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挖一个坑埋一个人
三千大界，昆仑界北边。
这里群山环绕，郁郁葱葱的树林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地，但因此处靠近北边极寒之地，所以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有人族活动的痕迹。
今日的天气很好，可林弃却很郁闷。
若是往常遇到这样的好天气，他高低得去树上霍霍几个鸟窝，将蛋放在刚刚灭掉明火的炭石下面烘上一炷香的时间，而后找个粗壮的树干躺下，一边吃着烤得刚刚好的鸟蛋，一边享受着惬意的阳光和林间的微风，自在地过完这一天。
而现在他还需要干活，他需要挖一个坑，埋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死人。
“老头子，也不要怪我斤斤计较，你说，这么晦气的事，谁会免费给你干？世道艰难，即便再深的情谊，这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这把铲子，虽然是之前在一个矿坑捡的破烂，但它现在属于我的财产。”林弃用沾满泥土的手抹了一把脸上和额头的汗水，道，“按照传统，白事之后，这些物件都是不能要的。但你我都不是讲究人，但固定资产的折旧还是要算的，我也不讹你，你随便给个一千比索意思意思就得了。”
“再加上我的辛苦费，这一铲子八十，我刚刚数了下，一共八十二铲，八十二乘八十，一共便是是六千五百六十比索。”说着，林弃将铲子插在一旁，在挖好的坑旁边来回走了两圈，就步伐大概丈量了下大小，“加上刚刚的两铲子，一共六千七百二十。”
回过身，林弃也不管手上混着汗水的泥土，直接就将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老人拖进了坑里:“再加上封棺入殓，怎么也得给个红包不是？嘛就凑个整，一共七千比索怎么样？”
“跟你说，这已经是友情价了。不要不知足。”
老头子:“……”
“诶，你咋这么小家子气呢？我还没听说过红白喜事还能讨价还价的。”
老头子:“……”
“七千就七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这样子，我再附赠一个哭丧服务怎么样？”
老头子:“……”
“成交！”林弃刚想开口，却愣住了，“我之前只听过万佛寺旁边的孙家儿媳哭丧，好像是这样子。”
林弃开口道:
“狠心的人，你走了，咋把我扔下了。”
林弃挠了挠脸:“是不是还缺点儿感情啊？”
“……”
“狠心的人儿啊……”
“你走了啊……”
“咋把我扔下了啊……”
“这往后，你叫我怎么活啊……”
“你看这样是不是专业多了？”
“……”
“还有还有。我的你呀!我的你呀!我的你呀!”
……
林弃是在四岁那一年遇到的老头子。
当时的老头子，在亲眼看到他的一只手臂被狼群咬下，却马上又长出来之后，惊愕之余，当即邀请他同行。
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人，林弃自然是不会随便答应他的。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有梦想吗？”
“没有。梦想这东西太麻烦了。”
“我有一个梦想。”
“……”
当林弃准备离去时，老头子却突然话锋一转，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给他介绍一门亲事。
“漂亮吗？”林弃问道。
“那是相当的漂亮！”老头子拍着胸口保证道。
于是，林弃加入了老头子的团队。
只不过很多年之后，当林弃再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时，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因为那个时候，他那期盼已久的爱情都还没出生。
转眼间十三年过去了，林弃已然十七岁，按照这个世界的习俗，他都已经成年到了能成亲的年纪。
像是察觉到林弃的不满，半个月前，老头子突然临时改道，向一片十分偏僻的地域行去。
当林弃问他此行去干什么的时候，老头子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要带他去看他未来的媳妇。
可没想到会遇到今天这事。
等埋葬好老头子，林弃有些无奈地回头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
那些人虽然也躺在地上，但胸口微微的起伏，代表他们还活着。
林弃叹了口气，扛起铲子向那些人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哈，各位。”林弃道，“你们也看到了，一个坑一个坑地挖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你们自己选一块风水宝地把自己埋了吧。”
闻言，那些人的瞳孔猛然收缩，拼了命地想要从地上站起，但无论他们如何挣扎，最终还是于事无补。
完事之后，林弃沿着之前的路线继续前行。
前面的路很不好走，四处都是凶猛盘踞在暗处的蛮兽，还有不知何人何时留下的各种各样的残损禁制。
他的身体不知经历过多少的撕烂与重生后，他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即将走出林子。
可正当他准备休整一下，继续向前行去时，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人。
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砰的一声，林弃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看见那人掏出一把斧子，一下一下地劈在自己身上。
待他醒来时，林弃已经躺在一条满是人流来回络绎不绝的大街上。近在咫尺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老妇人手拿蒲扇，一边拍打着蚊虫，一边仔细端详着他。见他醒来，老妇人被惊了一跳，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诈……诈尸了？”
老妇人又向后面躲了躲，林弃站起身来，发现面前是个鱼摊。
“我怎么会在这儿？”林弃明明记得自己被人敲晕在林子里的。
“你是人是鬼？”老妇人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你刚刚明明都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
看来，那人是想要他的命。可林弃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哪儿来的仇家？
不过好在不死身又一次救了他。
“你有见过鬼会在白天活动的吗？”
“见过。”
“……”
“那你是死是活？”
“你不知道有种状态叫假死吗？”林弃道。
“假死？”
“简单来说，就是看着好像挂了，但其实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就像是我盆里的鱼？”老妇人狐疑道，“一个个翻着白肚皮看似已经凉了，可当我把它们放在案板上时，却表现得异常活泼？”
这比喻打得……
林弃却也没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下去，当即点点头:“差不多。不过你可以在那鱼旁边标明，说这是会仰泳的鱼。”
“确实是个好主意。”老妇人沉思片刻后，表示认可，而后她话锋一转，道“难道你是仙人？”
“不是。”
“那你是谁？”
“我只是这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小人物。”
老妇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
这个世界确实是有仙人的，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自那场大战之后，三千大界凋零疲敝，世间灵气稀缺，凡人再想飞升为仙简直难如登天，仙人的踪迹更是捕风捉影，都快成神话了。
“那你有看到我是如何来到城里的吗？”
林弃很不喜欢去想这么麻烦的事，但如今看来，若不赶快解决，以后有可能会陷入更大的麻烦。
没想老妇人仍旧摇了摇头:“我只看见一个装满货物的那车路过，你是从那马车上掉下来的。”
“那马夫长什么样，你可还记得？”林弃追问道。
“他裹着头巾，马车走得极快，我老眼昏花确实没看清。”
林弃心里明了，走上前去塞给老妇人一张纸质物品，再问道:“那你现在看清了吗？”
老妇人当即笑逐颜开:“这下老妪心里跟明镜似的。”
随后跟林弃耳语了起来。
听完之后，林弃揉了揉有些胀疼的太阳穴，道:“还真是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