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张营村
入夜,春意凉爽。
虽然已过了隆冬腊月,但夜晚的风还是略带寒意,吹打在窗台上的木硝“吱吱”作响。
整个村庄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一两盞灯忽闪忽闪的亮着,仿佛在独自述说着什么。
农村本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再加上一天的辛苦劳作,天刚擦黑,村民便早早的钻进被窝里去了。
农家养的大黄狗也早早进入狗窝“躲懒”,即便是此刻,院外有人经过,也懒得吼叫一两声。
村东头靠近路边的一户农家院子,便是这个不大的村庄为数不多的还闪烁着亮光的地方。
远远看去,屋内的油灯照出来的光色显得有些昏暗,灯光偶尔还闪烁几下,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一般,显然用的便是最劣质的油料。
从外边看,整个院落不大,只有一间青瓦房,依靠这间瓦房左右两边还各搭建了一间房屋,只是从墙面便能看出,房屋是用泥巴和茅草混合后搭建而成的,这也是这个村子大多数人家搭建房子所用的材料。
泥巴和茅草盖的房子,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好在便宜,农村随处可见的材料,遇到好天气,喊上几位要好的村民,花上几天便能盖起来,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就是要搭上几家人情,其中,最大的花销便是吃饭了。
盖房子本身就是力气活,虽说没有好酒好菜,但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是要管饱的。
这些粮食通常要攒上两三年,要不说在农村一辈子办不了几次大事,不是不想,实在是家里没粮。
除了主屋三间,右边还有一间厨屋,厨屋窗台支楞着的木棍早已收了起来。
虽然从外看好像关严实了,但是听窗户碰撞窗台的声音便知道其内扣已经坏了,莫说是成年人使劲,便是孩童也能轻松打开。
这点倒是和外边大门的门栓一致,同样被风吹的“吱吱”作响,看起来离报废不远了。
好在村子偏僻,少有外人路过,否则便会被这“夜不闭户”的景象给吓到。
伴随着屋外的风声、窗台的拍打声,此刻,东屋内还亮着灯光的房间传来一对男女对话的声音。
“孩他爹,你说二叔月底能回来吗?不知道上次托他办的事,有,有消息了吗?”
“额,大概是月底回吧”
话音未落,便传来咳嗽的声响。
“咳、咳、咳”
连咳数声才止住。
女人见状,连忙问道:“这事,你可要抓紧,毕竟咱家地少又薄,不能让二娃子以后吃不饱饭”。
男人听完,只好挥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自己儿子的事难道当爹的不上心吗!”
从他话里似乎也有些拿不准,但好在放在心上了。
女人见状也知道此事急不得,看着油灯还有小半碗,连忙起身将油灯熄灭。
清晨,随着一阵阵鸡鸣狗叫声,整个村子从寂静中开始复苏。
此刻的天还未全亮,每家每户便点着油灯,喊大人孩子起床。
“大娃子、二娃子,赶快起来了,一会你们先和你爹下地,我弄好饭菜再去找你们”。
说话的正是昨晚的女人。
“起来了,娘”
伴随着母亲的声音,两个半大小子揉了揉还未睁开的眼睛,嘴上说着手上便开始穿衣服,看其娴熟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简单洗漱后,父子三人便拿着锄头开始往自己田里走去。
路上碰到村民,大人都会打个招呼,但孩子却在细窄的田埂上疯来跑去。
这时便是考验孩子们技巧的时刻,稍有不慎便会从田埂的杂草上滑落到旁边的泥沟里,沾一脚的泥巴。
虽说大家都穿的草鞋沾了泥巴不得事,但架不住其他孩童的嘲笑,毕竟都是半大小子,到了爱面子的时刻。
眼看快到自家地头,二娃子便脱离了疯跑的队伍走到父亲身后。
看着跟在张老汉后面的二娃子,其他大人调侃道:“张老汉,还是你家小子懂事,以后是享福的命咯”。
“那是,打小我看二娃子就懂事。”
“就是,就是”
听着大人的调侃声,二娃子不好意思的缩了缩头。
二娃子只是他的小名,大名叫张凡,在家中排行第二,所以大家都喊他二娃子。
张凡上面还有个哥哥张平,父亲在给兄弟俩起名时,还专门花了半斗米去找的村里最有学问的老先生。
最后定下“平凡”二字,一方面希望兄弟俩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两人的一生顺利一些少一些波折。
听到众人的话,张老汉顿时觉得面上有光,说话的声调不自觉的都大了一些。
“是啊,老二从小没让我们操什么心,就是性格有些内向,不像老大活泼。”
说话间,众人便到了自家地头,孩子们也都回到大人身边开始了今天的劳作。
张营村地处谷雨县西北边三十公里,虽说三十公里不算远,但对于很多村里人来说一年也去不了几次,最多的时候便是年前赶大集时,带着一家老小去逛一逛。
张营村的地势两边高,中间低,两边的荒山挤压出一道狭长的地段,一条小溪川流而过,张营村便坐落于此。
据传,当年张氏先人为躲避战乱定居于此,后经百年经营才形成张营村如此规模。
如今的张营村有村民六七十户,大都姓张,往上数三代都沾亲带故。
除了村民,村里最最值钱的便是上百亩耕田,其中靠近溪水的便是上好的水田,有十几亩,其余便是旱田,旱田贫瘠,依山坡开垦而成,产量仅为水田的一半不到,但因地势,灌溉困难,每次需要挑水上坡进行灌溉,因此耕种难度变的更加辛苦。
村里上好的水田都被前几代村正、族长等人早早的瓜分完了,留给其他人的便只剩下旱田,和荒山开垦出的坡地。
即便是坡地,数量也是有限的。
村子两边的荒山村民都叫“石头山”,越往上里面石头越多,泥土变少,根本不适合耕种。
到如今,旱田、坡地也没得分,只能从老一辈手里继承下来。
张二娃家的地便是旱田,有三亩大小,这三亩薄田便养育了张凡家几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