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公
三个月后，冯夕顺利从新警训练营结业，暂时被分配到了西江派出所进行实习。
陈今一虽然提前被梁严竞弄进飞鹰支队干活，但训练营的课也是一节不拉地上了。在齐光铁面无私的特训下，陈今一的耐力跑成绩总算勉强能看，但按齐副队的要求，却还是要她继续跟训一年达到良好等级才能颁发结业证书。
今天恰巧梁严竞和齐光一起去省厅做汇报。
整个飞鹰支队现在正处在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气氛中。
为了安慰陈今一，冯夕特地约了她和江九星在这周末晚上一起去吃烧烤。临出门前，陈今一还叫上了卓瑛，说人多热闹。
三人早早地到了约定的地方准备大快朵颐，没想到组局的冯夕却忽然打电话说暂时收不了工要改天。
“什么情况。”
陈今一以为冯夕是把三好学生的作业态度直接照搬去了单位，她低头看表已经指向了8点便顺势就要开始进行无产阶级教育，“姐，不用这么敬业的，咱们今天工作时间都超过11个小时了。赶紧来，我饿着呢。”
“真的是突发情况。”
冯夕急忙打断了陈今一，语气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昨天我师父查非法经营查到了一处情色交易窝点，你们也知道，西江这里没几个女警察，他们几个大男人面对一群女孩子不太好处理，特地叫我帮忙去挨个做登记。我来是来了，可是没想到那个宿舍的床底下，被翻出了一具已经有些腐烂的尸体。”
尸体？
陈今一开着免提，江九星和卓瑛也听到了冯夕的话。
她微微皱眉随后继续道：“那按规定你们应该封存档案直接移交刑侦支队处理，怎么还把你扣在那呢？”
“就是因为刑侦支队来了。”说到这冯夕有些委屈，“西江这个方队也真是，他硬是说我们几个进来破坏了场地，要我们留在现在配合一起勘察。可我一发现异常就上报了，他们这个群居房来往这么多人，怎么就盯着我说呢？”
三人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原委。
“这样吧小夕，你发个地址过来，反正今天我们没什么活儿，你要是需要我们帮忙，我们这就过来。”
卓瑛毕竟是他们中职级最高的，有她做主陈今一和江九星自然也放心。
“行行，那我这就发地址给你们。”
卓瑛开车，三个人雷厉风行，不出半小时就赶到了事发地。
西江这片远离市区，案发地是一个洗脚城的员工宿舍，位于商住两用楼的地下室。这里原本就狭小，且位于地下阴暗潮湿，一进去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霉味。
不足三十平的小房子被强行隔断成三个单间，每个单间都塞了一张上下铺。
尸体就是在正中间这个没有窗户的单间里被发现的。
陈今一三人到的时候，里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远远地就能听见一个男人扯着老大的嗓门在骂着脏话。
“哎哎哎，群众不要靠近啊！”
眼瞅着陈今一三人拉开警戒线就要往里冲，两个西江派出所的警员立马伸手挡在他们三人面前。
卓瑛眉毛一立，上下打量了两遍眼前的人。
两个警察不甘示弱地望回去，甚至还用力抬了抬下巴。
卓瑛翻了个白眼。
“我是飞鹰支队法医处长卓瑛，听说这里出事过来看看。”
“飞鹰支队？什么飞鹰支队，没听过，赶紧走！”
其中一个大高个不等卓瑛说完话直接就上手推卓瑛的肩膀，江九星一把拧住对方的手腕就力往后一推。
那大高个看着块头大实际上下盘不稳，江九星甚至没用力气对方就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另一人见队友被推倒竟然直接就将手枪掏了出来。
围观的群众顿时开始四处乱窜。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都干什么！小张，谁让你把手枪掏出来的！给我放回去。”
远远的，一个小个子微胖的寸头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他先是训斥了眼前两个小警察，随后又将目光落在陈今一三人身上。
“你们是谁？”
卓瑛眉毛微微上扬。
“方刚，这就不认识我了？”
被叫出名字的方刚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卓瑛两眼。
“卓瑛？”
他并没有表现出热情或者喜悦，确认是卓瑛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滑动的眼珠子还试探性地瞥向卓瑛身后的陈今一和江九星。
“没记错的话，这是西江分管的地区。”方刚有些戒备地扫了扫他们，“你们这是……”
“散步，顺道看到这里出事了就过来看看。”
卓瑛插着兜，顺势就要往里走，谁知方刚直接就把她拦在了外面。
“方队，你这是干什么？”
卓瑛低头看着方刚拦在自己面前的胳膊，虽然面无表情可语气已经有些上扬。方刚抬眉挤出三层皱纹，两手往肩头一摊。
“里头正在勘察现场。卓处长，公务在身实在没功夫陪您闲聊，想散步欢迎，但是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卓瑛将迈出去的腿收回，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方队啊，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区属分局，飞鹰支队是省属，且拥有最高优先级的调查权。实不相瞒，您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癖好，就是喜欢研究尸体，我从库里了解到这个尸体很有趣，想过来看看。原本呢，您行个方便，我来饱个眼福也就够了，可既然您这么讲规矩，那也不打紧，我现在叫老梁批个条子直接把案子转到飞鹰名下。这样您也不用带着这群孩子在这里加班加点，我进去呢也不算妨碍公务，您说对吧。”
方刚的表情有些黑。
江九星见状干咳一声走了上去。
“哎呀卓教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人家方队治下有方，几年也未必遇到一个这样的案子，您若是把他的案子调走了，岂不是耽误人家前途？”
“哟，那是我不上道了。”
卓瑛和江九星一唱一和，说得方刚的脸色如开了颜料坊一般精彩。
“卓教授，我看您别曲解了人家方队的意思。人家明明说的是要我们动作快些，别耽误了他们正常办案，哪里就让我们把案子调走了？”
陈今一见方刚僵在那既不能点头又拉不下面子反悔的模样急忙递了个台阶。
方刚吃瘪。
他悻悻看了他们一眼，既不回答也不拒绝，直接扭头往里面走去。
三人见状抿嘴一笑，随即大步流星跟着往里走去。
小小的房间容不下太多人。
除法医外，其他警察都分散在楼道的各个位置站着。
来的人虽然多，可正经做事的却没几个。警员很多面孔都年轻，举止言谈也比较稚嫩，算时间应该是这一批新晋的警员，第一次出这样的现场似乎都有些兴奋，可三三两两的，看上去不免无所事事。
尸体已经被人从房间里面拉了出来。
原本的位置被法医画了线。
卓瑛娴熟地从一旁的工作箱里掏出一副手套掀开尸体的白布。
这是一具女性的尸体，身材瘦小，个子不高。尸体全身裸露，衣物损毁严重，五官处已经出现明显的腐烂，模样可怖。
尽管穿着防护，二度腐烂后的气味极其刺鼻，让人难以接受，饶是陈今一也扶着柱子干呕了好几下才勉强站住身体。
“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见方刚没跟进来，冯夕终于得空来到了陈今一身边。
陈今一见冯夕一脸淡定不由得竖起一个大拇指。
“女侠，早生两千年你一定是一名一品女仵作。”
“去去，你省点力气。”冯夕捂住她的嘴，“你们过来，那方队没说什么吧？”
“他敢说什么，有卓瑛姐在呢。”
陈今一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
前面有卓瑛和江九星，陈今一也乐得在身后做个甩手掌柜。她碰了碰冯夕的胳膊，冲着门口一众吊儿郎当的人努努嘴。
“这什么情况，就这屁大点的，至于这么多人出外勤么？”
“西江偏远，很多新人都不愿意分过来，可这位方队是最好面子的，难得遇上这样的案子，索性就把分局所有人的新人都拉过来了。”
“这么大官瘾。”
陈今一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笑得满脸堆肉，飞扬的眉毛和凌厉的虎牙相得益彰。
“你赶紧少说两句，我可不想一直在这里耗着。”
“放心吧，卓瑛姐在呢，那里还能用得上你。”
陈今一耸耸肩。
卓瑛只是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后就到一旁和负责的法医说了什么，只是寥寥几句，法医的神色就从方才的漫不经心变得肃然起敬，最后对卓瑛点头哈腰，一脸崇拜。
江九星也没有闲着，在外头转了一圈后笔记本已经是满满的写了两条。
三人大摇大摆地走出案发地，身后还跟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冯夕。
方刚见四人站在一起走出来，冷笑一声。
“卓处长眼福饱够了？”
“还行还行，不算什么疑难杂症，我们呢就不跟着掺和了。”
方刚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地哼了一声。
“掺和案子就罢了，飞鹰现在这么缺人，连我的人都想拐了？”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身后的冯夕身上，“不是说了，得留到我们现场勘察完才能走么？法医那边收工了？”
“收工了收工了！”
方刚正说着，法医忙不迭从里头出来，见到卓瑛还下意识地鞠了个躬。
没注意方刚那巨变的脸色，法医兴奋地重复道，“头儿，我已经结束了。这次多亏了卓瑛老师在，疑点解决得很快，进一步尸检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了。得好好谢谢卓瑛老师。”
说完，他疑惑地伸头。
“头儿，你脸色怎么发青啊，是不是太累了？”
“不是，你们头儿是憋气憋的。”
“憋气，为什么要憋气啊。”
法医不明所以，可身边围观的人却都面露笑意。
方刚局促不堪，无暇再为难冯夕，丢下一句“管好自己！”就匆匆带着人离开了现场。
陈今一忍不住哈哈大笑。
顺利把冯夕解救出来，几人终于吃上了耽误许久的夜宵。
只是冯夕在那气味复杂的空间里呆了太久，见到桌上焦脆喷香的烤肉竟然也毫无食欲。
“卓瑛姐姐，您刚刚看现场有发现什么问题么？”
“目前没什么特别的。尸体死亡大概在两周之前，天气回暖，腐烂比较快，女孩大概十六七岁，身上有大量淤青伤痕，死前受过虐待和侵犯，目测是死于窒息。”
陈今一含着鸡翅的嘴一顿，啪地吐了骨头抬头看向卓瑛。
“未成年？”
“嗯哼。”卓瑛耸肩，“具体的要看尸检，基本八九不离十。不过最奇怪的是这个女尸的头发不知为何全部都被剃光，切口粗糙像是被第三人强行推平，我猜测受害者生前，可能受到过群体暴力。”
陈今一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这案子不小，出事的地方涉嫌违法交易，未成年卖淫，负责人可是重罪，还闹出命案。”卓瑛说着说着就觉得后脑勺直疼，“唉，希望老方给力点，早点破案，不然在沪市地盘的大案，最后还是得塞到我手里。”
陈今一越听表情越严肃。
忽然，她盘子里多了一个五花肉。
抬头一看，江九星嘴里叼着一串肉，手上却不停地往陈今一碗里放菜。
“这还没烤好呢，这么肥，我不吃。”
陈今一嫌弃地将肥肉从碗里夹出来。
“啧啧啧，你瞧瞧，由奢入俭难吧。几个月前你忘了自己在村里吃的啥了？这就开始挑三拣四，我说陈今一，也就半年多你变化就这么大，算不算近朱者赤？”
“我看是近墨者黑吧。”
陈今一无语地别过头，谁知江九星竟然大胆地拍了拍她的头顶。
“吃饭就吃饭，想这么多干嘛！这世界上每天有这么多案子，小陈警官还能一个个管过来不成？”
“我发个呆而已，谁要多管闲事了。”陈今一一脸无语拍掉江九星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怎么和师兄说话呢。”
“滚，谁认你当师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