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暖和
宋安玉僵着脸，闷声闷气回话，显然是还在愤愤不平。
董夫子叹了口气劝道：“何必跟银子过不去？你去报官，林知县是会秉公处理还是包庇文远，你心知肚明。民不跟官斗，你如今身无功名，遇到这种事只能忍了，拿着钱去看大夫吧。”
宋安玉低着头还是不说话，也没去接董夫子手上用名贵锦缎制成的荷包。
贺圆思索了片刻，帮忙劝道：“宋安玉，拿着这银子，我陪你去买笔墨纸砚，以后出人头地了再报今日的仇。”
见宋安玉有些意动，贺圆继续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爱和恨都会激发人的潜能，很多时候，恨比爱还要更长久。
就像贺圆自己，想替原主报仇，如今却没林知县和贺兹强大，能做的也就只有蛰伏和不停变强，就等着有朝一日能为原主讨个公道。
宋安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坚定地接过董夫子手中的荷包。
董夫子看明白了，这是宋安玉在心底记恨上文远了，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贺圆和宋安玉都没应。
董夫子叹了口气：“今日给你们放一日假，贺圆你陪宋安玉下山去看大夫。”
对这事两人倒是一口答应。
贺圆也没带宋安玉去旁的医馆，直接给他带到李大夫的医馆里了。
贺圆跟宋安玉到时，医馆内没看病的人，李大夫在教福满认药材，一老一小都很专心。
还是贺圆出声唤道：“李大夫，福满。”
福满见了贺圆，又惊又喜：“三郎！”
还是李大夫眼神锐利，一眼就看见站在贺圆旁边的少年郎脸上受了伤，招呼道：“这位是三郎的同窗？伤着脸了？”
贺圆连忙给李大夫和福满介绍宋安玉：“这位是我的同窗宋兄，脸上受了点伤，还要劳烦李大夫给他看看。”
“既是三郎的同窗，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李大夫仔细察看了一番宋安玉脸上的伤：“小伤，抹几天药就好了。”
李大夫从药橱里拿出一瓷瓶递给宋安玉，行医多年他自是看出了这是挨了一拳头，只是看宋安玉拘谨不自在，顾念着少年人的脸面，没提这一回事。
宋安玉想着付诊费和药钱，打开荷包后才发现，里面的银钱是真的很多，几张银票交叠在一块、两锭白花花的大银子，还有不少碎银，竟是连一枚铜钱都没有。
可真富足啊。
宋安玉来不及自嘲，掏出几枚碎银递给李大夫。
李大夫却连连摆手：“小公子是三郎的同窗，我怎么好收钱？”
“不……不是……”宋安玉红着脸摇头。
也不知是想拒绝李大夫的好意付钱，还是否认自己是小公子。
贺圆可不管那么多，笑着对李大夫道：“那就多谢李大夫啦，等我下回旬休，给你整壶好酒。”
李大夫乐得直笑：“那敢情好！”
跟李大夫和福满告别后，贺圆拉着宋安玉往书馆走去。
宋安玉还是很难为情：“怎么好让贺圆你替我欠人情。”
贺圆听了轻笑：“什么欠不欠人情，我自幼体弱，李大夫是家父在我幼时便请来的大夫。如今闲着，开个医馆打发时间罢了。”
宋安玉怔愣片刻，又想到荷包里的银子，不由得苦涩道：“有钱真好，还能这么请大夫。”
也能随便动手打人，再随便赔上一笔对他来说格外丰厚的银钱。
贺圆察觉到宋安玉的情绪不对，再一听他话里隐约泛出的酸味儿，不由得正色道：“有钱哪里算好？士农工商，商人有钱却地位低贱，还不如农人。咱们是读书人，若是考中了秀才，官府每月都会配发粮食，若是考中举人，更是能免田地税，能做个小地主。”
更不用说若是高中进士，哪怕做个芝麻官儿县令，若是像林知县一样也能敛不少财。
不过贺圆并不想做金钱的奴隶，也不愿见宋安玉利欲熏心，于是又沉声道：“不过宋兄，咱们十年寒窗苦读，若是有朝一日有幸做了官，当真要为了银钱忘了本心吗？明知有百姓家贫，咱们该做的是让家贫的百姓富起来。”
宋安玉如闻惊雷，从那日在县衙礼房外被衙役推了一把后，就混沌的脑子好像突然清醒了不少，喃喃道：“这可难多了。”
让贫苦的百姓摆脱贫苦可比自己当官敛财难得多得多。
贺圆抬头眯眼看着接近午时的日头，扬了扬嘴角：“是很难，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宋安玉学着贺圆抬头望天，阳光很刺眼，他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又重新睁开眼睛。
很亮，很瞩目。
“是啊，总得有人去做。”
宋安玉觉得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那股郁气忽然都消散了，整个人浑身都轻松下来。
贺圆看着骤然放松的宋安玉，笑意直达眼底，真暖和啊！
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
身上暖洋洋的。
心里也是。
接下来去书馆，宋安玉把荷包里的银钱全用来买笔墨纸砚和书了。
尤其是书，宋安玉家贫，以往只能借书来抄，如今倒一口气买了好多本。
付账时，宋安玉干脆连荷包一起付给店家了。
“我来帮你拿一些书。”
宋安玉买的书太多，一个人抱不过来，贺圆拿了一摞书抱着。
贺圆抬头看了看天色：“晌午了，咱们先用个午饭吧。”
原本就是接近午时，在书馆耽搁了半个时辰，已是午时一刻。
“糟了，我应该留些饭钱的。”宋安玉有些懊恼，“贺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宋安玉囊中羞涩，可贺圆本就是陪他而下山，又免了他的药钱，是要好好请贺圆吃一顿饭的。
贺圆自是看出了宋安玉的窘迫，闻言只洒脱一笑：“这离寒舍不远，宋兄就跟我回家吃顿便饭吧，家常菜罢了，宋兄可千万不要嫌弃啊。”
宋安玉哪会嫌弃，又拗不过贺圆，只好厚着脸皮跟贺圆回家蹭饭去了。
连氏见贺圆忽然带着同窗回家，一顿热情招待，又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给贺圆和宋安玉吃饭。
膳厅毕竟有女眷，只能委屈贺圆和宋安玉了。
宋安玉却半点不委屈，上回贺圆旬休回来，教了小菊两三个菜，这几日都是这几道菜再添点别的菜色，也是让小菊多练练手。
“贺圆，你家是还请了位大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