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梦魇
“刚刚一板一眼列举我罪状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觉得自己命短啊！”
姚超此时已经将陈今一拖到了楼顶的边缘，但凡她的脚滑一滑，就会跟着姚超坠下高楼。
她虽然预料到自己直播揭穿姚超的真面目一定会引来他的狗急跳墙。
可狗跳到这样的程度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虽然陈今一总是抱着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去死的想法，可当死亡真正逼近的时候，她的求生欲却无法控制地恣意蔓延。
“今一姐，尽量拖延时间，副队和九星已经朝楼顶赶过去了。”
通讯器里，张二一的声音给了她一针镇静剂。
砰砰直跳的心脏牵动着她的理智。
“姚总，如果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可惜。”
陈今一的头发被姚超抓在了手里，他似乎刻意想要折磨她一般用多出的电线缴进了她的头发里。
疼痛密集逼人。
“……冤有头债有主，要告发你的人并不是我。”
“您不好奇嘛？周炳良五年都没有做成的事情，我怎么会这么快拿到证据。”
“姚总，真正应该和你同归于尽的人，此刻正在屏幕前，欣赏他坐山观虎斗的杰作呢……”
陈今一觉得自己肺快要炸了，窒息和恐惧让她大脑缺氧。
脖子上的力道一收，姚超忽然停下了手。
“什么意思？”
陈今一大口的呼了气，坐在地上看着姚超将信将疑的眼神。
“您就没想过，这次的事情，只是你东家为了降低警方警惕故意给你下的套吗？”
陈今一当下就决定直接把裴律行卖了争取时间。
果然，姚超的眼神开始动摇。
“你以为光凭一个詹冬瑞就能藏得住那个芯片吗？你以为警方动你是因为收集齐了证据？姚总，我也不过是个打工的，你就算弄死了我又能如何，真正害你的人根本没收到任何损失，甚至你还在无形之中做了他人的垫脚石。”
陈今一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注视着姚超背后缓步靠近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夹着屁股从最危险的角落往下挪动，努力将自己的重心从屋顶的边缘转移到里侧。
“不对——”
姚超扭曲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他恶狠狠地瞪着陈今一，“你在骗我！他不可能对我动手，我手里还有他……”
姚超话音未落，齐光一个飞身将他扑倒。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姚超就已经被扣上手铐，制服在了原地。
陈今一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此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齐齐冒出。
“吓死我了。”
她撑着地板想要起身，可发软的腿怎么也使不上力，最后只能蹒跚地扶着身边武警的身体慢慢起来。
“不中用。”
齐光单膝叩在地上，粗糙的皮肤在阳光下溢出了一些汗渍。
他示意身边的武察接手控制住姚超，自己起身走到陈今一身边将她脖子上已经沾了血迹的电线扯下来。
“就这么让人当成人质，飞鹰的脸丢大了。”
齐光那带风似的动作简直是将嫌弃写在了脸上。
“人各有分工，有人出力有人出脑子，副队也得对脑力工作者多一点尊重。”
陈今一一个白眼翻过去，刚要开口说话，一旁被制服在地的姚超忽然挣脱了束缚。
姚超直直冲着陈今一过来，解除危机后的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还会出现反扑。
激烈的碰撞后，姚超住了陈今一头发上的电线。
掉落的瞬间，她一个失控的手榴弹直直撞出了护栏飞了出去。
“今一！”
陈今一以为自己死定了。
当她半个身体都悬浮在空中的时候，突然一双手用力地拉住她的上身硬生生将她捞了起来。
“副队？”
陈今一清晰地听到齐光的胳膊“咯哒”一声。
两个人的重量拉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就算是素质再好的特种兵，恐怕也吃不消一只胳膊负担将近三百斤的重量。
“拉住，别松手。”
齐光的脸已经开始充血，可他握住陈今一的手却极其稳妥牢固。
陈今一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此时凝固。
见到有人抓住了陈今一，那荡在半空中的姚超不知拿来的力气，竟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齐光，齐光本就支撑的艰难，姚超骤然发力让他一下子整个人都被拽下去了一半。
三人摇摇欲坠，齐光另一只手也把住了陈今一的衣领。
陈今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光。
“别松手！”
似乎是猜出陈今一在想什么，齐光沉了沉声音命令似道，“坚持住，马上就上来了。”
在齐光的努力下，陈今一终于被其他人抓住了手腕。
齐光力气耗尽缓缓松开手。
与此同时，姚超悬挂在陈今一身上的手忽然转到了悬挂在一旁的齐光身上。
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陈今一身上，没人注意到齐光此刻重心早就失衡。
“副队！”
在陈今一被拉上来的同时，齐光和姚超一齐掉出了平台。
陈今一脸色煞白甩开众人的手探出天台。
“齐光！”
医院的长廊，真的很冷。
陈今一坐在抢救室的门口，目光呆滞。
陈今一木讷地靠墙坐着，面对耳边嘈杂混乱的质问始终保持着沉默。
因为出事时身边只有进去协助的武警部队，连江九星都在楼下疏散群众，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直到齐光被推进抢救室，门口手术中的灯亮起，飞鹰的人才陆陆续续得到姚超和齐光同时坠楼的消息。
“怎么回事！齐光怎么会坠楼？”
梁严竞来的时候，陈今一身边围满了人。
小姑娘别着头无视了周围神像一样杵着的大队长小队长，抢救室门口，看上去倒是颇为热闹。
“都让开！”
熟悉的声音，让坐僵的陈今一有了点反应。
梁严竞有些风尘仆仆。
头发凌乱，眼眶发红。
他脸上不复往日常见的笑意，而是有种强撑的镇定。
陈今一呆呆的看了他两秒，原本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眼睛忽然就开始模糊。
那种堵塞在胸口的酸痛一下子直冲天灵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值止不住往下掉。
“师父……”
梁严竞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顾不得管陈今一，一旁负责送人的武警队长见到梁严竞便直截了当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
“梁队长！我们的营救原本是成功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姚超会突然反扑。如果不是受了什么言语上的刺激，这次的悲剧就不会发……”
“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
梁严竞冷漠地看了武警队长一眼，“受伤的是我的副队，受挟持的是我的队员。您不动一兵一卒人，却算了一半功劳，还想如何？”
队长有意无意地瞥向陈今一，似乎急着要把齐光出事的责任推出去。
陈今一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眼泪在短短几十秒内已经打湿了她的膝盖。
梁严竞，很少在外人面前这么直接的戳心窝子，见他这样说，武警队长也收了声，带着人站到了一边。
梁严竞急忙上前将地上的陈今一拉了起来。
“不要多想，这是个意外，和你没有关系。”
齐光掉下楼顶的那一幕，在陈今一脑海里循环播放了无数遍。
她很怕看到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无奈的摘下口罩摇头，一具蒙上百布的身体像货物一样被抬尸工推出来……
“今一！”
梁严竞用力的捏了捏的她胳膊，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心里不由得着急。
“你听我说，你现在自责无济于事。案子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下去。齐光在部队受过这么多次伤都没事，这次也一定会没事，你要相信他，相信我们！”
心里的酸涩和痛苦简直像一张包裹住她理智的大网。
在梁严竞出现的那一刻，大网开始疯狂吐丝越裹越紧，让她无法从内疚和自责当中走出来。
“师父……”
陈今一红着眼颤抖不止。
“他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要救我。”
“齐光从来都不讨厌你。”
梁严竞喉咙也有些发涩，他强忍着心里的难受不让小姑娘看出。
“听话，你已经在这里守了太久了，先回去，等有消息了我们再通知你。”
梁严竞身后，是急三火四冲过来的卓瑛和江九星。
他们见到坐在地上快要哭碎了的陈今一都是一愣。
卓瑛冷冰冰地瞥了杵在一旁的几个武警。
“我说我们副队好好地怎么会出事呢，这么多人连一个犯人都看不住，出了事就欺负小姑娘推卸责任。我看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也不用穿这身制服了，嘴皮子这么溜，应该转行去律所给人辩护啊。”
“好了卓瑛，你少说几句。”
梁严竞此时无暇顾及其他，“这里不用这么多人，你留下等情况，等会儿我让张二一过来接替你。九星，你带今一回去，先好好休息。”
“师父，我不用休息……”
“你必须休息。”
梁严竞不容反驳的将陈今一的通讯器卸了下来。
“你现在这个状态，如果插手案子只会添乱。如果你不想齐光白受伤，就听我的回去休息，一切有我们。”
齐光的抢救持续了很久。
在裴氏发布会的直播上曝光姚超的罪行这一招虽然险，但确实达到了梁严竞预想的效果。
从裴律行出现的那一刻，陈今一就没想着通过正当手段立案调查。
让裴律行有所顾忌的原因，肯定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原因。
姚超在沪市经营多年，人脉关系的庞大牢固程度非比寻常，就算五大重案支队齐心协力也未必能顺利地把姚超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一旦涉及势力之间的弄权，事情就会发生变质。
解决这个难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事情用最干脆，最直观的方式曝光给大众，有时候群众的力量高于一切，当群众可以同仇敌忾，那他们将成为这个事情最好的监督者。
一开始陈今一他们确实认为詹冬瑞是杀害赵莹莹的凶手。
直到陈今一从赵莹莹母亲那发现了赵莹莹的病例，才知道她已经身患绝症。
她被迫跟在姚超身边很久，自然掌握了不少姚超犯罪事实的证据。在自己离世之前，她把这个证据交给惺惺相惜朋友们，甚至不惜和詹冬瑞伪造了一场不存在的奸杀来博取互联网的眼球。
可她还是低估了姚超的实力和网友的热情。
朋友们因此产生了分歧。
詹冬瑞不希望赵莹莹离世后还因为这些视频被指指点点。
张悦却觉得如果不将这件事情坐实那他们三个人的牺牲都将变得毫无道理。
所以陈今一他们才会遇到张悦和那场离谱的袭击。
至于詹冬瑞是为什么改变了态度。
梁严竞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事到如今，一切或许都已经水落石出。但是等待飞鹰的，将是一场更加复杂和具像化的任务。
只是他们并没有想到意外会这样骤然发生。
在经过了长达二十个小时的抢救后，抢救室的灯光终于熄灭。
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间走出，齐光却并没有被推出来。
“梁队长，齐副队已经脱离危险。”
梁严竞松了口气。
“但是——”
医生话中的转折再次将梁严竞心又被狠狠揪起。
“但是怎么样。”
“齐副队和罪犯同时高空坠落，虽然并不是直接接触地面而是有了一点缓冲，可是全身的器官损伤严重，特别是大脑，已经出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梁严竞的手在微微发抖。
医生似乎很可惜很愧疚。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抱歉，梁队长，按齐副队的伤势情况，植物人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短期内可能不会醒来，但是奇迹永远存在，只要不放弃，还是有希望的。”
“九星，从詹冬瑞身上分离出的芯片里并不是姚超性侵赵莹莹的视频。”
飞鹰支队里，张二一神色凝重地将读取出的数据递给了江九星。
“怪不得姚超会忽然发疯，这个芯片里不仅有他这些年的全部交易记录，甚至还有一些往来的细节和谋杀过程……这些罪证已经足够枪毙他十次。”
张二一叹气，“可惜，我们为此付出太多了。”
姚超坠楼后当场死亡。
从芯片里分离出的账本以及陈今一通过互联网搜集到的证人证词，希望之光基金被彻底的瓦解调查。
凡事涉案人员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和结果，裴氏也在裴律行的带动下第一时间表示和此基金会脱离关系，并承诺配合警方进行内部的清算和检查。
为了表示裴氏的诚意，裴律行个人还捐出了三千万的慈善款用于受害者的安抚和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