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中豹
真见到主顾，才明白管家之前的形容不假，有些人，一眼就能瞧出是有臭架子的人。
上门的主顾此刻就坐在大厅里，大八字地坐着，见到人来也不起立。“吴管家，你这一趟去的可真够久嘞！”吴管家刚迎上去，主顾劈头就是阴阳怪气。
所以，当他又大咧咧地问自己就是林少爷的时候，林中豹就有些不乐意，他故意先找张椅子坐下，才回答他：“是！你有什么事？”
对管家投来的不妥眼神和轻摇头的暗示，林中豹全不理会，心里只想既然对方可以表现无礼，那自己对应地少些风度也没什么了不起。他毫不在乎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慢悠悠吞了一口。
吴管家干咳了一声，往前踏了一步。“大爷，这是我家镖头的少公子林中豹。豹少爷，这位是…。”他巴巴地瞧着主顾，看来对这来客的姓氏都还未弄清楚。
“王刚。”上门主顾似乎觉得有点意思，“嘿”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有意思，吴管家，你家少爷个性不错，真汉子，我喜欢。”
林中豹发现站起身来的主顾比管家高了一个头不止，他哈哈大笑地拱了个手，“两位，倘若感觉在下言语有所冒犯，还请不要介意，我只是想早点把托镖的事谈妥，所以可能表现得急躁了些！”
“王老板多虑了，您上门照顾咱镖局生意，那是我们的荣幸。”看到主顾突然前倨后恭，管家之前有些绷紧的脸皮放松下来。他漫不经心地移转身子，用身子多挡了些主顾的视线，手掌在背后轻轻地做了个让人起立的手势。
林中豹看见了，便后知后觉地从椅子上爬起，然而还未等他说些客套话，姓王的主顾又劝他落座回去。“坐下说，林少爷。”他道，“吴管家，你也坐。”
等到大家都落座后，他继续开口，“容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在下来自白衣城，是白衣城十大金刚护卫里的老八，因为个子高的缘故，得了个外号叫“铁塔”。至于我来镖局的目的，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罢。”
听完主顾的自我介绍，林中豹发现吴管家立时有些坐立难安起来，原本端正的坐姿突然更朝来客凑过去大半个身子。“那当然，来镖局自然是有物要托，原来兄弟是白衣城的铁塔金刚，真是久仰久仰。”
他忙不迭地起身欲给主顾添茶，可茶壶里的茶水早有些凉了，于是他抬头就骂，“吴忧，吴忧，死小子该死，让招呼客人却跑哪去了？”他喃喃叫骂几声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赔着笑脸朝主顾道，“真是招呼不周，让贵客见笑了，明明吩咐了小子好生招呼铁塔兄，哪知道这小子这么不晓事！您可别见气，他是我犬子，小时候不幸摔伤过头，有些脑筋不太活泛，您可千万要包涵。王兄请稍候，我自去把茶热一热。”
眼见吴管家提了茶壶就要走，主顾一把拉住他胳膊，“不忙，吴管家，是我让他走远的。我不爱喝茶，也不习惯受人跟着服侍，所以叫他去忙他自己的事去了。你也不用客气。”他从管家手中拿过茶壶放回桌面，正色道：“咱们还是先把正事谈妥吧。不瞒两位，我这趟前来，确是有些贺礼要托付给贵镖局运送。”
“贺礼？”林中豹觉得自己作为镖局的少主人不能太沉默，于是插嘴问道。“东西在哪？”
“请跟我来。”八金刚说着起身朝庭外走去。紧随其后的林中豹发现他的脚步又大又快，自己必须三步并做两步才能跟上，而腿脚更短小的管家差不多是在小跑了才不至于落人之后。
停在镖局大门口石狮旁的那辆马车其实林中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当时也有些好奇，却没想到要问一问管家车上是什么东西，现在白云城的主顾又把自己带回到这辆马车前来，解了他先前的疑惑。
铁塔把车架上的遮布掀开一个角，让原本藏在下面的事物露出真面目来：“在下所托贺礼就是这四口箱子。八月初六是我家城主的五十岁寿辰，这箱子里装的就是给我家城主的寿礼！我希望贵镖局能在那天正午，准时将这四口箱子送上白云山。寿辰贺礼，不宜早交，亦不好迟送，我强调一遍，贺礼需在正午宴席开席之时移交，有没问题？”
林中豹走上前，用手拍了拍那并没上锁的木箱，有些疑惑地问道：“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银子。”铁塔告诉他。
管家插嘴问道：“四口都是？”
“四口都是。”
听主顾这么说，管家面露难色：“若是平日，接镖自是无妨……只是，只是现下镖局里的镖师几乎都随总镖头出门在外，镖物这么贵重，只怕心有余而……”
铁塔打断管家的话头，“管家说笑了，四海镖局这么大块招牌，总不能每趟镖都要总镖头亲自出马才敢走吧？我看贵镖局的行语写的可是：要托镖，找四海，万物皆可送，四海皆能达。如今区区四箱寿辰贺礼，两位都不敢接？传出去，人家岂不是要说四海镖局浪得虚名！”
眼瞅着吴管家仍是拿不定主意，而主顾又开始流露出轻视之意，林中豹忍不了了，“那我们镖局跑这一趟能得多少？”他脱口问道。这铁塔似乎在暗指他胆小，这看法他可受不了。
“这才对嘛！开门做生意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生意往外推？得问问收益嘛！”白衣城的铁塔这句挖苦话一说出口，林中豹看见吴管家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苍白起来。
铁塔似乎也发现了，忙朝他赔了个笑，“吴管家，我这么说可不是针对你个人，还请不要误会，我个人对你没有恶意，包括早前坚持要你把林少爷请了来才谈生意一样！只是我个人认为，开门做生意自然就会有风险，而面对风险，主家跟伙计的心态总是不一样的。掌柜之所以是掌柜，是因为能从风险里看到利润，而伙计恰恰相反，眼睛里只顾……”
这不解释还好，林中豹发现，主顾越赔话倒越让管家的脸色变得苍白！
好在主顾没让管家难堪太久，不一会就停止了对管家的解释。“嗯，果然虎父五犬子，林少爷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果然更干脆！那就让我来报个价，在下把这四口箱子托付给鬼镖局送上白云山，愿出白银六百两！”
主顾这会说话时眼睛已经没有看向管家，但林中豹还是看到管家默默拿手背擦了把额头冷汗。好一条毒舌！他不由心想。
白衣城的铁塔说着从马车上的遮布下掏摸出一个包裹，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这里面是三百两，算是定金，箱子准时送到白云城后，另外再付一次这个数目为总酬劳。林少爷您看可成？”
这趟报酬确实不少！
虽然林中豹不曾对镖局里的每单生意都上心留意，但自他开始对镖局的生意有所关心以后，就明白这确实是趟大生意！
银子不似珍玉宝瓷般容易在运输途中碰撞损坏，而从镖局到白云山也不过只需要几天时间，况且一路都无需离开宽敞的官道…
换个角度，保镖的队伍既是举的四海镖局的旗帜，保的东西又来自白衣城，真能遇到不长眼的蠢匪蟊贼？他不太信！“很公道！只要箱子里镖货的具体价值确实与酬劳不冲突，咱四海镖局就接了！”他拍了胸脯道。
“痛快！”大个子大拇指一竖，道：“少爷放心，在下给的待遇只会比通常镖局的收费标准只多不少。事既谈妥，而我确实另有要事赶时间，所以我希望大家开箱对数时能尽量快一些，另外，拉货马车我也一并留下，烦请鬼镖局到时候一并送上白云山。”
“行。”林中豹答应道。
省了一辆马车的成本，这更划算，镖局更没理由拒绝。“既然您赶时间，那咱现在就把马车移到后院对数吧。”所谓财不露白，总是安全真理，这道理林中豹很小时就知道了。既然主顾说箱子里都是银子，那找个有围墙遮挡的地方开箱，终归保险点。
“吴叔，您来领路我来驾马车吧！”吴管家自从被大个子言语内涵后，就一直不发一言，这可不是好现象，所以他建议道。
“好。”管家终于活跃了一点，“王兄，这边请。”
白云城的主顾确实急，他主动在后院帮忙开了箱，几乎是用最短的时间对完数，草草地签下收据名字，对于留下就餐的邀请就坚定地一口回绝了。
“不用客气了，两位。既然数目都清楚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他说，“两位请牢记，银箱必须在我家城主寿宴开席时准时送到，不要太提前，更不可延误。”
“好的，您放心！”啰嗦！林中豹忍不住给白衣城的八金刚贴上性格标签。
“如此，再见！”
“再见！”
等到主顾从马车上解下一骑黑马骑了，终于绝尘远去后，返回到庭院里的林中豹再也难抑兴奋，恰好吴管家的儿子这时候露了面，于是他一拳打在他胸膛上。“小黑子，躲哪去了？你爹不是叫你招待客人吗？怎么把客人晾下了”
他本是开玩笑，不料外号小黑子的吴忧却咬了嘴唇、气鼓鼓地道：“我才不爱招待他！”
“怎么了？”看到儿子开口满是任性，作为老子的吴管家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发了火，“让你服侍客人委屈你了？连添茶倒水都做不了，你还能干啥？”
若说小黑子脑子不是很灵光是真的，但脾气不差也不是假的，他这么反感了白云城的铁塔就有些蹊跷了。林中豹不禁有些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那客人怎么你了？”
小黑子咬了咬牙，显得委屈巴巴，“我是给他泡了茶，他喝了却说，小矮子你泡的什么茶？咋跟你的个头一样差劲。”
这么说话确实过分！管家父子两人个头是矮，可也不能当笑料呀！
不过，林中豹听了原委，不知为何，却只想笑。原来两父子都受了嘲弄的玩笑。他强忍了心情劝慰道：“原来那家伙这么过分，行了，小黑子，不招待他不是你的错，别气了，这客人说话真是太可恶了！”
“还不止是这样，我给他笑，他又说，不是夸你你笑啥，又残疾又傻！你哪凉快呆哪去，笑比哭还难看！你赶紧走，我不要你伺候，瞧着让我难受。”
这回是真忍不住了，林中豹赶紧低头打了个扑哧，好不容易干咳几声严肃回表情，忙也告辞道：“好了，事情过去了，别想了，讨厌鬼已经走了。吴叔，我困了，劳烦你把箱子看好，我回房去补一觉。”
再不走，他真怕自己当着父子面就大笑出声来。
这个白天，尽管前夜输了钱，但林中豹补觉睡得很香甜！因为但他心里很得意，他试着想像过父亲跟大哥走镖回来后得知这趟走镖的酬劳后，会是什么表情？
肯定会很吃惊！有这六百两，谁还敢说他不学无术只会乱花钱？尤其是他老哥，平时总在爹训他的时候帮腔，添油加醋的煽风点火！看老哥到时候还有何话说。
哼，林中虎，敢瞧不起我？！这回我定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