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牙子
“来，拿着，让孩子吃吧。想想办法，别卖孩子了。”
说完牛二呼吸有些急促，赶紧上了车，再待在这里，自己会哭出来。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妇人连连对着驶去的牛车跪地道谢。
另一边的一位老奶奶带看到了这一幕，拉着八九岁的一个一走一哆嗦小男孩的，起身想追，但车已走远。
其他角角落落也出来了不少蓬头垢面的人。大都带着孩子，也有些妇人，老人，自己头上插着稻草。有三两个跑得动的，就一直远远地跟着牛车。
“怎么这么多人卖娃娃呢？”牛二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大声地问着关生。
“平安县还算富余，这些人，不想被牙行盘剥一道，就在这条街撞运气。”关生边催着牛边大声说道。“也有些是人贩子掠来的，拿不出手续，就在这里偷着卖。”
很快，就到了街头的牙行。周围人一下多了起来，老人妇孺居多，阳光能照到的温暖的地方挤满了人。许多孩子在追逐打闹，更多的是在昏昏欲睡、挠头挠耳。也有互相攀谈，开玩笑的。甚至有不少壮年汉子，手里拿着榔头铁器的，锄头农具的，瓦刀纺锤的。
“这些都是卖的？”牛二看着这许多人吃惊地问道。
关生好似很懂行地说道：“不一定，这里大多是找活干的，只有小部分是卖人的，女人一般是找些浆洗缝补，做饭，看娃的家务活。男的多是找些力气活。”
“是劳务市场啊。”牛二了解了。
两人拴好了车，没进牙行，先在这外面转了转。这倒不像后世里，人们一哄而上的情景。这里大多需要一个个地去问。也有少数的会主动介绍自己擅长干的活。大多的男人是来找建筑，搬运，农活，等力气活的。妇人老人则是做饭，洗衣，打扫，绣花的居多。也有一个说会打铁的老人，但经牛二一番盘问，也只是年轻时在铁匠铺待过几天的那种。木工没有。牛二也理解，真正有好手艺的很少有到这种地方来找活的。期间也夹杂着一些卖女孩的。也遇到几个居间人和人牙子。
牛二大概了解了长短工的价格。短工大概是10-40文一天，钱粮支付都可以。长工大概是150-400文一个月，要给管住。如果能管吃的话还能再少点。
居间人类似中介人。雇主没时间在这里找人，他们接受了雇主的委托。根据雇主的要求，物色好了合适的给按照地址送过去，居间获利。
人牙就是专业卖人的，和牙行里的人牙业务相同，不同的是一个给自己干，一个给东家干。人牙手中有一些可死卖、活卖、契约卖的人。
死卖是卖了之后，这个人终身就是雇主的奴仆，主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或卖或留。如果在卖了之后这些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子女，那么子女也是属于主人。这种最贵。
活卖是这个被买走的人在双方约定时间里是主人的奴仆，时间到了人家就走了，类似签约球员一般。这种最便宜。
契约卖是，这个人约定多少钱卖给了你，约定期到了。他或者亲人有钱了，可以按照约定的价格把人赎出来，拿回契约。如果没有钱，那就一直还是拿不回卖身契，一直属于主人。类似于当在当铺的货物一般。这种没有死契贵，但是比活契贵。
还有一种，多是妇女，也有一些姑娘，被父兄，丈夫在一定时间里出租出去。或几天，或几年，到期领回。这个和活契很像，但更多的是借腹生子用的。当然也有最抢手的小男孩，多为招弟被出租的。
如果人牙手里没有买家看得上的，合适的。人牙就按照要求去寻找，物色。这就自然会滋生出了掠夺，诱骗等行为，也是牛二最痛恨的。
这些见闻让牛二更加理解了这个时代的残酷，人穷贱如狗啊。
又转了一会，两人来到了牙行。牙行和外面牙子的功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这是官办或者官方授权的。交易更有保障，平安县的牙行就属于后者。
看到二人，伙计打量了下二人的穿戴。上前招呼道：“楼上请！”
把二人带到楼上，倒上茶水。问道：“客官，买物还是买人呢？”
“买人。”牛二说道。
“您二位先坐着，我去叫人。”伙计说完，躬身离开。
片刻一个华服老者带着个小厮过来，打过招呼。老者问道：“要什么样的人呢？”
牛二道： “壮年男丁。”
老者摇摇头：“没有。”
“16到30岁有力气的女人”牛二接着问。
“也没有。”老人又摇头回答。
“那你们有什么？”牛二有些诧异的问。这没有，那没有，你还是牙行吗？
“小兄你刚说的那两种人可是要预定的，哪能说有就有呢，运气好了十天半个月有几个，运气差了半年一年也遇不到几个啊。”老者摇摇头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有，二十多个丫头，都是4到12岁的。还有十几个30到50岁的妇人。5个身有残缺的汉子。两个12岁的少年，他就是其中一个。”老者说完指了指身后的小厮。
“哦，他也是？他什么价钱呢？”
“死契，十万钱。”老者举了一根手指说道。
“这么贵？”牛二不由得惊出声来。
“手续齐全，出身干净，又是男孩自然贵了，哎，要不是他爹看病欠债，谁会舍得卖这么好的孩子呢？”老者说着，拿起小厮的手开始抚摸了起来。那小厮身体发抖都低头站着，如同一个肉机器。
旁边的关生忽然呼吸急促起来，牛二看向他时，关生已经转身走向了窗边，看起了街道的景致。
‘那女孩呢？’牛二问道，他感觉在这价格是他不能接受。虽然他还有40多两金子，可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死契3万钱到12万钱不等。”
“怎么比外面贵了这么些呢？”牛二问道。
“小兄弟，外面的大多是劫掠，诱拐，你是拿不到合法契约的，人跑了，你不敢报官。若被官府查到是掠来，骗来的，那你人不光会保不住，你还要协助抓人贩。抓住了，人贩子杀头，你坐牢。抓不住，你也要坐牢。”老者淡淡地说道。这也就是他们这一行暴利的原因。
看牛二不说话，他抬起了脚，小厮赶紧蹲下身揉捏了起来，继续说道：“即使是父母带来，你又如何得知他就是真的父母呢？就算是真的父母，你去官府办理契约，也要花钱。我们这里的都是经过实地勘察，经过乡邻，里正证明，经官府查验无误，才登记造册的。那几个成年人，大多是主家犯法，官府接管的。两个是造反胁从的，还有一个是边关逃兵被抓的。你要管的住他们，可以去做些农活，力气活。管不住的话就会跑掉。一个是6万钱。那几个30到50的妇人，要么是家人去世自愿为奴的，要么是犯人家眷被罚为奴，要么是为了子女亲人卖身为奴。可以干些做饭洗衣，抚养子女的活。但是要管生管死，不得遗弃。所有的死契，一旦发生人命，必须要报官查验。不可私自处理，引祸上身。”
牛二终于了解了他们为什么比外面贵那么多的原因了。他现在是需要一些真正依附于他的人。人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要真这么做，他根本无人可用。不管是关生还是倍浪。始终都和他相处太短。真正到了性命相托的时候，他是不放心的。他很羡慕甄桂，可是人家的洒脱，是建立在他雄厚的家族底蕴上的。如同一个王爷，路边捡到一万斤黄金，那么无需多费心，这些黄金自会被依附于王爷的人安排的很妥当。而要是闹市里一个乞丐一脚踢出了一万斤黄金呢？那么，这个乞丐几乎是活不到明天的。现在，他就是这个乞丐。
“我考虑一下，有需要了再来拜访。”牛二无奈的告辞。他很想把这个小厮从那老鬼那里买过来，帮自己送个信，跑个腿的。可是，买不起啊。
“呵呵，小兄弟想好了再来，慢走不送。”长者不急不慢地说道，在平安县他几乎是唯一合法的渠道。他自然不着急。何况，他还舍不得卖呢，目送二人下楼，他的手向小厮的下身摸去。
出了牙行，牛二看到关生心事重重。问他，关生只是说身体不适。
牛车慢慢走着，快到街口时，刚才追逐他们的老奶奶忽然出现，手里牵着那个半大小男孩，老奶奶伸手拦住了牛车，双手作揖的跪在了地上，讨要着东西。
只听得前面的关生，大吼一声：“滚开！”
手中的牛鞭高高地扬起。老奶奶吓的赶紧拉着小男孩一颠一颠地跑开了。
“你tm的有病是吧？”牛二说完，就把手里准备好的点心往关生头上砸了过去。
关生揉着后脑勺，下了车驾。
“东家，我求你买了那个小厮吧！”
说完，关生就跪在了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