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逃脱
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堆柴火外别无他物,屋子里又潮又冷加上没有灯光,黑漆漆的环境下心态再好的人也会崩溃难抑。
耳边传来低声抽泣。
蹲在角落沉默许久的陈今一神色淡然。
视线在女孩身上扫视了一圈后就收了回去,语气平静。
“别怕,他们暂时不会对你动手。”
女孩怔怔地看向陈今一,可陈今一目光疏离,神思早就飘到不知何处。见她看都不看自己,女孩有些委屈,瘪着嘴的用力抿了一下后又低头抹起了眼泪。
陈今一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
先是父亲意外去世,再是三贵离奇死亡迁出的妇女拐卖,到如今全村同谋,自己身陷囹圄。
这一切看上去毫无关联,可是事实上一环套一环,倒像是有人为了引自己入局专门设下的圈套。
说到底,自己今天还是冲动了一点。
不过,不用继续同流合污,对她来说倒是比虚与委蛇要舒服得多。
想到这,陈今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认真地开始面对惬意过后的现实。
自由的前提是得活着。
困在这里不是办法,必须得找到帮手。
陈今一转头看向在边上哭得快接不上气的女孩。
“别哭了,有话问你。”
女孩怨念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哭。
陈今一无语了一秒,忽然发现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衬衫右边有一小串绣上去的名字。
“你是d大化学学院的研究生?”
女孩一愣,随后猛地抬起了头。
“你怎么知道。”
“你这衣服,我也有一件。”
女孩面露喜色:“你也是我们学校的?”
陈今一耸耸肩:“我可没有那个福气。”
女孩衣服上的校徽和铁盒中阿娘照片上穿的那件衣服的校徽一模一样。命运使然,自己欠阿娘的,或许只能这样弥补了。
“d大离这里很远,你是怎么会被拐到这里来的?”
女孩撇撇嘴,“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问清楚,怎么救你出去。”
“逃不出去的。”女孩摇头,“这个村子外面是一座山,山路复杂,如果没有人带路根本出不去。”她怀疑地看了看陈今一,“你也是别人带进来的吧,就走过一次那个山路,你确定你出得去。”
陈今一轻飘飘地回答:“我确定。”
女孩愣了一秒,将信将疑。
“难道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陈今一无奈,“你才发现吗?”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
陈今一忽然觉得和硕士聊天有些累。
“姑娘,你没有发现,方才我一直在保护你吗?”
“所以呢?”
“所以,虽然我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但是我现在和他们不是一条心。”陈今一耐着性子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叛变了。”
女孩努力理解了半天,最后还是泄气了。
“那也没用啊,我们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女孩咬着嘴唇,“我的手机被他们收走了,我也没办法求救……”
手机?
陈今一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了自己棉毛衫的领口。
这不雅的姿势让面前的女孩有些羞赧。
“你,你这是干什么呢。”
费了好大劲,陈今一从自己胸口套出了手机,不顾女孩怪异的表情,她坦然地解释道,“不是要求救吗?我刚想起,我的手机被我藏在胸口了。村里那群莽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就算翻脸他们也不好意思搜我身。”
陈今一洋洋得意。
女孩表情一言难尽。
然而下一秒她又开心起来。
“有手机我们就能叫人了,太好了!一定能获救的。”
“你想多了。”
陈今一很快就给她泼了冷水。
面如死灰地将通话界面送到女孩面前,里面传来了一阵冰冷的女声。
“您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女孩眼里的光又暗淡了。
“不急,一切从长计议。”
陈今一并不意外手机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马欢。”
女孩垂着脑袋,将自己的头埋在膝盖上,“知道名字有什么用,只怕我是要死在这里了。”
“干嘛这么消极,这不是还没死吗?”
马欢恹恹的,“他们或许会放过你,可我就不一样了……哎,我还是直接自我了断吧。”
陈今一皱着眉瞥他。
“你们读大学生人都这么会摆烂吗?”
“是啊。”
马欢颓丧了好一阵,她忽然抬起头问陈今一。
“那你呢?你和我差不多大,你也在读书吗?”
“我工作了。”
“做什么?”
“卧底。”
“?”
“警察。”
马欢仰起头,仿佛下一秒要说“尊嘟假嘟”。
然鹅她似乎并不在乎陈今一说的是真是假,惊讶过一秒后,她脑袋又趴了下去。
“唉,还不是被困在了这里。看来做得也不怎么样。”
“……”
陈今一无语凝噎。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获救,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马欢再次抬头,“真的?”
“千真万确。”
陈今一这次一本正经的模样终于让女孩对离开这里这件事情重燃信心。
“现在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了么?”
马欢点头。
“我们研究院最近在做一个新的课题,前段时间跟着指导老师去边境地考察。谁知不小心遇上了当地暴乱,我老师们走散了,为了躲避炮火就跟着当地的村民一起去了附近的避难所。谁知我在避难所喝了一杯水后就昏迷不醒,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绑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马欢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专门做人口拐卖生意组织的一个中转站。”
“中转站?”
马欢点头,“他们大部分是伪装成中介给女孩介绍工作,也有借口拼团旅游和冒充网友网恋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西南一带拐骗女孩骗到这里。一开始很多人都会反抗,头目会在里面找一个最不听话的杀鸡儆猴,我本来不在他们的计划里,后来无意间听说在转移这批女孩子的路上有人逃跑,而他们在交易上一个女孩的路上恰好遇上了我,所以才把我抓过来凑数。”
马欢抬头叹气,“可能算我倒霉吧。——我们在中转站呆了两个月,一直等到卖家联系组织的人上门,选出他们看上的人,被运往各个乡村。”
“那其他女孩都呢?”
马欢摇头,“不知道,或许是继续等着人来挑选。我是第一批被带走的,第二天他们就带我们从边境一路往西进了山,到了山里会有人分别带我们走。来领我的是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人,他很凶,脾气不好,一路都绑着我的手,他把我交给村里的人以后就走了。来的时候我一直在闹,他们就打我,因为没吃东西,我也反抗不了……第二天,他们就给我穿上嫁衣,把我抬进了山里,一直到傍晚才抬回来。”
傍晚……
陈今一微微思索了一下后又问道,“所以你一直都没有见过新郎?”
“没有。”马欢解释道,“傍晚把我抬回来后,他们就让我跪在祠堂不许动。当时他们给我换衣服时,我借口怕冷一直把自己的衣服穿在里面。所以当时我见四下没有人,立马就脱掉了婚服偷偷溜了出去,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走……”
“你一进祠堂就逃跑了?他们没有人看着你?”
“我也不知道,当时太慌张了。我见到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能跑出去也是运气好。”
陈今一叹息,“要是真的运气好,那就不会有被抓回来了。”
侗娥村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如果没有本地人带路,只怕外人很难走进来。这或许也是村子这么多年敢这么贩卖人口的原因。
“马欢,你想离开吗?”
“当然!我每天做梦都想离开。”
“好,这个手机给你。”
马欢不明所以。
“手机里有我给你画的地形图,你按照地图往外走就不会有问题。村里晚上会有人巡山,你记得一切以不被人抓到为前提。如果期间有【保密区域】给你打电话,你等他响三下后挂断,不用接。”陈今一继续道,
“你放心,我是这个村里的人,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对我起疑心。”陈今一语气笃定,“这个村子还有很多问题我还没找到解决办法,所以我暂时还不能走,不过有我在这里周旋,你泡出去会更方便。”
马欢愣愣地听着陈今一的吩咐。
“都记住了么。”
“记,是记住了。”马欢神色怪异地看着陈今一,“可是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要怎么出去啊?”
陈今一眨眨眼。
她突然拍拍手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到仓房的门口。
马欢不明所以,依旧好奇地看着她。
只见她变魔术一般从马尾辫里抽出一根铁丝一样的东西,插进仓房的锁眼中鼓捣了两下。
伴随着“咔嚓”一声,仓房的门瞬间打开。
陈今一对着打开的大门努努嘴,“妹妹,现在信我了么?”
马欢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后才面露惊喜。
“信!”
今晚,陈阿四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此时他额头冒汗,喘着粗气,原本胡茬浓密皮肤黝黑的脸也露出暴怒下的血色和青筋。他手上握着一条遍布裂纹的皮带,高高举过头顶。
“你再跑一次试试!”
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得出这个皮带打再说身上有多疼。
陈阿四坐在床上,床边跪着一个瘦小的女人。
她的手腕上挂着一条锁链,光着脚,脚上也被另一条更粗的锁链禁锢住。
面对毫不客气下落的皮带,锁链女面不改色,仿佛她的皮肤只是一件不要钱的衣服,可以随意抽打。只是陆续显现出的青紫和红痕似乎在替她的身体发出抗议。
一刻钟后,陈阿四将皮带丢在了地上。
锁链女急忙爬过去,将皮带捡起托举在手上伸到陈阿四面前。
陈阿四脸上的暴怒消散了一些,接过皮带,他用脚趾点了点锁链女的肩膀。
“少给老子耍花样,你知道的,我打你是为了你好。”
锁链女用力点点头。
陈阿四满意地笑了笑,“行了,今天就到这,你去厨房睡觉吧。”
锁链女没有起身,她如同大赦一般连连点头,随后就这样佝偻着身体,用膝盖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房门口,直到她退出了陈阿四的视线范围,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墙站起。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血。
离开房间的一刹那,她的眼里忽然爆发出一种血性。
夜间的村子里很安静。
陈今一走在外头,脚步放得很轻很轻。
祠堂仓房并没有人看管,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障碍。路过陈老四家的时候,陈今一还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没人,看到厨房窗口上放着馒头和鸡蛋,她还顺手牵羊放进了包里,看得马欢一愣一愣的。
绕过层层叠叠的房子将马欢送到了山口,陈今一将背上的包摘下来给她,“我得回去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这里面有干粮和水,手机记得随时查看。记住,一切以保命为重,万一被抓了千万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嗯,我知道了。”马欢用力的点点头,眼里有些亮晶晶的,“今一姐姐,我会回来救你的。”
“不用担心我。”陈今一从容地笑笑,“等会,我还得演一场大戏呢。”
夜幕渐深。
村子中央礼堂的一角忽然冒出一道火光。
起初还只是一阵白烟,渐渐的,飘摇的火光有些势不可当。火舌吞噬了房子的角落,白墙化为焦黑,黑烟刺鼻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村民的家里。
失火是巨大的不详。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陈阿四大惊失色喊来村长救火,闹哄哄地把村里所有人的清梦都给搅了个不得安宁。
幸好,火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屋子没太大的损失,只是可惜烧了不少能用的家具。
面对眼前的一片狼藉,村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糟了!”
“村长——”
正当他暗觉不妙的时候,只见陈阿四急匆匆地从远处朝着礼堂冲过来。
“村长!陈家那丫头带着三贵媳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