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考试
刘山长是动了真怒，原本他以为贺圆跟她爹贺兼不一样，不那么迂直，会审时度势。
什么叫审时度势，不就是能看得清局势，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时，该软弱低头就软弱低头。
再说又不是让贺圆给林知县跪地磕头，就是让她跟着去赔个礼道个歉，那有什么可为难的？
贺圆自是知道自己拒绝刘山长的好意，称得上很不识相了，于是起身长揖：“山长的一番好意，学生本不该辜负，只是林知县此人心胸狭窄，又加这桩赌约，必是不肯让我参加县试的。学生鲁莽，实在没有脸面让山长替我收拾烂摊子。”
明知结果，为何非要不死心去试一次？
刘山长缓了缓脸色，也站起身来，许久才叹了一口气：“也算不上烂摊子，初一旬休那日你就跟着我，一块去找趟林知县。”
贺圆见刘山长坚持，自是不能再反对，只能应下此事。
贺氏族学每旬休一日，分别是初一、十一和二十一，学子们在前一天傍晚就能下山。
贺圆过了好几日安生日子，董夫子说县试在即，于是定下在这回旬休的前一日进行考试，秀才班、童生班，还有开蒙班都得考。
这事一宣布，找茬的文远、张惠济、贺固还有林知砚等人都消停了，无瓜可吃的学子们也收了心，开始温起书来。
尤其是跟贺圆立下赌约的文远，这两日都在紧张兮兮地忙着背书，背上两句就咋咋唬唬嚷道：“我刚才背到哪了？怎么又忘了，这破书怎么那么难背？”
开蒙班的学子们见一向懒散的纨绔文远都这么用功，纷纷着急起来，后排睡觉的人都不睡了，成天就捧着本书翻来翻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每堂课都要巡查的董夫子见了，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
贺圆倒是还是跟平常一样，按着自己的节奏来，四书五经已是背了大半。
考试这日，贺圆一拿到试题就阅览了一遍，考的果然都是基础的填写和默写。
这对贺圆来说算得上很容易，两场考试，都是第一个交卷的。
贺圆自然可以藏拙，迟一些交卷，可是她就是故意给文远更大的压力。
文远的压力很大。
上午考第一场考卷发下来后，他连试题都没看，就先回头瞪了一眼贺圆。
他文远再怎么说也学了七年，还有舅舅专门为他请了夫子，怎么可能比不过才开蒙还不到一个月的贺圆？
等成绩出来，他一定要好好嘲讽一番这不进棺材不落泪的贺圆，解他心头之恨！
可没想到，开考才小半个时辰，贺圆就交了卷。
怎么可能？！
贺圆才学了大半月，怎么可能答得那么快？
他还有大半张考卷没答完呢！
一定是贺圆都不会，干脆就头一个交卷出个风头。
文远在心里这么劝说着自己，可握笔的手却怎么也拿不稳，后面空着的那么多道题，明明都很眼熟，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等到下午，文远发挥得就更差了，从考卷一发下来，他就在分心留意贺圆交卷了没，一直到开考半个时辰，都没人交卷。
文远稍微放心了些，就说贺圆上午肯定是不会，就是为了出风头才交卷那么快。
谁想就在这时，文远身边掠过一抹青绿衣角——
又是贺圆！
贺圆闲庭信步一般走上前交上考卷，监考的董夫子对贺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等贺圆出了考舍后，董夫子拿起贺圆的试卷，欣赏片刻，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午贺圆交卷快，监考的董夫子闲来无事随意扫了两眼贺圆交上来的考卷，这一扫可不得了，又仔细翻看一遍，竟是全都答对了！
等到下午，董夫子也在暗暗盼着奋笔疾书的贺圆赶紧交卷，这一交卷再一看，又是全对！
真是有读书的天分呐！
董夫子心里又变了对贺圆的看法，念书有天分，瘦弱又话不多，看着就不是惹事生非的性子。
都怪那些成日不学无术混日子的！
董夫子犀利的眼风一扫，正好跟还一脸扭曲的文远对上视线，不由得冷喝一声：“文远！你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写！”
对于文远这种纨绔子弟，董夫子的态度很复杂，一边是发自内心厌恶，所以动不动就要骂上两句消消火气。
另一边却是真的不敢让文远在贺氏族学出事，所以贺圆膳堂殴打文远一事上，他罚贺圆更重，就连上回文远被学子们团团围住，始作俑者贺圆也挨了好大一顿教训。
但此时此刻，谁也赶不上贺圆在董夫子心目中的地位！
什么往文远嘴里塞饭，掰文远食指，只要贺圆高兴，把文远当成蹴鞠踢也不是不行啊。
反正文远身上也有不少肥肉，踢起来脚感应该不错。
董夫子得了个天资聪颖的学生，乐得找不着背。
还在考试的文远心情可就不太美妙了，先是以为贺圆就是出风头，谁能想到她真的是天才！
正惊慌着呢，又莫名挨了董夫子一句骂！
文远气得都快炸了，也只能低头答题，却怎么也答不出来，明明他还记得，这句他昨儿个傍晚在蹲坑的时候背过！
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最后下考时，文远还有一片空白没填，收考卷的董夫子见了，没好气地骂道：“平常就知道惹事生非，还跟贺圆打赌呢，就你肚子里这点墨水，再过两年也考不过县试！”
“你！”本就为自己考砸了而焦躁的文远，听了董夫子这奚落，直接拍案而起，双目似是能喷火，凶狠地瞪着董夫子。
坐在文远旁边的张惠济见了，吓了一大跳，连忙拉住快要失去理智的文远：“文远，算了算了，今日肯定是你状态不佳，董夫子他是不清楚内情。你最近这么用功，县试肯定能过的！”
张惠济替文远顺着背，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公然跟董夫子起冲突啊。
不尊师重教，那是要被天下人所不耻的，那还读什么书，算什么读书人？
文远不说话了，董夫子却气得不轻，他教书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个敢跟他叫板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我怎么了？我这个做夫子的，还说不得你两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