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江九星的矛盾
“切，那咱们替他们把案子破了，岂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了。”
江九星不理解这种掩耳盗铃式的转移矛盾，他下意识瞥向陈今一想要寻求认同，却发现对方眉头微皱正在神游，眼睛正像扫描仪一样一栋街接一栋地扫过去。
“你们这个小区，所有外来人员都会登记吗？”
“是的，我们小区的安全性和私密性都有保证。陌生访客是必须要登记的，但是业主们带进来的人我们就不可能挨个查看了，所以也不能保证小区里面就都是住在里头的业主。”
陈今一微微点头。
“那很好。”
说话间，几人就来到了出事的那栋复式。
管家一边开门，一边给他们介绍受害人的大概情况。
“……王女士是今年刚搬进来的业主，社交不多，平时见到我们也都是和蔼可亲的样子。出事的那几天她一直都呆在家中没有出来也没有叫外卖，主管担心她一个人独居出事，就尝试联系她，结果联系了一整天都没能联系上，这才找派出所报的案。”
管家将封锁的院子打开。
“诺，就是这里。”
门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地板上，乍一眼看上去十分血腥恐怖。
他暗叹一声，“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顶多以为生病受伤，再不济就是煤气泄漏。可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人砍了头，你说这谁能受得了。”
陈今一蹲下简单看了看地板上的血迹。
“发现尸体的是谁？”
“我和主管。”
“出事之后，这里有人进来过吗？”
“没有没有！除了我和主管外没有人有这栋楼的钥匙了。”
陈今一抬头瞥了他一眼。
管家一愣，随后赔笑道：“害。之前过来拉尸体的警察有嘱咐我们要保存好现场，所以房间没有人进去过。”
陈今一收回眼神没有说话。
江九星心中一动，伸手拍了拍管家的肩膀。
“行，多谢你啊，小李。这也算是支持我们警察工作，等案子破了我必须向上面申请给你奖励。”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小李紧张的直摆手，“作为公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随意攀谈两句后管家就识趣地离开了。
陈今一按部就班的穿上鞋套和手套，开始独自在房间里探索着。
“今一……”
江九星尴尬的张了张嘴。
陈今一面无表情扭过头。
“怎么了？”
“没，没事。”
江九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今一没有像过去那样张牙舞爪地冲到他面前逼着他把支支吾吾的话说出来。她不仅不好奇，甚至还可以说是毫不在意。
“我上楼去看看。”
见陈今一扭头就走。
江九星哑然，暗叹一声后还是跟着陈今一的脚步凑了过去。
这栋复式占地面积不算小，前头是一个和邻居并排的院子，中间用围栏隔开。一楼是客厅和厨房，门口就是楼梯，上去之后分别是主卧次卧和书房。
这栋复式还有个三楼的露天天井，它的主人将她布置成了一个采光很好的花房，此刻里头不少月季开得十分夺目。
房间整体的陈设都很温馨典雅。
尽管主人已经遭逢变故，可房间里淡淡的熏香和尚未枯萎的绿植都透露着主人不俗的品味。
不难看出，受害人王颖是个很具有生活情调的女人。
“她的社会关系有查过吗？”
“查过。王颖三十九岁，淮北人，单身，双亲均已去世，家里有一个弟弟。根据派出所移交的走访记录，王颖和这个弟弟关系一般，上次联系还是在一年半之前。”
江九星如数家珍将了解的情况说出，随后忍不住感慨。
“这弟弟也真耐得住，姐姐出事到现在也有好几天了，警方联系他过来处理竟然还以工作忙为理由推脱，哎，怪不得一年半才联系一次。”
“你若是告诉他有这么大一栋房子等着他来继承，恐怕今天下午就能到了。”
江九星的表情忽然就凝固在了脸上。
陈今一不解。
“我说错了吗？”
江九星摇摇头。
“两小时了。”
“什么？”
陈今一一脸懵。
“这是两个小时里，你唯一一句带有个人情绪的话语。”
江九星伸出两根手指举到陈今一面前弯了弯。
“我差点以为你这辈子都要这样沉默寡言了。”
“神经。”
陈今一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上二楼。
听到陈今一骂人江九星脸上的忧愁烟消云散。
“这样才对么。”他咧嘴一笑，“总算舒坦了。”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除了主卧外，次卧和书房的陈设都很简单。次卧里虽然套了床单被罩，但是灰尘有些大，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涉足过。
而书房则拥挤很多，到处都是摊开的书籍和一些电子设备，书架的上面还有一个已经有些陈旧的摄像头。
“这王颖是个主播啊。”江九星凑上去翻了翻书房里的杂物，“设备还挺齐全的，看上去做了很久了。”
“确实是主播。”
江九星一扭头，陈今一已经走到了主卧里。
主卧的内侧还有一个衣帽间，倒是有半个书房那么大，里头首饰包包应有尽有，看的陈今一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我去，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不便宜，这王颖看着比我想象的还有钱啊。”
“能在沪市独立买房，不用想也知道很有钱。”
陈今一的仇富情绪一闪而过，当她看到王颖衣柜里的衣服时，目光倒是微微一缩。
“怎么了？”
一件正红色的大衣，被王颖挂在了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这件衣服明显比较老旧，但能看得出质量很好。
“我刚刚在看十九年前的那六起杀人案时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陈今一将那件大衣拿下来举到江九星面前，“诺——”
“什么共同点？都有这件衣服？”
陈今一颔首。
“首先，从受害者角度来说，大部分都是女性，虽然年龄家庭背景不等，但他们死亡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穿了红色。就连那个在医院受害的三岁小女孩，出事当天也是穿了一条红色的绒裤。”
“你是说，凶手对穿有红色衣服的女性具有一种仇视心理，所以故意报复杀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陈今一微微皱眉，“每个案发现场他都会留下半枚指纹，这更像是一种纪念和炫耀。当初这个案子锁定的嫌疑人在这次案发时都没有作案时间，所以可以证明，当初警方的判断是错误的。如果凶手是个具有人格障碍的患者，那他的杀人动机就不能用我们常规的逻辑去判断。”
江九星深以为然。
见陈今一条理清晰逻辑清楚，他一直都有些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哎，你前段时间真的是吓死我了，看到你能调整过来，我真是特别高兴。”
陈今一垂下眼皮不经意地笑笑。
江九星拍了拍陈今一的肩膀。
“我就知道，我们女流氓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被这点小事打倒了？赶紧破一个案子给外面那群人看看，我们飞鹰才没有乱套呢。”
陈今一抿嘴。
“一天不得瑟能死？”
“啧，都怪你，你现在不损我我都觉得不习惯了。”
“那是你欠的，别赖我头上。”
江九星嘻嘻哈哈地和陈今一打闹过去，可转身的那一刻，陈今一脸上的情绪却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一片苍白。
“想什么呢？”
见陈今一坐在座位上发呆，江九星指了指她右边的安全带。
“系上，准备开车了。”
“哦。”
陈今一对着玻璃窗挤出一个假笑。
傍晚，飞鹰的几人端着盒饭围坐在会议室里，一边吃一边对着投屏上的尸体讨论分析。
“……华悦小区的治安很好，一般情况下没有业主的允许外人是很难进入到小区里的。王颖遇害的时间是在二十五号的凌晨，小区的监控并没有拍到有外人进入。砍头杀人这种事情，就算是小区隔音再好那也不可能做到让人毫无察觉，且现场除了那半枚指纹外，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残留的痕迹。”
江九星说完若有所思地总结了一句，“我觉得，凶手应该是小区业主或者非常熟悉死者居住的情况的熟人，按这个方向排查应该不会太困难。”
梁严竞就冲着卓瑛扬了扬下巴。
“卓瑛，你那边呢？”
“我今天简单做了一下尸体的检查。”
卓瑛端着鸡汤咕嘟咕嘟喝了半碗，随后将ppt切换到自己的页面。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和搏斗痕迹，肌肉也没有明显的僵硬和拉扯。根据时间地点判断，死者应该是在睡梦中被凶手用利器直接切断大动脉导致失血过多死亡。这里我必须要提一句，人的颈骨虽然不是最坚硬的骨头，但是想要砍断也是需要一些力气的。一般作案者行凶时的心情大多会比较紧张，暴力情绪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太长。王颖颈部的伤口切痕不多且相对比较平整，更像是一个常年作案的老手所为。”
梁严竞三两口把自己碗里的饭吧啦干净，凑到屏幕上仔细看了看尸体的切口图。
果然如卓瑛所说，切的十分平整。
“连环杀人，想来凶手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梁严竞追问道，“那枚指纹有什么结果。”
卓瑛捻开纸巾擦了擦手，还是和过去一样没有匹配成功，但是这次从指纹表面提取出的氨基酸基本可以判断，凶手是一位成年的男性。哎，不过最近院里的新技术或许可以有帮助，我努力分析一下他的年龄段和指皮rna，尽量多挖出些东西。”
等一圈人发言完，梁严竞的眼神给到了陈今一。
她似乎还游离在状况外，沉默的机械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梁严竞盯着她看了两秒。
“既然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那我也说一说我今天的进展。”
梁严竞将电视的投屏打开，上面分布着六张照片，分别标注案发时间，案发地址和受害人的信息。
陈今一微微抬头。
在看到ppt的一瞬间眼皮就猛地一跳。
“今一。”梁严竞望着她，“这些东西发给你看过，有什么细节能和你脑子里的资料库匹配的吗？”
在正式调入飞鹰后，陈今一的闲暇时间就被安排记忆一些重要案例。
其中就包括近二十年内国内著名的悬案大案还有一些在逃犯的个人信息。
梁严竞的六张图出现时，脑海里的一些信息自动开始在眼前匹配成列。
“有。”
听到陈今一的笃定回答，梁严竞一开始还有些意外。
他并没有对陈今一抱什么希望。
从踏进这个会议室开始，她就像离魂的鸟一样空洞且一言不发。梁严竞向来对徒弟和下属的包容度很高，可陈今一这一个月来自暴自弃的状态实在是让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梁严竞脸上的惊讶和复杂还未来得及退去。
陈今一已经放下筷子走到了电脑前。
“其实，在之前的案卷里，对于无名指纹案有过很多的分析。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受害人除了女性这一个共性外，找不到任何的规律和雷同点，但我从王颖家回来之后，忽然发现了，其实我们都忽略了这个凶手的一个偏好。”
梁严竞卓瑛都扭过头盯着陈今一。
陈今一像是卖关子一般调出了自己的ppt。
“之前的受害人不管是年龄家庭还是生活的环境都没有什么交叉点，但是有一个共性就是他们都是因为种种原因而获得优渥生活条件的女性。包括这次的王颖，她是一个主播，她不到四十岁就在华悦小区这样的中档住宅买房，且相貌气质都不俗。所以我判断，这个连环杀人的凶手，应该是曾经被女性伤害或在创伤性原生家庭中出生的男性。”
“可是这个范围太广了，简直和卓瑛哪里判断出的‘性别男’没什么差别。”
江九星提着鸡腿啃了两口，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补充道。
“哦对，我和今一还发现，这几个案子的受害人在遇害时都穿的都是红色。王颖虽然遇害时不是穿红，可是她确实有一件红色的大衣。如果这个色彩也是凶手在选择自己谋杀对象时的一种偏好的话，那我们可以通过查看王颖小区监控，判断出她什么时候穿过这件衣服，再去逆推她见过什么人。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至少算得上是一个线索。”
“嗯，虽然笨，但是合理。”
梁严竞意味深长地看向陈今一。
“不错。”
“谢谢师父。”
疏离的语气还是让梁严竞觉得不习惯。
不过冷漠比起消极，总算是不像之前那样无能为力。
梁严竞觉得陈今一的心理不可能这么脆弱，只是第一次在队里接受生离死别还不适应。如今能够慢慢走出来，那想必就有回旋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