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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谢安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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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送暖,万物复苏’,此番‘醒来’的可不止是那漫山的花骨朵儿,还有那位常年隐居东山的风流才子之心。在灵隐寺的这几日里,济鉴法师的佛道之说,可谓是改变了谢安的下半生,也间接改变了东晋朝堂的跌宕局势。

    “法师这几日的静心禅语,令谢安受益匪浅啊,这佛法无量,可谓字字珠玑,句句入心,若不是孩子们要去国子学,还有那桓相召我回京,我定与法师再聊个三天三夜,好尽解我这心中之惑”

    济鉴法师回道

    “谢居士谬赞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日后你只需记住一点,‘佛在心中’即可,你我若有缘,自会再见”

    谢安与王羲之还有谢家一行人,告别灵隐寺住持济鉴法师后,便踏上了回建康的路程,虽不是同路,但王羲之还是执意要送谢安及姑母谢王氏一段路程,这一路上,两人便谈论起桓温急召谢安回京一事

    “几日前,我便与你说起桓相意欲再度北伐之事,早在年前,我会稽郡即已收到相府文书,一来上报各县府之人口田亩以及府库钱粮之数,二来着我推举良家子弟以作参谋之才入相府,我这脑中啊只想起你一人,虽有私心,但亦有公理啊”

    谢安望着身后那片桃林,心中之念亦如那娇红的花儿一般,满是灵气,转而回道王羲之

    “吾兄啊,你这番心意我又岂能不知,至于桓相意欲北伐之事,以及你心中所虑,待回京后,我自有主意”

    王羲之看到谢安一副悠然之状,心中之忧也逐渐消散而去,但还是放心不下,回道

    “你之才能,我自然有数,但回想起无奕遇刺之事总归你不得不防啊,朝中各派相争,尤其是那桓庾两家,个中利害我就不多说了。我只盼你能辅佐陛下,挫败乱臣贼子,保我江东无虞啊,我已修书一封送于我那堂兄王彪之,来日在这建康城里,也有他可助你一臂之力”

    “有叔虎兄在朝帮衬,这倒是件幸事。对了,你在那推举书信之中,万不可提我姓名,以免朝中居心叵测之人,妄言我王谢两家蝇营狗苟,再者说那桓相若真有求贤若渴之心,知我回京后,定会派人前来请我,如此既可避嫌,也可化被动为主动嘛”

    王羲之听后,微微点头但又忧心忡忡般说道

    “还是你思虑周全啊,想我会稽郡之良家子弟,无非那东吴四大家或其门生,但作为吴地豪门,却始终未能官居高位,又屡屡受到南渡派的打压,我这推举之事怕是难以交差啊”

    谢安回道

    “吾兄何必庸人自扰呢,一来这会稽子弟不愿随军出征,这也并非你之意啊,二来你会稽郡自古乃是鱼米之乡,你大可筹措钱粮军需等物,以示你会稽郡鼎力支持北伐之心啊,此等小事又有何虑,倒是你啊,再这么送下去,我们可要到建康了”

    王羲之得谢安开解后,心中担忧的事情都释然了不少,两人在武林山外的狮虎桥下相互道别后,便各自赶路回府。这杨柳飞絮,华光天景,着实令人沉醉,谢安驾着马车一路向北而去,时而仰观天境,时而坐观春景,这踌躇满志之气可谓贯穿全身

    而此时马车内的谢家祖母,正在与几位孩子们闲聊着这趟灵隐之行

    “玄儿,你三叔常说你对于儒道之说有独到的见解,此番灵隐听禅,我见你十分虔诚,每到一间寺院,便双手合十,先拜而后入,对于这佛道你且说说你的感悟”

    谢玄看了看窗外,稍稍回想了济鉴法师所说的禅语,然后回道

    “回祖母,孙儿以为济鉴法师所说的‘因果循环’极其在理,儒家教导我们要入仕为官,忠君报国,而道家教导我们在面对混沌之时,需修身养性,信奉道法自然。这两者我认为好比是河流的两岸,而佛家之说就好比是桥梁,教人寻因得果,以积极进取之心普度众生,而绝非消极避世”

    祖母谢王氏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你三叔果然所言非虚啊,玄儿这般聪慧,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你们日后可都是社稷之臣,是要担当大任的,祖母希望你们回府后,好好思考下为何我们的江北之地会落入胡人之手,为何我等北方世族会寄居在这江东之地,只要你们能想明白这前因后果,那祖母也不枉此行了”

    谢道韫接过祖母的话,机敏的回道

    “来灵隐之时,祖母说过‘放下’与‘宽容’是可以化解仇恨的,我明白这其中的智慧了。长期以来,我们都认为是胡人野蛮,骁勇善战才致使国土沦丧,亦或是我朝官员利欲熏心,为一己之私,将国家大义抛之脑后。但如今想来这些都只是表象,我认为但逢乱世,必是人心丧乱所致,故而欲成大事,必先正心,欲要正心,首先需懂得‘放下’。”

    祖母谢王氏听后,同样欣慰的夸赞了谢道韫一番,就在孩子们轮番讲解着自己的感悟之时,谢安驾着马车已经来到了建康南门外,桓家的细作连忙赶回相府报信,收到消息的桓冲便来到桓温的书房与其相商

    “兄长,据细作来报,谢安及其家人现已到南门外,不出半个时辰即可回到谢府,你有何打算?”

    桓温听后,慢慢放下手中的军政要册,回道桓冲

    “谢安其人可有‘王佐之才’啊,见是肯定要见的,这关键在于是我去谢府‘求见’,还是他来我相府‘相投’罢了罢了,想那刘皇叔也是三顾茅庐,才请得诸葛亮出山,我还是亲自前往谢府请他吧”

    “那待谢安回府后,我们晚些时分再去吧,兄长亲自前往谢府,一来可见你请谢安入府之诚意,二来也可表你为北伐事必躬亲之心啊”

    桓温听后稍稍点了点头,看着桌案上这一堆军政要册,陷入沉思

    谢家这边也早已准备好了晚膳,等待老少一行人回府,好为他们接风洗尘。稍事梳洗后,谢安便搀扶着母亲谢王氏入座,一家人继而开始用餐,这一大家子融融恰恰,和和美美之状在建康城中怕是只此一家。自古寒门有寒门的苦愁,大致相同;世家也有世家的忧虑,互有不同,而这谢家却既无寒门的苦愁,也无世家的忧虑,一为心态,二为选择吧

    谢道韫之母阮容见几个孩子回府后,看似与出门前有所不同,便说道

    “韫儿啊,以往你回到家中,或呼喊着,或蹦跳着,好似一个玩心不改的顽童,这次回家,我看你步态轻稳,心若泰然,倒有一番大家闺秀之样了,哈哈哈”

    一旁的谢安之妻刘氏笑着说道

    “韫儿也有十四五岁了吧,也该到出嫁的年纪了,这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般了,往后啊,我们可得抓紧帮她寻寻人家了呢”

    听到婶婶的笑言后,刘牢之刚伸出的筷子突然一停,面带紧张;而谢道韫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急于辩解,只是冷静的回道

    “婶婶说笑了,韫儿还小呢,这婚嫁之事为时尚早;况且我也不想早早的嫁人为妇,相夫教子,倘若我这一生过此生活,与那毫无知觉的蝼蚁何异呢;为人一世,定要做些载入史册之事,借那佛家之言,就是‘不枉此生来一回’嘛”

    谢道韫这一番说道,引来众家人一致的赞许,尤其是其母阮容,好似期盼这一天已有良久的时日了,而就在一大家子人谈论着春游灵隐的收获之时,管家前来禀告

    “禀老爷,太夫人,桓相及其弟桓冲在府外求见”

    这突如其来的拜访,打乱了谢家老少们欢笑的用餐气氛,谢安见状,放下碗筷说道

    “你快请桓相他们前去大堂用茶,我稍后就来,对了,府门切不可紧闭,就如往常一般”

    “诺”

    不一会儿,谢安便来到了大堂之中,见桓温及其弟桓冲坐着等候,赶忙上前致歉

    “安石不知桓相与中郎大人光顾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海涵,不知二位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啊”

    桓温随即起身握着谢安的手说道

    “贤弟哪里的话,是我们兄弟冒昧拜访,打扰你与太夫人等用膳了,实在对不住啊,老夫确有国事相托,这才不请自来啊”

    站在一旁的桓温之弟桓冲补充道

    “安石兄这趟远行可有些时日了吧,我兄长私下已着人多次来谢府等候,今日方知你回府,便迫不及待的前来谢府拜访,生怕再次错过啊”

    谢安面带歉意的回道

    “让桓相如此挂念,倒让安石有些惶恐了,前些日子在灵隐寺收到桓相的书信,我便一刻也不敢停留,赶忙驾着马车回到建康家中,我见今日天色已晚,本打算明日早早的前去相府拜见桓相,不料桓相与中郎大人先我一步了,哈哈哈”

    桓温喝了口茶,笑着回到

    “不妨不妨,这天色已晚啊,我也不便打扰过久,那就长话短说了,我此番前来谢府呢,是想请你出山,做我相府司马,老夫一把年纪了,恐时日无多啊,趁还走得动道,还能为陛下分忧,打算明年春后兴兵伐燕,军政事务还请贤弟相助啊”

    谢安思索片刻后,回道

    “燕国立国不久,且宫廷内讧频繁,王室不睦,尤其是辅政大臣慕容恪病死后,燕国政局愈发不稳,如今桓相伐之,实乃天地人和之际;再说这慕容鲜卑与那羯赵石勒,他们手上可都沾满了我们汉人的鲜血,桓相若倾力北伐,安石以为此举上承天意,下合民心呐”

    桓温听到谢安这番言表之后,激动地双手都有些打颤,手中的茶杯竟不自觉的抖了起来,而一旁的桓冲见兄长一时之间答不上话,便对着谢安说道

    “安石兄说的没错啊,想我们桓谢两家,还有那庾家、郗家等世族,无不是从北方避祸而来,我们的祖祖辈辈也都安睡在那儿呢,多少个清明时节,我们未能去祖宗坟前扫墓祭拜,如今想来实为不孝啊”

    或许是发自内心之说,桓冲边说边开始落下泪水,谢安见此,也颇受感动,众所周知桓冲其人与兄长桓温不同,此人有大才,无城府,性俭素,兼仁勇,在百官之中有着异于桓温的好风评,桓温见状便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家冲弟幼时有过离别之苦,故而有些多愁善感,贤弟还勿见怪,不过方才我冲弟所言也不无道理啊,祖宗之地落入夷狄之手,我等作为后人理当北伐救国啊,在这江左之地,唯有贤弟可称‘王佐之才’,愿贤弟能入我相府,做我的荀令公啊”

    谢安听到桓温此话,内心的担忧终于不再隐藏,直言不讳的对桓温说

    “桓相将我比作荀令公,实在是抬举安石了,我岂敢与荀令公相提并论,倒是桓相不知是否有那曹公之心啊,安石言语若有冒犯,还请见谅,实乃为桓相担忧,如今天下人心依旧在司马氏,不论是谁都不敢窃取神器,尤其在这外敌环顾之际,若是我朝内部生乱,岂不助了外敌,害了苍生”

    桓冲听后,连忙对着谢安语重心长般说道

    “安石兄切勿多虑,我兄长岂有不臣之心,他这是希望你能做他的军师,助他处理军务,这一来,你我可共襄北伐之事,建功立业;二来呢,谢府自谢万将军被贬为庶民,随后郁郁而终,至此谢氏在朝中的权势大受打击,虽近几年你兄长谢奕将军有所功绩,但如今镇守在外,朝中之事鞭长莫及,我以为你若入相府,将来北伐得胜后,这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以安石兄之才能,日后位列三公,亦非难事,况且你家中这么多子侄,你也得为他们想想不是吗”

    桓冲这一番话,可谓击中了谢安内心的摇摆之念,谢安思索片刻后,随即起身作揖说道

    “安石方才言语有失偏颇,还请桓相切勿怪罪,明日在下便在相府外等候,随桓相一道上朝商议北伐之事”

    桓温见谢安终于答应入相府共事,便也起身紧紧地握着谢安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好,好”

    第二日清晨,春雾还未散去,谢安便早早的来到桓府外等候,过了好一会儿,晨风吹散雾气后,桓温与桓冲才走出相府,听门口家仆所说,才知谢安已等候多时,桓温连忙拉起谢安的手,一同坐入马车,却让桓冲随同步行,这让谢安突然有些受宠若惊,来到皇宫后,桓温依旧握着谢安的手,径直走向大殿

    “启禀陛下,据臣所知,慕容燕自辅政大臣慕容恪死后,朝局动荡,君臣失和,此乃我朝王师北伐之最佳时机,老臣虽已年近六十,时日无多了,但愿以这腐朽之躯,再为陛下分忧,为我朝建功”

    皇帝司马奕对于桓温意欲北伐之事,也有所耳闻,即回道

    “丞相年事已高,本该颐养天年,却依旧操着忠君报国之心,朕心甚慰啊,然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草率行之啊,不知丞相有何谋划?”

    桓温瞟了一眼谢安,示意他向皇帝进言,谢安随后跪拜道

    “回陛下,微臣谢安赞同桓相北伐之议,如今北方群雄并立,西边秦国在丞相王猛治理之下,国力雄厚,而东边的燕国则是君臣失和,内斗甚深,倘若我朝不趁此灭之,那么秦国必将挥师东进,到时秦国将一统北方,随后隔江相望,与我朝不利啊;倘若我朝灭之,那么日后进可灭秦,一统天下;退可依黄河山川而守,如此一来也可大大减轻我朝国土防御之压力”

    皇帝司马奕听谢安说后,竟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谢安说道

    “谢爱卿言之有理啊,朕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北伐成功,收复故土啊,倘若有爱卿相助,想必北伐之事可以成也,不知爱卿现任何职啊?”

    “回陛下,谢安现任相府司马,替桓相处置军务之事”

    司马奕见谢安是桓温手下的人,方才的激动之情,便逐渐退去,继而对着百官问道

    “众卿家有何异议啊?”

    底下的百官们此番又旗帜鲜明的分为了两派,毕竟《易经》有言‘阴阳乾坤,对立统一’,其中力挺北伐的多是‘永嘉之乱’后南渡而来的北方世族;另一派则是江东本土世族,其中以吴郡四大家为主,他们以劳民伤财为由,极力阻止北伐,朝堂之上顿时成了菜市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突然太宰庾倩起身说道

    “启禀陛下,臣赞同桓相北伐之议,如今之时局的确于我朝有利”

    向来与桓温对立的庾倩,此时竟也附议,这一下可把朝堂百官给愣住了,方才还在争论的百官们,即刻便陷入沉寂,都不知太宰庾倩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皇帝司马奕既烦于无休止的争论,又恐桓温怒而相逼,现见桓温的死对头都赞同北伐,便大手一挥,允了桓温北伐之请,今日朝会也随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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