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婚事
丫鬟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看失魂落魄的尚贤。
纵使遭遇玄乎其玄，但尚贤还是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她从疯到淡定似乎只是一瞬间，丫鬟看得有些害怕。
“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尚贤忽然问了个与方才对话毫不相干的问题。
“啊？”丫鬟愣了愣。
大小姐的这个问题也太奇怪了吧，问何日就算了，毕竟她昏迷了好几天，可是，大小姐为什么要问何年何月呢？
疑惑归疑惑，丫鬟还是认真回答：“太成九年三月九。”
尚贤闻言蹙眉抿嘴。
太成九年三月九啊……对于重生到这个时间点，尚贤不免有一些失望，或者说，有些悲哀。
谁说不是呢，太成九年三月九，距离尚家出事，距离那场大火，已经过去大约半个月了。
换句话说，如今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
尚贤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
“你叫什么名字？”尚贤打断她，然后问。
丫鬟听了这话，人直接傻了。
“你不是说我的头撞到了石头吗，有些记忆，被撞没了。”尚贤道，“所以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不怪这丫鬟懵然，就说她自己，现在的思绪也还是一团麻。
“奴，奴婢是一存呀。”丫鬟一幅要哭了的模样，“小姐，你千万不要吓奴婢啊……”
小姐难道真的被撞傻了？
没准儿是真的，否则小姐为何一醒来就冲着老爷喊打喊杀呢。而现在，小姐居然还要问自己的名字，她，她可是自幼服侍小姐的人啊！
不等一存多想，尚贤便又开口了：“你可知，我为何要投湖？”
这是又把最初的话题扯回来了呀……一存的手一抖。
“小姐！”一存的眼睛顿时急红了。
“我不是都说了么，有些事情我忘了，问你这些事情，仅仅是想要知道而已。”
“这……”一存皱眉，她犹豫片刻，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是这样的，老爷想让将小姐嫁给许尚书，小姐不愿意，就投湖以死明志了。”
结果还真把自己整死了。
尚贤突然冷笑一声。
这卢大小姐还真敢玩啊。
但是这样也好，卢敏溪死了，才有尚贤的机会。
不过一存口中的“许尚书”……
是他吧。
尚贤父亲尚尚书的学生，许慈甫。
大周最年轻的朝臣。
想到这个人，尚贤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尚贤的笑已经把一存搞懵了，现在突然变了表情，一存更傻了。
完了完了，小姐要疯了。
一存欲哭无泪，但还得安慰尚贤：“小姐你就别多想了。夫人不是都说了你不想嫁就不嫁吗，何况，她已经有所安排了。”
对于这所谓的婚事，尚贤倒没有很担心，她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又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虽然睡了很久，但一觉醒来，她还是觉得疲惫。
身体上、心理上，皆是如此。
一存见她精神不好，更慌了：“小姐，你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啊。”
大小姐要是出了事，遭殃的可是她们这些当差的丫鬟。
虽然大小姐已经出过一次事了。
“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
再说了，老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想不开呢。
“你出去吧。”接着尚贤重复这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一存犹豫许久，最终也没敢反驳，只弱弱地说道：“那，那好吧。小姐你先休息，奴婢去给你再煎一碗药。有什么事，小姐随时唤奴婢。”
一存说罢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她走后，屋内又只剩下尚贤一人。
尚贤沉默良久，还是没忍住去看铜镜——
这张脸，她曾经见过。
在宫廷或宅院的宴会上、在少妇小姐们的身影中，都曾出现过这张脸。
这张脸，是属于刑部卢尚书的嫡女卢敏溪的。
可她是尚贤。
尚贤的手颤巍巍地抚上这张脸，她的眼光闪闪，似有深意。
“重生啊……”尚贤喃喃。
这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她很乐意拥有这样的不可思议。
尚贤突然无力地笑了笑。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她一定会牢牢地抓住。
既然她重生到了卢敏溪的身上，那就……让她成为卢敏溪吧。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
……
……
卢尚书的书房。
大丫鬟为卢夫人小心翼翼地上着药，卢夫人满脸不高兴地看着卢尚书。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动不动就对溪儿发脾气，何况她刚醒，你就动手打她！”卢夫人对着卢尚书絮叨。
“夫人呐！”卢尚书皱眉，“溪儿她一醒来便对我喊打喊杀，甚至伤了你，我若不教训教训她，她岂不是要把卢家给掀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卢夫人满脸是对女儿的心疼，“若不是你非要溪儿嫁给许慈甫，溪儿怎么会投湖，怎么会昏迷那么久，怎么会伤心得一见你我就动手！”
虽然，但是……卢尚书一时噎住了。
烦死了，吵架总是吵不过夫人。
卢夫人继续道：“我不管，溪儿和许慈甫的婚事，你必须给我退了。”
卢尚书道：“这怎么成，八字合了，婚书也写了，若我们单方面拒婚，许慈甫闹到陛下那儿去怎么办。”
其实这些都只是小事，卢尚书想要卢敏溪嫁过去的首要原因，还是想让卢家和许家联姻。
卢夫人跟了卢尚书十几年，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她道：“实在不行，就让许慈甫纳卢欣儿为妾吧。”
卢尚书一时无言。
卢欣儿是卢家一个姨娘生的女儿，即卢家的庶女。那孩子的出生是个意外，所以卢尚书并不喜欢她，卢夫人则更是厌恶她。
让许慈甫纳卢欣儿为妾，从卢家的角度出发倒不是不行，只不过许慈甫从此要担上一个“未娶妻先纳妾”的名声，所以他多半是不会愿意的。
卢尚书看着卢夫人，迟迟不语。
“我考虑一下吧。”
最后，在卢夫人期待的眼神下，卢尚书只好如是道。
……
……
此时此刻，卢敏溪的房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着眼前小脸大眼的漂亮女孩子，卢敏溪不发一言。
卢敏溪随意地在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玩玩瓷瓶，一会儿翻翻书籍。她也不问那女孩子来干什么，就这么自己玩自己的。
最后还是那女孩子忍不住了，她轻咳两声，糯糯说道：“姐姐，听说你醒了，欣儿特意亲自做了你喜欢吃的绿豆糕来看望你。”
卢敏溪闻言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
“嗯，多谢。”
她的客气，让卢欣儿多少有些惊讶。
想归想，卢欣儿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客套一番后，她才慢慢地把话题移到卢敏溪的婚事上来。
“欣儿知道姐姐不愿意嫁给许尚书，所以欣儿愿意为姐姐分忧。”卢欣儿抬起头，看着卢敏溪，认真说道，“不如，就由欣儿代替姐姐嫁过去吧。”
卢敏溪闻言，停住了手上玩剪刀的动作，转身淡淡地看着卢欣儿。
婚事……对了，差点儿把这件事给忘了。
卢敏溪放好剪刀，走到圆桌边坐下。
卢欣儿看着她走向自己，下意识地低下头，甚至因为紧张而放慢了呼吸。
卢敏溪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到卢欣儿面前，一杯给自己。
这个话题过于敏感，卢欣儿不敢再说第二遍。而卢敏溪，当然是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这样一来，安静的屋内顿时充满了尴尬微妙的气息。
“你说，我要嫁给许慈甫？”卢敏溪放下茶杯，挑了挑眉。
“是。”卢欣儿的头埋得更低了。
“哦……”卢敏溪心里有了主意，便说，“不用了，我自己嫁。”
卢欣儿是怎么想的，卢敏溪不是不知道——不就是想攀许慈甫那个高枝么，毕竟卢欣儿只是个庶女，而人家许慈甫却是兵部的尚书，是朝中的大臣，若是嫁给他，卢欣儿既能摆脱卢家的束缚，又能一越上青云，成为尚书夫人。
不过这女孩儿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她以为许慈甫真是那么好相处的吗？以为她能轻易逃离卢家吗？或者，她以为卢尚书和卢夫人会让她嫁过去吗？最多，让她成为许慈甫的妾室罢了。
卢敏溪心里虽然有以上的想法，却没有说出口。
没必要。
卢欣儿听了卢敏溪的话，身子一颤，她猛地抬头，眼睛充满失望又带有哀求地看着卢敏溪。
卢欣儿说道：“姐姐，可是你不是不愿意嫁给许尚书吗？”
甚至为了不嫁过去，她都投湖了。这下为何又愿意了？
卢敏溪道：“我想通了，就愿意了呗。”
卢欣儿闻言抿嘴——这就是大小姐，这就是嫡长女，想嫁就嫁，不想嫁就闹，反正她的身后有爹娘为她撑腰。
卢敏溪看着卢欣儿脸上变化不定的表情，笑而不语。
卢敏溪不说话，卢欣儿也不敢再多说，屋内再次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卢欣儿才故作轻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卢敏溪甜甜地笑了笑。
“本想着替姐姐分忧，没想到姐姐先想通了，既然如此，欣儿就先行告退，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卢欣儿道，“哦对了，虽然这次没帮上忙，但姐姐日后若有什么地方需要欣儿帮忙的，都可以找欣儿哦。”
卢敏溪点了点头。
卢欣儿看着她不咸不淡的态度，有些吃惊，而且相比卢敏溪以往的坏脾气，这样的卢敏溪更让人身感压力。
最后，带着困惑不解，卢欣儿脸带微笑却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卢欣儿刚走不久，一存便进来了，她看着卢欣儿出去的门口，然后来到卢敏溪的身边。
“小姐。”她道，“夫人说，过两日要带你去怀隐寺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