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宴
像花灯节这样隆重的节日，学院通常放假五天。
花灯节有两个重大意义。可作祈福，亦可作祭奠。
盼求着好运的人家，会在花灯上写下心愿。若是孔明灯，便放飞天空。若是普通花灯，便放进冥河水中，任由其随波逐流。
家中死了人的，会点起更多的灯，意在为亡魂引路。
上到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会在日落至破晓时分，来到冥河边上。有钱的，买些孔明灯放飞。没钱的，就点起自家的小灯笼照明。
母亲已经去世三年多了。这三年来，每逢花灯节，都只有她一个人举着灯笼站在河边，踮起脚尖，伸着头，盼着能再见母亲一面。
而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爹，以及王氏和颜诗安，才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笑着放飞一个又一个的孔明灯。
想到这，颜书瑜的眼眶红了一圈。
她遏制住内心快要爆发的情绪，抹了抹眼睛，才不让自己掉下一滴泪水。
五日后，花灯节。
颜舒早早地便回了家。
这一次的排场比之前还大，甚至连王氏这个当家主母都跟着颜卿在门口迎接。
颜书瑜等得十分不耐烦。一个贱婢出身的庶女，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连她这个大小姐都要跟着过来。
很快，颜舒的马车就出现在了颜府门口。
颜卿看到许久未见的女儿，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上前将颜舒拥入怀中。
颜书瑜看着这一幕，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就是真正被爱之人，才能得到的温暖吗？
母亲去世前，颜卿也会似这般笑着看着她。
可那笑容之中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颜书瑜不得而知。
今日，颜卿举办家宴。
除了家宴，他们一家很少会像这样围坐在圆桌边。
今日没有宴请宾客，只有一向与颜家交好的吴家，两家欢聚一堂。
颜舒坐在颜卿右侧，兴高采烈地同他讲述学院中发生的趣事，以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
颜书瑜目不转睛地盯着颜诗安身旁的，香草。
几天不见，香草已经被提拔为颜诗安的贴身婢女了啊。
正在她思考如何为难香草之时，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颜大小姐！好久不见！”
转头看去，是吴静。
吴静是吴夫人出嫁时，带进吴府的通房丫头的女儿。
那通房丫头生得好看，也知晓怎样伺候才能取悦男人，吴大人十分喜爱她，才将她提为妾室，因而吴静也占了个官小姐的名头。
不过因为吴静的娘本就是个下人，又与吴夫人分摊了吴大人的宠爱，吴夫人才一向视她们母女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不是吴大人护着，她们早就被吴夫人和吴蓉弄死了。
她对吴静没什么感情，只是冷漠地点点头，继续盯着香草看。
吴夫人身旁的吴蓉看见蹲在颜书瑜脚边，一脸讨好的吴静，眼里满是嘲讽。
庶女罢了，若不是父亲喜欢，母亲才不会带她一起来呢。
颜书瑜又如何？不过是个空有外表、胸无点墨的草包，也就吴静那等没见过世面的货色才会想要和她为友。
她心里坚信，洛邑王跟颜书瑜订婚，是因为皇上指婚，不得已而为之。
洛邑王那样温柔体贴的男子，理应是她的夫君。
自己只要稍稍使些手段，不怕洛邑王看不上自己。等自己进了洛邑王府，有的是手段将颜书瑜从王妃的位置上拉下来。
“老爷，洛邑王来了。”
“快请进来！”
吴蓉听到此话，心中顿时大喜。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宋煜白进入正堂，颜卿刚想请他坐到上首，他却已经在颜书瑜身旁坐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颜卿。
颜卿刚举起的手，就这么僵硬在了空中。
他尴尬地笑笑：“啊，哈哈，洛邑王今日大驾光临，可不能嫌弃我颜府的饭菜不好吃啊！”
菜还没上，颜卿同吴大人谈起朝堂上的事来。
宋煜白凑近颜书瑜耳边：“想知道清灵书院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颜书瑜点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宋煜白刚想说话，身后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说得两人皆是一愣。
吴静一下子跑到颜书瑜身旁：“颜三小姐在清灵书院学习，那些规矩她不懂！遇到丞相大人的儿子，居然直接给他磕了个头！还被那些公子小姐们为难了好多次，当众罚跪！哈哈哈……”
她像是谈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都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一瞬间，气氛安静得可怕。
吴夫人直接起身，重重地给了吴静一巴掌：“死丫头，你听谁说的！”
吴静捂着脸，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打自己，眼眶顿时蓄满了泪水：“母亲……这些话，难道不是姐姐跟您说的吗！女儿只是偷听到了一些罢了……”
原本还在看戏的吴蓉，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愤怒地指着吴静：“贱人……你瞎说什么！”
“蓉儿！”吴大人一声怒喝，把吴蓉吓了一跳，顿时委屈得不行：“父亲！您也不能太偏袒妹妹了！明明就是她在胡说八道！”
一旁的颜诗安拿帕子掩起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是蠢笨如猪。
吴大人有些头疼。自己这个小女儿，就是太天真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个时候，几道菜陆陆续续地上桌了。颜书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颜大小姐！您说，刚才洛邑王是不是要跟您说这事？”吴静真是觉得没天理了，自己明明说的是实话，怎么就被平白无故骂了一顿，还挨了打！
颜书瑜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后隐藏起心事，无辜地眨眨眼，看向宋煜白。
原本她没想将吴静牵扯进来。不过这蠢货上赶着为她做肉盾，挡下吴夫人和吴蓉的仇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吴静真以为讨好讨好她，自己就会将她划为自己人，替她说话？
宋煜白专心地给颜书瑜剥着虾，面对吴静的质问，只是温和一笑，一脸的歉意：“吴二小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本王想说，颜三小姐悟性极高，还被夫子夸奖了。”
自己蠢得离谱，什么都敢说，可别把他的书瑜给牵扯进去了。
吴大人的面色也不好看，对着吴静招了招手：“过来，别再给我惹是生非。”
吴静满脸的不可置信，稀里糊涂地被丫鬟拉走了。
王氏连忙出来打圆场：“能得洛邑王赏识，是舒儿的荣幸。”
颜舒对宋煜白的话半信半疑。吴静说的没错，宋煜白说的亦是对的，这两件事都是她所亲身经历。
不过她更愿意相信，洛邑王是真的想要在父亲面前夸奖她。而吴蓉身为吴府嫡女，看不起她很正常。
很显然，这个饭桌上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颜卿和周氏，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看向吴蓉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