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论道
再行路十日，终是到了武当山。
梁宣等人越往山上走便越有烟雾缭绕，每一步都如临仙境一般，以前一直呆在武当山，习惯了这里的山水、人情、风景，如今从喧嚣尘世中归来，却有别样的感觉——是清逸，是沉静，是超脱，是挥洒。
梁宣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那古色古香的灰青石阶，烟雾缭绕的香炉，素砖青瓦的房屋。感受到的是“曲成万物”、“道通天地”、“北极枢庭”的文化底蕴。
梁宣、崔潇等向前走去，“师兄”“师弟”的和人打着招呼，一直到玄帝殿内，停下脚步。
殿内之人看见三人回来，互相寒暄着打招呼。
殿内之人，眉清目秀，面容清秀如女子一般，年过三十，但看起来比梁宣年纪还小，看起来与李柄年纪相仿。他是武当四弟子韩盈，道号常真子。
他简单和三人聊了几句，便出门，临走之前说道“：你们等一下我去叫三哥和七弟，他们在演戏阵法呢。”
过了一会儿，韩盈带着两名弟子走了进来。一位再熟悉不过是武当七弟子李柄，另一位身材健硕，双眉之间透露着坚毅，虽然三十出头，但已经有了一派掌门的风范，他是三弟子蒋方，道号常嵩子。
蒋方平日里不苟言笑，黄钟大吕，此时见到几人回来却是饱含泪水，他向周数书请安后，对梁宣、崔潇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哥几个可担心坏了。”
梁宣和崔潇问“：师父呢？大师兄、二师兄呢？”
李炳道“：前几日我回来的时候师父就已经离开了。”蒋方道“：七日前……”于是，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原委讲给了梁宣他们。
七日前，武当众人如往日一样，在清修后放松，散步。
平静之中暗藏变数。
武当大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听其规模恢宏浩大，脚步声越来越近，守门弟子从见状，前来报信儿道“：禀告师父，门外来了一行官府模样的人，说要见您。”武当掌门曲化真人挥手道“：莫怠慢，速放行。”说罢出了内殿前去查看。
此刻，三轿九车在数十名侍卫护送下向前进发，在守门弟子的带领下跨入了大门。未上大殿石阶，在道场的一片空地停下。为首的轿子上下来一人，此人身着贺红色官袍，胸前衣服上绣着蟒纹，面色苍白略显诡异，言行举止却是一副亲近姿态，约莫有四十出头，手持拂尘，向主殿走去。
曲化道长远远望去，目光一扫，此人从装扮、面色、行为上一看就是太监。就蟒袍等级来说，此人身着东蛟八爪蟒袍，等级不低于四品，当属司礼监的太监。
据曲化子所知，司礼监掌印是个老头，两位柄笔太监兼任东西二厂提督，有武将补子和披挂。这位显然不是那三人，由排除的方法便可推测出来。
曲化道长从人群中穿入，走上前去道“：岑柏大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呀？洗耳恭听。”正如曲化道长所言，对面之人正是司礼监四品随堂太监——岑柏。
岑柏见曲化道长这等人物也知晓自己的名号，内心极为兴奋，说道“：天降大任于此，我等特来报信儿。我也不卖关子了，道长清清场，我先把圣旨念一遍来。”
曲化道长挥挥右手，示意众弟子离去，留在原地只有大弟子孟乾，二弟子周坤，三弟子蒋方，四弟子韩盈。
岑柏从随从手里拿过圣旨，嘶哑而庄众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执政数年，百姓称喜，四海来朝。朕之思想，源于先帝之教诲，朕之行为，皆效于先帝。朕每想先帝，无不引以为榜样，却痛心其未全业而早陨命，朕不求长生与世，但求强身益体，多为黎民谋福。今，朕诚请武当曲化真人极其弟子入宫，会面研学身心之理。”
曲化道长没有多想，也不容得他多想，当即叩首谢恩。
岑柏走上前去，扶起曲化道长，微笑着说道“：真人收拾行李吧，咱们片刻出发。”又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头去之前务必安顿好家里。”
曲化道长对岑柏的话语略微惊讶，刚想询问，岑柏便闭嘴不语，四目张望，表示不便多言。
曲化道长带着几名弟子回房，其间说了些什么，外人无从知晓，最后，从房间出来出来三人，每个人简单拿了几样东西，便上了马车，驶向京城。
时光回到现在，武当派内。
蒋方对众师弟含情脉脉地说“：师父和我们说，此番前去绝非小可，在这个特殊时期咱们尤其要团结一心，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数。”
韩盈补充：“对了，五弟、六弟，师父还说，若他人问起便说师父闭关，不要说去皇宫的事儿。”
梁宣等人点头。
周数书摸着胡子，道“：对了，你们师伯呢？还在闭关吗？”众人点头，并表示自己师伯已经闭关八年，除了师父，近期少有人见到他的身影。
周数书一改往日嬉笑，严肃起来，道“：你们师父不在山上，你们就多费些心，谁都从这个年纪走过，多些磨难才会成才。你们要学会独当一面，别让你们师父担心。谁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多经历些便会成长。”
梁宣道“：周大伯说得对，咱们全派上下在师父不在的时候要提起精神，别出乱子，做好迎接一切变数的准备。团结一致，无坚不摧。”
韩盈向来温存，情感细腻，自己虽有所想却没有底气说出来，听着三师兄蒋方说出此番话语，心中颇为鼓舞，带头支持。
崔潇为人谨慎，最是心细，他开始谋划安排，细致到每个阵法每个星位，又或是哪天什么时候由谁值班。
李柄年纪最小，最为听话，师兄吩咐的照做不误。
梁宣看着诸位师兄弟各司其职，同心协力，内心颇为感慨。三师兄蒋方的举手投足间却又师父的神采，俨然一派掌门风范。
视野一转，京城地界，皇宫内殿。
内殿之中透不进一丝阳光，全靠千余处烛光撑起，格外光辉耀眼。
殿堂之上，一人正坐，身着杏黄龙袍，极为威武，此人一看便知乃当今九五。
皇上看向曲化子，说道“：道长，世人说三丰真人活到三百余岁，至今健在，是吗？”眼神坚定可见一探究竟之心情。
曲化道长笑了笑，道“：对于祖师的事迹我们这些小辈儿也是从前辈门人的讲述中得知，也是管中窥豹。”
皇上道“：请道长知无不言。”
曲化子道“：”师父曾对我们讲过一些事。自那天开始，武当便再也没别人见过祖师了。他说，在祖师闭关十年期满之时，奋笔疾书写下一大篇心得交给了太师父张松溪，而后出了大门，径直向西走去，弟子唤也不回，一路哈哈大笑，没了踪影。”
皇帝道“：张真人离别之时多少岁？”
曲化道长说“：是一百零一岁。”
皇帝道“：贵派直嵩道长是上届武林的领袖，十五年前他大义凛然，激流勇退，堪称武林佳话，其境界和风格为世人称赞。但有人说直嵩道长早已发现道门，远离尘世，已经置身蓬莱，位列仙班。直嵩真长是否成仙，道长一定要知无不言呐。”
曲化子道“：回陛下，我师兄退位纯属为了更新换代，顺势而为，绝对不是想传闻所说。休习道法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要说长生不老，仅仅依照我这点微末功夫、狭隘眼光来看是绝对不可能的。”
皇帝又问“：那直嵩道长？”
曲化道长的太极功夫了得，言语上的太极功夫更了得。皇帝问话，他避重就轻，看似认真回答，时常谈起要事，但也无关痛痒，既不说有有不说无。
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不表明立场，给自己留余地，以便在深宫中周旋，见时论事，立求全身而退。
皇帝派人热情款待曲化子师徒三人，并未吩咐事，也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他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