门口站了许久，却没有见到有人接我回家。
时间流逝，直到太阳光无法再完全覆盖住圣奥利斯的土地，我的耐心在一点点消磨殆尽，不安也随之涌起。
很显然，现在我要自己回家了 我如此想着，开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即便日薄西山，夕阳也依然刺眼，我始终忘不掉那天一个人回家的经历，那种不安和恐惧缠绕在心中的感觉，即便今天也依然刻骨铭心。
路灯开始亮起，那时正值夏季，但傍晚的圣奥利斯却涌着一股寒意，这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学校离家有一段距离，我快步走去。
显然，科技之都圣奥利斯的夜生活已然开始，街道边的酒馆，饭店喧嚣起来，路两旁的马拴也忙了起来，整个街道充斥着一股马厮的臭味，而我那时并不关心这些，我只是想要快点回家。
终于，阿利安庄园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只是这次，看起来生意异常火爆，门前挤满了从没见过的人，就连警察都围住了这里。
一向不喜言语的我，就只是从人群中挤进去，向家门口逐步靠近，但最后，我还是被警察拦了下来。
「孩子，请退后，前面危险。」
警察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对我说着，我至今想起来，仍然后悔我那时做出的回答。
「让开啦！这是我家！」
随后我猛的向前撞去，撞开警察的围拦，跑回家里，但我没看到家里有人存留的痕迹。跑回自己的屋内，从床底翻出父亲送给我的枪，还有几发弹药，将它们藏进衣服里，紧接着我便被警察抱起，向屋外跑，还听他们说着「要炸了！」之类的话。
在警察抱着我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震耳欲聋般轰的一声，抱我逃出的警察被冲击震的向前倒去，而我也被狠狠抛到了地上。
艰难爬起，回头看去，家的屋顶已然被炸出一个大洞，火也在随后包围住整个房子，浓烟也渐渐升起。
而我呆愣在原地，火光映在我的眼内，此刻的时间很像哈迪斯之眼发动时一样，周围人的尖叫被拉长，放慢，面前刚刚被爆炸冲击震趴在地上的警察，在我此刻的感受也是以非常慢的速度爬起，随后他再次拉住我，向外跑去。
庄园被大火吞噬，父母却迟迟未出现，我很确定他们并没有在屋子里，眼前的事物被放慢，我能做的就只有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我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我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时的情景，庄园大火再次映在眼前。
孩子是不懂也不会想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的，而我只知道一点：我没有家了。
那天夜里，我被警察带去了警局，后来我才得知，家中不知何时被泼了油，安置了炸药，本在等待专业人员进行拆除。
我那时还自责了一小会儿，后来那些专业人员到了警局，警察又像安慰似的说道：「即使我不冲进去，就看这帮人的速度，赶到时也早炸了。」
我也很庆幸，赶去救我的那个警察先生只有些擦伤，如果他真的会因我而死，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会自责一辈子。
我在警局待了一晚，没人来接我走，第二天是学校的休息日，他们准备把我送进福利院，我听到这之后，悄然跑掉了。
夏天也随着悲剧一起结束了。
随后，我被之前的邻居收留了一周，那一周我没有去上学，吃住全靠邻居照料，最后理所应当的被赶了出去。我也当然理解，邻居的家境支撑不起他们再养一个孩子了，我在大街上无助的逛着，最终没有办法，我去了靶场做清洁工作，因为只有靶场的工作是包吃住的。
索性我做清洁时没人记得也没人认识我是榜上第七名的芬兰·阿利安。
做工一个月后，靶场举办了什么赛事，我第一次以「君士坦丁」这个男性名字活跃在花名册里，因为赛事是不许女性参加的，更别说我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了，伪造了性别和年龄，低沉着嗓音讲话，顺利糊弄了过去。
想到这里，我的这个哈迪斯之眼也并非毫无用处，那场赛事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胜出，并获得了一大笔奖金。
那之后，我辞掉了清洁的工作，在靶场的附近找了一处廉价租屋，并再次回到了学校中去，和以往不同，我的包里除了书本以外，还多带了把枪。
继续学习的同时，我还打听着赛事的消息，并且没有错过任何一场打靶大赛，而且都以头名获胜，这必然会引起注意，甚至惹火上身。
如此度过了三年，十六岁时，我已经在高校里开始了第二学年的生活，圣奥利斯也日渐变迁，越来越多的新鲜玩意出现在大街上，不变的只有我的孤僻，即使已经是第二年，我却依然没有朋友，好在没有遭到什么霸凌，不然我就是杀人犯了。
三年里我也打听过父母的下落，最后得到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我在心中可以感受到，他们仍然活在大陆的某个地方，之后我放弃了寻找，为了不打扰他们可能进行的新生活，并真心祈祷着他们能真正的重新开始并得到幸福。至于失火案本身，我至今没有得到答案。
一天，我不情不愿的从廉租房里醒来，心想自己怎么就没能睡死过去。我醒在了闹铃响起之前，等它响起，我伸手抓住，将它砸向墙壁，那是我三年来砸坏的第七个闹铃了，但丝毫没有从中得到教训。
今天又得重新买闹铃了，我如此想着。三年里攒了不少的赛事奖金，足够我在那之后上大学了。
换好衣服，出门吃过饭后，我去了学校，不一样的是，这一路上我总感觉有很多人在盯着我，到了学校，同学也都以一种不可思议或是其他的眼神看着我。
除此外，一切正常，我正常的上课，正常的学习，老师虽然也是那种眼神，但在这时还没有特地来找我，直到中午，我从外面吃完饭回学校时，校园里聚满了人，起初我不以为然，直到老师来告诉我，圣奥利斯最臭名昭著的街痞「老男孩」要同我进行「荣誉决斗」。
这里有必要为之后我的孩子，或者是碰巧捡到我的书的后人们介绍一下，在米登捷尔德，决斗分为普通和荣誉决斗两种，前者只需要将对方缴械即可，不可以击杀对方，而荣誉决斗则需要快速拔枪击杀对方，还有些许规则，写出来过于啰嗦。
现在回想到这，很庆幸以及高兴的是，那位「老男孩」并没有将我的真实身份过多的散播出去，他是根据我的姓氏阿利安来慢慢打听到的。
而在人群中间，他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到我“应约”而来，他看起来十分高兴，那天我站的离他很远，但他身上的臭气却依然能够传来。
「君士坦丁·阿利安，今天老子就要将你的传说终结。」
我没有回答，而这在周围人看来，是我默认了我就是那个君士坦丁。
周围人则是开始议论纷纷，而我看着那街痞，心想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也算得上光荣，毕竟我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即使之后可能他会认为是杀错了人，也不在乎多杀我这一个了。
「……君士坦丁……不，芬兰·阿利安。」
我做出拔枪姿势，周围人也自觉散开，避免误伤。
「老男孩查理，阿利安，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在三秒倒计时结束，我本该就此接受我这可悲的一生的结局。
可枪声响起，那人的子弹从我耳边飞过。
「你他妈是不是看不起老子！正大光明的决斗！老子要的是和你决斗！」
可他却因此，永远失去了杀我的机会，因为我当时实在太害怕了，我不敢保证周围人没有看出来。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认为他很让人恼火。
第二次进行决斗，这次我打算故意让他赢我，但却因为胆怯，求生欲迫使我用哈迪斯之眼将我眼前的事物变缓，在他拔枪准备瞄准我时，我迅速拔枪瞄准射击，终结了「老男孩」查理的生命。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因为荣誉决斗是完全合法的，也是合乎学校规矩的，我没有收到任何处罚，也就是我合法的杀了人。
索性在一年之后事情才真正传开，因为我威胁了我的同学，在我仍是高中生时不要将「君士坦丁」杀死街痞老男孩的事情说出去。
该说是守则还是不守呢，毕业上了大学之后，消息就传开了，起初人们只知道查理死了，并不知因何而死。
当然，那之后一年里，我又通过决斗，杀死了许多人，令我事后感到害怕的是，杀死他们时，我居然十分愉悦，而不是后悔我自己会变成一个肮脏的杀人犯。
「小索米，想什么呢？和姐姐说说。」
三原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我看着篝火旁围坐在的各位，还有坐在我身旁，看着我的爱丽丝。
「等下……好呛，亨利你又在抽烟了！老烟鬼！」
「等等！三原！就最后一支！就一支！」
她们二人又惹得众人一阵大笑，也包括我在内。
笑完之后，他们再次看向了我，爱丽丝开口问道。
「想什么呢？刚刚我喊你好几遍都没反应。」
而我则发自真心的笑着回答。
「没什么啦，只是感觉，能够认识你，认识你们，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