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后孤独坚守
终于，他还是拨通了视频，但语晗那边也接通了，还有几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但语晗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微笑着问候道，“你怎么才打开视频啊，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就没敢打扰你。”
“晚上我们三个人不是一起吃年夜饭嘛，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
“喝醉了吗？现在难受不，多喝点水，不然会口渴。”
“没有喝醉，就是有点晕。喝了好多水了，现在清醒多了，我看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想跟你视频一起跨年。你爸妈呢，怎么没有跟他们一起跨年呢？”
“他们今天从早到晚折腾一天了，实在坚持不住就去睡觉了。我看你一直没有动静，以为你也睡着了，我准备玩会儿手机也睡了。”
“对不起，我喝酒的时候应该跟你说一下的。”
“这有什么，过年嘛，怎么开心怎么来，我还担心你一个人过年比较孤独呢，现在有小伙伴一起，总算热闹一些。”
“一个喝多了早就躺下打呼噜了，一个歪歪斜斜的非要回自己的宿舍睡觉。”
“你们这些人酒量都不行啊。新年马上就要到了，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
“我愿望很简单，一是好好挣钱，再就是我们两个人感情能够越来越好。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的愿望更简单，就是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就在这时，零点的钟声终于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对着对方说出“新年快乐”。然后两人开始傻乎乎地笑起来。
第二天醒来，已经快九点了，他揉揉还没完全睁开的双眼，去隔壁宿舍看看冯凯鹏已经起床了不见了，应该是回去了。于是他开始不慌不忙地洗漱，然后想着把昨晚的残羹剩菜收拾一下，来到餐桌前，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垃圾都已经不见了，他猜想一定是冯凯鹏早上起来收拾好，然后带到楼下了。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冯凯鹏真是个好男人。”
想着还要给父母打电话拜年，昨晚就因为害怕情绪不稳定没敢打过去，现在他们肯定都已经起床了吃完联系了吧，毕竟村子里的人早上起来的早，有的估计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地拜年了。于是他拨通母亲的电话，给父母拜年，并讲述自己怎么过年的，跟家里人轮流通电话，还嘱咐妹妹好好学习，家里不用她操心，有他这个哥哥在，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最后他还告诉父母，自己大概初七八就可以回去了，然后在家过完元宵再去上班。总之新年的气氛是喜庆的，大家的心情也是高兴的。
打完电话，他格外开心，毕竟一家人都表现出来很好的精神面貌，这让他站在窗外，看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于是，他决定出去走走，虽然不用拜年，他想看看苏州人过年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老家一般，挨家挨户串门拜年。
穿上羽绒服，他在小区楼下转悠了一圈，除了小孩子在楼下玩耍，基本上很少看到大人。说来也是，在这小区里面生活的人，都是从天南地北汇集到这里，也许门对门都不认识，怎么会互相串门拜年呢？
他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一点也感受不到过年的气氛，想着小时候这一天，是他们这些小孩子最喜欢的一天了。小时候村子里有很多人，大家都还没有出去打工，一年四季都在村子里务农，那时候村里每个人都很熟悉，甚至连谁家的狗都可以分辨出来。大年初一这天，大人们会带着小孩子一起挨家挨户拜年，小孩子人手拿着一个塑料袋，到了每家，主人家都会把花生、瓜子、糖果、水果、零食给每个孩子装一些，路上遇见肯定会说上一句过年好。每个小孩子手上都是满满当当一袋子，现在想来，真是太美好了。在九十年代那个物质贫乏的时代，乡里乡亲并没有因为贫穷而吝啬，他们把一年来的劳累都在过年期间释放，然后满怀欣喜地迎接新的一年。
回到宿舍，他坐在空荡的办公室，又开始写文章，开始怀念过去、鄙视如今、展望未来。他沉浸在小时候的欢天喜地之中，也厌恶如今人情的凉薄。其实主要还是太孤独了，一个人游荡在这个美丽的城市之中，不要说归宿感，连他自己都开始找不到自己了。没有根的人，自然漂浮不定，心自然也就没有栖息的地方。所谓故乡容不下肉身，他乡容不下灵魂，也就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几天，除了日常巡视，他无事可做，于是继续在河边的泵房垂钓，天气很冷，有时候他连河边都不想去，只好窝在被窝不出来，有时候心情平静的时候就看看书，空虚无聊的时候就抽抽烟，更多的是抱着手机刷刷新闻，浏览浏览微博。那时候短视频还没有兴起，手机的功能也没有如今强大，手机上获取快乐的途径远没有今天这么多，所以用来消磨时间的方式也单调许多。
他一直盼望着有一天能够有时间晒晒太阳、喝喝茶、看看书、写写文章，他以为如果有一天能这样，他一定是快乐的，可是如今他确实可以这样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做这些事情。所以很多事情在心里幻想的时候很美好，真到了要去付诸行动的时候，又开始觉得没有意思，于是开始望而却步、踟蹰不前。
他在心里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够写一本小说，出不出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把自己所见所闻所感表达出来就行，但是他构思了很久，也写了很久，到如今断断续续也才写了两万字。然后就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了，所以那份小说大概就这样夭折了。很多时候当爱好变成职业的时候，确实就发现没有那么喜爱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了。
袁枚有首诗写的特别好：爱好由来下笔难，一诗千改始心安。阿婆还似初笄女，头未梳成不许看。这首诗能够深刻阐述为什么爱好文学跟自己动笔之间差距那么大的原因。首先很多时候我们都只有鉴赏的能力，没有创作的能力。当自己艰难的创作出来之后，由于自己还有鉴赏的能力，又十分嫌弃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觉得跟自己脑海中构思的不一样。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也是人痛苦的来源。我们心中向往的美好，是在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到了最理想的状态下，但现实总有很多不理想的地方。好比我们高中做的化学题，题目中总会加上一个限定条件：在理想状态下。因为没有这个条件，就会出现很多干扰因素，得出的结果就会不一样。如果不加这句话，题目就显得不严谨。
想通了这个问题，他更加烦躁，一直以为自己饱读诗书，只是怀才不遇而已，真到了展现才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草包一个。就像《红楼们》里面形容贾宝玉那样：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怀才不遇，千里马肯定会遇到伯乐的，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其实都在自怨自艾，真正需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能力提升了，总会遇到伯乐的，在孤独中赵容若反复思考这个问题，好像找到了成功的密码一样，突然兴奋起来。
于是他决定，还是好好读书，认真对待生活，提升自己的学识与见识，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想着如何去创作自己的第一本小说。毕竟他才步入社会不久，经历太少，所有的自以为深刻的感悟，很多时候不过是从故纸堆里得出的无病呻吟而已，在别人看来，都是浅薄可笑的，既然引不起别人的共鸣，写出来也是垃圾，浪费时间和精力，自己也享受不到创作的乐趣。
大年初三那天，跟平常一样无事可做，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来回踱步，实在是太无聊了，一会儿在这个办公桌前面坐会儿，一会儿在另外一个桌子前面站会儿，时间走的太慢，对他来说简直比坐牢还难受。也不能一直找但语晗聊天、视频，毕竟她回家之后，也有自己的事情。他不停地抽烟，感觉嗓子都快抽冒烟了，终于他狠狠地掐灭了烟头，决定出去走走，再继续待在屋子里，他感觉整个人快要疯掉了，他需要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把自己从这种孤独的情绪中调整出来。
马路上车与行人都很少，跟平时车水马龙的形象大相径庭，这也正常，毕竟大家都回去过年了嘛，中国大多数人的根都在农村。赵容若不想再去想这些，不然越发觉得孤独，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有家不能回一样，这样不仅孤独，也会让内心更加凄凉。
吹着还很阴冷的风，他朝着地铁口一步步走去，有时候看到好看的景色，也会拿手机拍下去。看见河边有人钓鱼，也会停下来看一会，见别人半天没有动静，又接着朝地铁口而去。终于坐上地铁，平时人满为患的地铁上，现在也是三三两两的乘客，大片大片的空位，再也不需要冲上去抢座位了。
其实，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长期在工地围墙里面，只有跟但语晗见面的时候才会出来。工地上那道低矮的围墙，站在围墙外面的人总想看看里面在干什么。长期在围墙里面的人，觉得是牢笼，禁锢着身体、思想、眼界，长期下去，就会感觉与外面的世界脱节了。
他买到了终点站，到达之后来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于是走走停停来到一个公交站，一直坐到终点站，刚开始还靠着窗户看看外面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外面阳光照射在身上，他的睡意来临，慢慢地就靠着窗户睡着了，直到司机师傅提醒他到站了，他才惊醒，然后赶紧下车，下车之后更加偏僻了。他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于是在路边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点燃一根香烟，顺手拿起身边的一根枯树枝，挥舞了几下。
一根香烟抽完，他觉得还是很无聊，于是走到马路对面，坐上了与来的时候相反的路线，然后一路睡觉，直到回到宿舍。这样，孤独、寂寞的一天终于算是过去了。
晚上泡了一碗泡面，吃完就去床上躺着了。然后拿起枕边那本有名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本名著读了起来。
很早就听说过茨威格的代表作《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本书，可是也只是听说过这本书的名字而已，一直未曾拜读。今天夜晚闲来无事就打开这本书看了起来，原来所谓的这本书不过就是一个陌生女人的一封长信，从开头到结尾就是一封信。但是通篇围绕着的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情，一个女人对一个风流成性的作家的一种变态扭曲的爱情。所以我就更加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难道爱情真的有这么神奇吗？现实生活中会产生这种离奇夸张的爱情吗？
爱情是像书中所描绘的那样，不计后果，不求回报，默默地站在背后吗？爱情到底是一个人就能产生还是需要两个人才能一起产生呢？爱情是林黛玉和贾宝玉的那种心灵契合，还是茶花女那种因为爱而放弃自己去保全他人，还是简爱那种谋求地位平等的争取，还是牛虻那种隐藏在心中默默承受的痛苦？古今中外描写爱情的书籍真的是汗牛充栋，因为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之一。除了上面这些，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孟姜女哭长城各有各的方式情节，但是看的人到最后都会在心头涌现出难以平复的心情，这就是我们感受到的爱情的力量。
中国人情感细腻，对于这种爱情感受的更加纤细柔美，历朝历代都有凄美的爱情故事，也有许多描写爱情的诗词文章。但是谁都不能清楚明白的道出爱情的模样与真谛。现实中的人总在为生活奔波劬劳，没有闲情逸致给我们娓娓道来，但是我想爱情应该是说不出来的，说出来的算不得爱情。书中描绘的爱情似乎总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不是感人肺腑就是潸然泪下，不是波澜起伏就是惊涛骇浪。爱情就必须要是这样的吗？非要流泪才能算作爱情？难道爱情就必须刻骨铭心，就必须要惊天动地？
爱情观既然有千千万万种，那么爱情的形式也必然不止一种，有惊涛骇浪就必然有风平浪静，细水长流的那种。爱情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也是甜蜜。他的周围没有什么那种儒雅风流的人物，所以没有那么多凄婉唯美的爱情，赵容若看到的都是那种平平淡淡的过着日子的人们，他相信这样的爱情更适合他。读书有很多时候是会误导人的，总是沉湎于书中的缠绵悱恻，就会觉得现实中波澜不惊的爱情是庸俗的。其实不然，爱情本身就没有一个固定的表达的形式，他所遇到的也都是那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爱情，就像他的父母那样，相濡以沫，风雨同舟的走过一辈子，这就是他见到的爱情，也是他以后想要过的爱情。
看完书之后，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有时候读书神游的时候是会羡慕期待书中的爱情，但是回到现实生活中以后，他还是觉得从凡夫俗子中的爱情中度过才能真的幸福。书中的爱情有很多时候虽然能感动读者，让大多数人在不经意中就会触动心弦，这很多时候是要感谢作者的功劳的。但是生活在现实生活中，所有人的爱情都是从生活中走出来的，摆脱不了生活的气息，也就注定不可能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怎么样的生活就会有什么样的爱情，这就和艺术来源于生活差不多，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他想起自己与但语晗这半年来的交往，其实所有的情感也都是在点滴中积累的，如果说非要有多么浪漫，多么动人，那就纯属是自欺欺人。他们有时候一周见一次面，有时候几周见一次面，而且时间都很短，更多的时候都是通过网络上交流。虽然平平淡淡，没有书中那么轰轰烈烈，但是并不影响他们互相喜爱着对方，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感情更加牢固。
想到这里，他感觉更加想念但雨晗了，他们已经分开十来天了。然后接下来还要十来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见面，一想到这里他就更加痛苦了。秦少游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读书的时候觉得很有道理，现在他完全不相信了，他只个普通的凡夫俗子，他要的爱情就是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
于是他拨通了但语晗的视频，他想告诉她，他现在很想她，只是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又感觉好失落，心里反复想着她在干什么呢？怎么不接视频呢？越想越烦躁，于是去阳台点燃一支香烟，穿着单薄的睡衣，寒冷侵袭着他，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好像自己还没有麻木。
抽完香烟，他实在冻得受不了了，于是赶紧跑回被窝里面。正好这时候，但语晗打过来视频，于是他赶紧接通视频。
“刚刚去洗澡了，手机放在卧室，没听见。”但语晗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大声跟她说着。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突然很想见见你。”
“我也想你。”于是在视频那头亲了他一下。
“要不你先吹完头发我们再聊？”他咧着嘴对但语晗说道。
“不用，我马上就好。”于是吹了几下就回到屏幕之前。“今天怎么会这么突然说想我呢？”但语晗有点好奇的问道。
“我刚看了一本书，叫《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突然就很想你，于是就给你打过去，结果你还没接。”
“哦，原来是小说的功劳啊。”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每天都会很想你，只是看完小说更加想你而已。”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东拉西扯的聊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时不时两人都开怀大笑。爱情真是神奇，明明今天一个孤独到极致的人，此刻完全将孤独抛掷脑后，似乎世界什么都没有了，他们眼里现在只有彼此。
接下来几天，他依旧每天在孤独中度过，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他的声音，有时候在厨房转一圈，有时候去阳台抽根烟，有时候在办公桌前玩会儿电脑，有时候在厕所马桶上坐半天，更多的时候还是躺在床上。人们常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可是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除了虚度，还是虚度。
终于到了大年初七，项目上陆续有同事过来了，他好像漂泊在孤岛上的鲁滨逊，终于看见了那只足球一般，终于可以不再那么孤独了，过去这段备受煎熬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初八的时候，项目经理来了以后，他们三个过来把项目上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跟他汇报一下，其实工地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谁大过年的不跟家人在一起，跑到工地转悠呢？
汇报完毕，他快速地收拾好行李，自从毕业开始，他还没有回家看过，现在，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终于坐上了回家的绿皮火车。马上他就可以看见他朝思暮想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