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后的热闹
“我需要一个理由，博士，一定要去一线天么？”
“是的，必须去一线天。”
“……理由呢？”
“为了拯救世界，这个理由可以么？”
室长脑门滑下几条黑线，有些无语，他就知道菏汀会用这种奇怪的理由敷衍他，每次都是这样，黑鲸几乎是菏汀的一言堂，他是唯一的研究员，大家都是他的病人，他的实验体。
“您又发现了什么东西。”虽然早就知道不会得到正经的答案，室长还是照例询问了，菏汀抿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守尸人，我怀疑守尸人用感染者的尸体制作药剂，卖给感染者。”
“就算是为了守尸人用感染者……什么？！”室长刚刚还在神游，他潜意识认为菏汀并不会给他什么正当理由，正想着怎么拒绝他，就听到了菏汀说出来的这逆天的消息。
“具体细说一下。”室长表情严肃下来，菏汀拿出自己从恩玛纳塔带回来的战利品，打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给他看检测报告。
“这个是从恩玛纳塔带回来的，一种在高层间流传的小东西，名叫新生。”他顿了顿，给室长调出来另一份试药的数据，继续解释道：“我试过这个药，可以把‘lichen’的纹路全部遮住，检测过之后……”他打开一张报告，指着其中一项数据，“……我发现了这么个东西，一种砂，这种药膏里面有30的砂。”
他把这些东西关掉，靠在椅背上，“这次科罗蒂亚的行动报告曼珠和雾凇他们应该给你提交了。”
“科罗蒂亚里那个c级类陨石磁场是由几千具科罗蒂亚研究员的尸体形成的，而且几乎全部都是感染者，感染者的尸体会形成一种砂，就是药膏里的这种砂。”
菏汀笃定的总结道：“我觉得这些东西已经可以证明，起码有人是在用感染者的尸体做这种药膏，并且还在进行售卖。”
“恩玛纳塔没有感染者都尚且有流通的情况，赤子那边的情况我们谁都不知道。”
“而且最大的停尸场是哪儿？就是一线天，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室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过怎么会这样。
他知道菏汀不会凭空捏造，他一定是先自己确认过了才来找他说的，所以他相信菏汀说的。但是这种事情，令人毛骨悚然。
“你要去一线天，是为了找守尸人？”沉默了半天室长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他脑子还有点混乱，对这件事情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菏汀如他所料地点头，室长又不说话了。
他沉默着，好像沉默就可以让菏汀改变主意似的，菏汀看出来他的抗拒，拍拍他的肩膀。“别忘了黑鲸的目的。”室长还是没说话，但却不再拉着他的衣摆了。
菏汀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妥协的意思，也知道，他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于是他摸摸兜，从兜里摸出一颗蓝色的糖，塞进了室长的手心，摸摸他的头发，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室长抿着唇，没有看菏汀，也没有说话，就坐在会议室里，坐了十多分钟后，他僵硬的拆开糖纸的包装，把糖果塞进了嘴里。
很甜，特别甜。
刺槐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的，但她猜错了一点，菏汀这么焦急不是因为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他随手交给她的那盒药膏。
那盒药膏的检测结果让菏汀如临大敌，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研究对抗感染的药物，但同时也在做环境转化的实验，做出了不少有成效的东西，比如投放在城市内的转换设备，但成效不高。
而这次科罗蒂亚的旅程带回来机械师的遗作，与菏汀前面自主研究的转换设备是同一个原理，但却比菏汀自己做的这个要好多了。
他其实是开心的，只不过对砂认知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心情。
他不敢想象，一旦这种药膏被大肆贩卖，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他是不喜欢人类没错，但他没有丧心病狂到去打扰已死之人的安宁，不管做药膏的人是谁，他都触犯到人性的底线了。
一线天，一个废弃大楼。
“这座城应该没什么好货了。”穿着黑色披风的人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这座城市，他身后是几个被绑着的，略有些瘦弱的感染者。
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复杂的花纹，甚至有几个人已经蔓延到脖子上了，感染度估测已经到65以上了。
“是啊，找了好几天了，就找着这么几个小耗子。”门外走进来另一个人，一头奶奶灰的短发，脸上有着狰狞的伤疤，嘴上叼着一根造型奇怪的烟，吊儿郎当的往墙上一靠，冲着地上的人吐了口烟圈。
“怎么说，先带回去养着，还是现在就宰了？”穿着黑披风的男人没有答话，他看向远处，落日还在大楼间的夹缝里散发光芒，他沉默着，直到太阳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对着那个奶奶灰比了个抹脖的动作。
对方心领神会，笑的肆无忌惮的，手起刀落，地上的人还没叫出声，头就滚到了自己怀里，嘴巴大张着。
他们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在这个期间内，奶奶灰掏出了一张塑料网，把他们的尸体全部罩起来。
“得嘞，第十三号点位，等明天来收获就行了。”他满意地点头，美滋滋地吸完最后一口烟，随着这口烟入喉，他脸上的花纹退去，缩回了他敞开的胸口处。
“我烟快抽没了，得让烟罗多做几包了，诶，都阳，你还有烟么？”被他叫做都阳的黑披风男人摇摇头，“丧灵你少抽点儿吧，烟罗不是说了，这玩意儿抽的越多，死的越快么。”
丧灵摇头，不以为意，“有什么的，不抽也是死，抽了也是死，死也要痛痛快快的死。”他跳上落地窗边的桌子，蹲在上面跟都阳一起看着楼下。
“怎么样都会痛苦的，不如多抽点，万一抽死了，起码死的时候不疼。”
都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们身后那个十三号点位的塑料布膨胀起来，像个热气球似的，二人对这个情况不为所动，依旧老僧入定一般一个蹲着，一个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丧灵站起来，跳下桌子，拍拍都阳的肩膀，“我去睡会儿，就在里头，天亮了叫我。”说完也不管都阳答不答应，自顾自地就进去了。
事实上也不需要都阳答应，都阳自己就跟长在那儿了似的，一动不动的。
一线天的夜晚很安静，也可能是因为，最后的热闹，已经死在了昨日的黄昏下。
“那么，下一站，一线天。”室长在航线上拨弄了几下，锁定了一个稍远一些的坐标，“a21号一线天城市。”这是天使计划给的消息中，出现守尸人的那座一线天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