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底气
又是一天清晨，露水打湿枝叶，大平小安一黄一黑两条狗在院子里，撒开欢地你追我赶着。
贺家人起得都很早，连氏在里屋的窗下翻看着昨晚没看完的账本。
窗外廊下小梅在教福满识字，两人手握枝条，在一小块平坦的泥地上比划。
贺圆在院子里摸高，一下又一下蹦跶着去够树上的新叶。
小菊两手端着一笼屉包子从厨房里出来：“吃早饭啦！”
“小菊姐姐，我来帮你！”福满拍拍手上的泥土，往厨房里跑去。
等贺圆换了身衣裳出来时，小梅小菊和福满已经把早饭摆好了。
现在的贺家人少也没那么讲究，就在膳厅里摆了两张饭桌，略大一点的那张饭桌是连氏和贺圆母女俩再加上福满吃饭用的，小梅小菊则在小一点的那张饭桌吃。
至于李大夫的饭菜则是单独送到前院去。
两张桌的菜色倒是没什么区别，早饭都是包子、粥再加一碟小菜。
用过早饭后，连氏带着小梅往铺子里去，福满背上小挎包蹦蹦跳跳就往前院找李大夫去了。
趁着刘山长还没来的这个空隙，贺圆想教小菊做一两道菜。
“三郎，这是厨房，你可别进来，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出来。”
厨房门口小菊拦住了想要进厨房的贺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反正男子不能进厨房。
贺圆有些好笑，君子远庖厨？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哪个人能不吃饭？
“男人不能进厨房，那些大厨不都是男人？”贺圆示意小菊让开，别拦着她。
小菊觉得这话是有些道理，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可三郎是读书人。”
“读书人就能不用吃饭了？”
那怎么还有硬生生撑死自己的读书人？
小菊说不过贺圆，只好眼睁睁见贺圆走进厨房，自己蔫头蔫脑地跟在贺圆后头。
“今儿买的菜可不少。”贺圆看着堆放在一起的食材，感慨了一句。
小菊这会儿不蔫了，笑道：“今儿个三郎旬休，太太早就交待过要多买些菜。”
贺圆翻了翻新鲜的食材，提出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笑道：“那就先做个红烧肉吧。”
两人在厨房里一顿忙活，红烧肉到收汁的阶段时，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了拍门声。
“贺公子你可总算是开门了。”门口拍门的还是上回带贺圆去见刘山长的小书童，见了贺圆，舒了一口气后忍不住抱怨一句，“我都敲了好久了。”
贺圆致歉：“方才在屋中背书，没听见敲门声，实在抱歉。”
小书童不过是随口抱怨，哪敢真受贺圆的道歉，红了脸摆手：“无妨无妨，就是山长等许久了，贺公子赶紧上马车吧。”
贺圆顺着小书童的手一看，果然见前面不远处停了一辆青蓬马车，不再耽搁，贺圆快步走到马车旁行了一礼：“劳山长久等了。”
车帘被人掀起，露出刘山长的脸，他语调低平：“上来吧。”
马车内倒还算宽敞，贺圆在刘山长的左侧坐下。
刘山长看着坐得端正笔直的贺圆，再想到临行时董夫子特意来寻他，话里话外都在夸贺圆堪称天纵奇才，眼下越看贺圆那张唇红齿白的脸，越觉得赏心悦目，心下更是下定决心要让贺圆参加县试。
“董夫子说你昨日考得极好。”刘山长开口赞道。
贺圆倒松了一口气，一上马车刘山长就盯着她看，也不说话，贺圆心里能不发毛嘛！
一听是为了昨日考试，贺圆反倒放下心来，背诵默写本来就是她的强项，考得过于好了一些，也不是没可能的事，面上却是摆出一副受之有愧的模样：“学生愚钝。”
聪颖又谦逊的学子，刘山长心中愈发满意：“不必过于自谦，董夫子那人治学严苛，你能得他赞誉，可见不是庸才。”
贺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刘山长话音一转：“你既然聪慧，就更该知道过刚易折这个道理。待会去了林知县府上，你只用好生跟林知县赔礼道歉，旁的就不必你费心了。”
贺圆是真的很好奇刘山长哪来的底气，毕竟人家林知县官再小也是县令，刘山长只不过是贺氏族学的山长，哪来能耐让林知县低头？
不过人都在去林知县府上的马车上了，贺圆自然也不会再跟刘山长对着干，这会儿也只是垂眉敛目道：“学生知道。”
林知县携家眷都住在宾春县县衙的后院，刘山长叫小书童递上拜帖后没多久，就见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打扮讲究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相迎：“刘山长怎么过来了？快请进。”
刘山长见着中年男子，笑着道：“倒劳烦胡师爷来接，刘某真是过意不去。”
这位就是林知县的心腹胡师爷，贺圆抬眼再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发现那日在公堂上，原主见过这位胡师爷。
胡师爷看见贺圆，心下转了两转，他自是知道林知县跟贺兹商量好了，是不肯让这贺三郎参加县试的，该不会这是想通过刘山长求情？
按下心中揣测，胡师爷假装不知刘山长和贺圆的来意，试探着问道：“这位不是贺家二房那位三郎吗？怎么跟着刘山长一块过来了？贺三郎上回在公堂上就胡言乱语起来，可真是好大的气性，胡某还以为贺三郎是绝不肯再踏进林府一步呢。”
这话就是在暗骂贺圆骂完人，还好意思腆着个脸上门来。
换做平常，贺圆肯定是要好好理论一番的，可这不是跟着师长来的么？
刘山长不发话，她一个小辈怎么好发话？
这会儿也只好装作没听见。
就当听狗叫了两声。
刘山长倒是很维护贺圆，听了这话，面上虽是还带着点笑意，声音却冷了下来：“小孩子不懂事罢了。既是胡言乱语，挨了顿板子也算吃了教训，想是下回再也不敢了，哪还能为着这点小事记仇？”
胡师爷暗暗撇了撇嘴，刘山长这话不就是说他们林府要是死抓着不放，就是跟个小孩子过不去？
“林大人就在书房等着，刘山长请进。”胡师爷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是看起来更虚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